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拿起针,点上了墨料,熟练无比的点墨。
这一副图是小图,由于我精神的高度集中,竟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只纹了短短十几分钟,就出现了一个完整图案,一根活灵活现的打神鞭出现在背面,神韵十足,满是威严霸气,算是我的巅峰之作。
就在我给白小雪纹好这个刺青之后,白小雪浑身一震,缓缓睁开眼睛,阴灵回归自己的身躯。
与此同时。
她的额头眉心中央,有一朵十分好看的精致小小桃花浮现出来。
“这是....”
“额头怎么会有一朵小桃花?”
我浑身猛然一震,想起张爷的一句话来。
“每一代谢必安的额心中央上,必有一朵小小的粉红色梅花烙,就像是古代那种妆容,类似武媚娘那一种,它的额头中央有一朵小桃花。”
白小雪回到了她原装的身体里,她的额头就开始冒出了一朵桃花烙?
难不成....
我细思极恐。
之前,第一次见到白小雪,她就已经换完了身体,或许白小雪本身,眉心就有一朵桃花烙。
难不成,她不仅仅是为了对徐奕裕报仇,她才选择抢他的身体,抢身体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眉心的这一朵桃花烙,刻意接近我?
这是....阴谋?
白小雪.....是不是谢必安?
“怎么了?”白小雪缓缓睁开眼睛,浑身一颤,楞是没有爬起来,“换身体,僵硬....短时间内难以适应了,你扶我起来。”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相信无条件的相信白小雪。
一个人的猜忌,太容易会引发致命的不信任,如果我看错人,被害死,也是我自己的锅,我并不怨恨谁。
我把她扶起来,简单直白的低声说:“你的额头....”
“你看到了....你在想我是不是谢必安。”白小雪沉默了一下,她十分好看的眸子认真的看了我好一会儿,轻轻一叹说:“这件事情,请你不要问好吗?我不想说我是不是谢必安。”
我呆了几秒,认真的点头。
“扶我起来。”
白小雪艰难的站起身,“我们先去处理掉文莹的事情。”
我连忙抱着白小雪虚若无骨的身体起来,搀扶着她来到袁颜宴的面前。
白小雪颤抖着身体,有些难以控制,就像是瘫痪已久的病人,“我刚刚离开身体,特异找了一个法子困了她的阴灵一段时间,现在差不多了,要赢她....现在废了不少的功夫。”
我点点头。
文莹是很厉害,白小雪拿出那一根从未见过的核桃鞭链,就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可还是很难干过她,她算是我们目前碰到过最厉害的人。
可惜....
刚刚白小雪让我捅了她胸口一刀,而现在文莹用的是她的身体,眼下自然是爬不起身了,夺魂这东西,本身就风险极大,害人害己。
我现在是徐奕裕。”
文莹缓缓睁眼,察觉到了自己胸口被捅了一刀,鲜血还在缓缓喷流,“竟然被你找到机会,算计了我一把.....不过,我不后悔,其实我能爱一个人,已经很开心了,他死了,我在他的身体里,很开心。”
我沉默,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第两百九十一章 腐草为萤
尽管我没有亲眼看到。
不过,从白小雪的身体浑身是血,厮杀到要相互抢身体,连阴灵都要不死不休的程度,就可以知道这其中惨烈。
我相信她已经没人任何底牌。
白小雪这一次借壳抽身,用死了一次的代价,才能把她算计了一场,被捅了一刀,这一具重伤濒死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
她是阴险狡诈,设局缜密。
可是,白小雪也付出了可怕代价。
白小雪平静的蹲下,轻轻对文莹说:“那一代谢必安,违法祖训,一来,他不收千两黄金,竟替一小小飞虫投胎,二来,他在早年接下一投胎生意,不履行承诺替人投胎之事,言而无信,反而违约替一飞虫做下生意。”
白小雪平静的看着她,“这两大违规,太损阴德,让他死后,魂飞魄散,连阴灵都没有留下一缕痕迹......他为你落到如此境地,你这飞虫,你这蝼蚁,这一世就那么活的吗?你如此,对得起他吗?”
我看向白小雪。
从之前肚脐连人,还有一口就猜到是投胎转世的婴儿,就觉得她对谢必安太过了解,谁知道似乎连那文莹投胎的来历都知道。
呜呜呜呜!
文莹轻声抽泣着,也像是感慨,低吟喃喃说:“我也想认真的活,我也想努力,可是.....”
她徒然之间,陷入沉默中。
“我本是山中一蛊婆养的萤蝇,尾部半夜生辉,是为萤火,养与照明之用,机缘巧合,才能开窍,似人类三四岁的智商.....偶遇一年轻道人谢必安,青灯常伴,作为飞萤伺候左右。”
文莹说那是一个文绉绉的儒雅青衣道人,喜欢背着书篓,遍地周游山林,吟诗念词,被她所遇。
飞虫环绕身边,日积月累,竟然也学会了一些诗词,本是一蛊婆养的蛊虫,渐渐听着,也再次开窍了几岁。
一夜,谢必安大婚,红灯大帐。
文莹环绕他身边飞舞,轻快活泼的问:道士也要结婚吗?你喜欢那女人?
谢必安胸口挂着大红绣球,告诉她:
结婚只是为了有后代,人生中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那个女人他也并不喜欢.....但先祖有遗训:必有子嗣,必有下代谢必安。
结婚,是家训。
她不解,作为一只小孩智慧的蛊虫,还是继续陪着谢必安,还在牙牙学语的状态,只有三四岁智商,跟着谢必安与自己的妻子游遍山水,默默环绕飞行,青灯常伴,偶尔落在他的书上,为他照明。
这一日,谢必安忽然单手拖着她问,“飞虫,你有什么愿望?”
她落在他的肩头,“我想做人,生不为人,小女子不才,未能长成公子心系的样子。”
“你想做人吗?”
谢必安看着飞虫叹气,应了她的愿望。
文莹说到这里,眼泪横流,大声抽泣的低吼道:“可我想不到啊,做一个人那么的难!!我跟着谢必安多年,见过无数沉浮,踏遍大山河流,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一轮到我,我仍旧......学不会做人。”
我问:那徐奕裕.....
她喃喃低语:“生得像他。”
我浑身狠狠一震,如筛糠一样抖起来。
仅仅只是因为生得像他,就喜欢疯狂上了徐奕裕,甚至舍弃了一切,哪怕知道人已死,也为了抢徐奕裕的身体,哪怕知道白小雪可能会算计她,也不顾一切,如飞蛾扑火。
我心中忽然五味夹杂。
文莹,是恶毒无比。
她被那般的霸凌对待,临死前,才选择反抗,不想死才设计抢夺无辜善良的袁颜宴身体,取而代之。
被逼急了,才选择复仇,搞死那些女人,并且设下如此扭曲的局来追求徐奕裕,其实她就是彻底觉悟了,这一世她不想死,想活成一个人样,她想活得幸福......不辜负谢必安的沉重付出。
可是....
有些人就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活着。
如果没有那些欺辱贴眼睛的事情,或许就没有眼前的一连串悲剧。
“可惜啊,生而为人,小女子不才,这一世......也未能活成公子想要的样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微笑了。
她倒在血泊中看着天花板,用手摸到徐奕裕的脸,仿佛让她想起了那个一袭青衣,风尘仆仆的儒雅年轻道人。
我沉默。
再看她,已经缓缓闭上眼帘....倒在血泊中去了。
文莹安静的躺在猩红血泊中,空中有一点点荧光从她身上腾起,像是一颗颗萤火,唯美徇烂,那是她消散的阴灵。
白小雪眼帘低垂,看着她:
“她与世无争,想好好努力过完作为人的一辈子,可惜有些人,就爱凭添是非....飞虫苦修一世,央求谢必安,才换来来生做人的资格,享一世荣华,而一些人生而为人,自然不知道其中可贵。”
白小雪蹲下,轻轻的抚摸下她的眼帘,喃喃说:“春生秋落,腐草为萤.....你该安息了,去吧去吧。”
我长叹一口气。
千辛万苦的来到今世,活一世人生,只为想替谢必安为自己的付出,活一个圆满,今世不负谢必安,明明想那么努力的活着,却要被那群女人针对....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唉!唉!”我连连叹气,平静的看着徐奕裕的尸骸,忽然去客厅拿起抹布和水桶,清扫血液,准备毁尸灭迹。
“飞萤扑火,哪怕是飞虫也有向往美好未来的资格。”
我一边抹布用擦着地面的血迹,一边感慨,拔出刚刚插在胸口的水果刀。
我心中还是叹息不止,我仍旧想起那个胸口疯狂涌出苍蝇的恶心女人,她的努力,她对幸福的追逐,所带给我的剧烈震撼。
哪怕无数年后,那两句话仍在脑海之中萦绕:
“我想做人,小女子不才,生不为人,未能长成公子心系的样子。”
.....
“可惜啊,小女子不才,生而为人,这一世......也未能活成公子想要的样子。”
.....
我清扫着房间里的遗骸与血迹。
这是文莹的故事....
一只飞虫与年轻道人的约定,他们一同走遍大好江山,青涩情愫从未说出口,却相互了然于心.。
我哪怕做了那么多单生意,还是不懂人心二字,或许一只飞萤,都能比我活得更加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