月楼把青樱小眉春纤叫进明间,低声道:“如今情形你们都已瞧见,甭管外面怎麽乱,我们得守住,不偏听偏信,乱嚼舌根,旁人若来打探一概不晓,但得在这一日,就守一日。”她又道:“老爷夫人平日待我们不薄,人心总是肉长的,也不要你们怎地,但求尽自己本份便好!”青樱她三个晓得事态严重,边听边默然垂泪,皆点头应承。
正说着,福安报王医官来了。月楼起身出迎,那医官是个女子,皆是旧识,寒暄两句,就往房里领,在床前坐下,月楼把林婵的左手搁在软枕上,王医官按住她的脉细数脉息,再换了右手,见掌心虽清理过,却仍在渗血,她蹙眉仍把脉息数了,再弯腰观林婵的气色,抚过她的额头,道声好了。就起身往明间去写药方子。
月楼屏退丫头,只留福安,问可是感染上风寒,这两天突然冷了。
王医官笑道:“我先恭喜萧九爷一声,夫人有了身孕,已经两月余不足三月。”
月楼和福安面面相觑,这大起大落的事儿要麽不来,要麽凑一堆儿,明明是喜事,想想又悲,不由泪花点点,生出几许萋凉之感,王医官把药方子给她,并嘱咐:“夫人情绪多劳,思虑太过,内炙外寒引起气血亏损,幸得胎像尚稳,无甚大碍,你照我这方子拿药来煎,不消四五剂就痊愈。”再从随带的匣子里取出一瓶药膏:“夫人手掌的伤先用盐水清洗,再敷上这个,两三天就好了。”
月楼取出银子给她,又道:夫人此事还请先生勿要声张出去。那王医官接过收进袖里,笑说:“我是那碎嘴的人麽。”仍就由福安送她从偏门出去。
待林婵醒来时,窗外黄昏将落未落,已经上灯,一股子炖药的苦味儿从窗缝钻进来,房里静寂无声,她先还有些迷茫,忽然所有的事儿如潮涌进脑里,看看掌心,已经仔细清理过了,遂坐起身唤月楼,就听帘子簇簇作响,月楼端着一碗汤药走近床沿边儿,林婵蹙眉:“作何要吃这个?”
月楼含泪笑着:“给夫人道喜,医官才来瞧过,您有身孕了,已经要三个月。”
林婵怔住,心怦怦地,稍顷才不确定的问:“是真的麽?”她记得乞巧节那晚和九爷在马车里欢爱,翌日流了点血,便以为是月信来了。
月楼过来之人,懂得多些:“胎不稳时会出血,甚而滑掉,但王医官说夫人尚稳固,但也不能大意,平心静气多休养为最宜。把这药汤吃了,治气血!”用瓷勺划散热气,再舀了喂她。
林婵吃下几口后,苦得缓过神来,她真的怀上了,怀上萧九爷的孩子,手儿颤抖着在少腹处来回抚摸,柔软且温暖,还平坦着,前世里她一直想有个孩子,总不得逞,后请了太医来诊,竟是避子汤里添有虎狼之药,暖宫损毁已不可逆,她痛苦不堪,总是想死,这样病了数日,萧旻大怒,狠狠惩治了几个婆子,可又能怎样呢,她此生再不得孕了。
而现在,她肚里多了一团肉,是她和九爷的骨血,他要知道了,一定会很欢喜,他一直想要个孩子.....林婵心底又高兴又酸楚,眼泪忍不住地滴淌,月楼连忙替她擦拭,安慰道:“老爷才智多谋,在朝堂纵横捭阖多年,与其关系相厚者甚多,譬如丁大人、陈大人等定不会坐视不理,夫人应先看顾好自己身子要紧,旁的暂莫多想罢!”
林婵知她好意,却也深晓朝堂凶险、人心叵测,危难之时明哲保身居多,肯出头的能有几个。
九爷生死难定,亦要做最坏打算,这孩子是他仅存的血脉,她拼死也要保住。
仰颈药汤全部喝尽,她想想问:“我有孕的事还有谁晓得?”月楼回话:只有我和福安,多给了医官些银子封口。
林婵赞许她:“你思虑最周全!”
重换了一身衣裳,再对镜梳理发髻,又把福安叫进房来,她问:“九爷说会遣人来接我走,你可知这桩事呢?”
福安答道:“我已把九爷的密信传出,夫人只管在此等候,旁的毋庸多想。”
林婵勉力笑了笑,她怎能不多想......在发髻间插戴花翠,唇上涂抹红脂,看着精神些了,方站起身:“你们随我去拜见大老爷。”
月楼和福安吃了一惊,福安说:“老爷特意交待过,不必去求大老爷或旻少爷,求也无用。”
林婵淡道:“求总要求的,我们太过安静,他们反要生出疑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