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臻皱眉, “信王的人?”
罗恒将军低头:“纪游确实是信王府长史, 此次随信王出京狩猎。但是,信王数日前回京, 纪游并未跟随, 他混进了皇上的侍从中……”
赵臻双眉紧锁,没有说话。信王的人,偏偏信王早已回了京城。
“此次是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赵臻瞧了他一眼, 这才继续道:“责罚的事情先不急,你先去查一查幕后主使是谁。那个纪游, 是否有同伙……”
罗恒将军问:“皇上疑心信王?”
那雪貂牙上淬有剧毒, 如果不是当时那个娘娘反应迅速,雪貂真咬中皇上, 那皇上性命微矣。皇上如今并无子嗣, 如果真出事,少不得要另立新君。按说信王也不是毫无可能,只不过他父亲是前摄政王,纪游又是信王府幕僚。如此一来,信王如果想顺利继位,只怕不会太容易。何况信王自己还不在猎场。
所以, 信王大概没必要兵行险着。
赵臻垂眸, 神色淡淡:“那倒也未必, 先查一查吧。他那雪貂是从哪儿来的?是怎么放进猎场的?同伙都是谁?除了是信王府幕僚, 他还在为谁效命……今天的事情着实凶险, 罗恒你大意了。”
罗恒躬身行礼:“臣这就去查。”
赵臻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姜漱玉这才从小帐中走出来。方才赵臻与罗恒将军的谈话,倒也没有避着她。她满面忧色:“到底是谁想害你?能查出来吗?”
赵臻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以示安抚:“放心吧,肯定能。”
他虽然这么说了,可姜漱玉未必真的就能放心。今天的事情着实凶险,要不是她当时出手,可能被咬死的就是皇帝,而不是那个纪游了。还有一点让她心中不安,她握住赵臻的手,继续问:“那个死者是坏人吗?他是不是要害你?”
如果纪游是坏人,那么他被雪貂咬死是咎由自取。如果当时的一切全是意外,那这个人就有点惨了。
姜漱玉心头懊恼:“我当时应该一掌直接劈死那只貂的,这样那个纪游就不用死,也能好好审问他。”
而不是看着纪游死在面前,还要想办法去查真相。
赵臻笑笑:“不用自责,这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当时不是顾忌朕的安危么?”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说,如果不是纪游被咬了一口后即刻丧命,咱们也未必会知道那雪貂被人动了手脚,是不是?”
听他这么说,姜漱玉心里的那丝不自在才减轻了一点。她缓缓点了点头,脑海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赵臻,我教你武功吧。”
“嗯?”赵臻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姜漱玉认真同他分析:“你看你当皇帝也当得挺危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害你。你要是空闲时间多,我就教你武功。不管怎么样,能学一点是一点,总得有点防身的本事。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就很危险啊。万一再来一次……”
“不会有万一。”赵臻握住了她的手,“不过你想教朕武艺,倒是可以考虑。”略一迟疑,他又问:“朕跟着你学功夫,总不用拜你为师吧?”
姜漱玉瞪眼看他:“你是想拜还是不想拜?”
“真拜你为师了,朕岂不是平白矮了你一辈?”赵臻慢悠悠道,“朕比你矮了一辈,那将来还怎么成亲?”
姜漱玉一怔,继而轻笑出声:“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件事。真没想到,你居然也在意这些虚礼。我只指点你几招,又不是正式收你为徒。我跟你说,我师父收徒弟标准可高了……”
说到“收徒”,她不免想起跟她学过一段时间武艺的苏雪凝苏姑娘来。她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
“怎么了?”赵臻轻声问。
“我是忽然觉得,想杀你的人还挺多的。”姜漱玉抬眼看着皇帝,神情忧郁。
她认识皇帝也才这么点时间,可是单单她知道的,想杀皇帝的人还挺多的。
赵臻只笑了笑:“嗯,不过你不必担心,真正能成功的,没几个。不然朕也活不到这么大。”
姜漱玉点一点头,忽然说道:“赵臻,要不,我们结婚吧?”
“什么?”赵臻意外极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漱玉仰头望着他,极为认真,一字一字道:“我说,要不,咱们结婚吧。我有能力保护你,咱们要是一辈子在一起,我就护你一辈子。”
赵臻哭笑不得,心里既想笑,又感动,还有些欢喜。他抱住了她,轻声道:“阿玉,朕想娶你,但不是要娶一个能保护朕的侍卫,你明白吗?”
姜漱玉抿了抿唇,有些不快:“所以说,你是不乐意了?”
“不。”赵臻轻轻摇了摇头,“朕的意思是,成亲这样的事情,应该朕主动来。”
姜漱玉怔了一瞬,弯了弯唇角。
她方才那句“咱们结婚吧”是脱口而出,但真说出口以后,她也不觉得后悔,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跟皇帝说,想先谈恋爱。可是,经了今天的事情后,她觉得真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可能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赵臻笑吟吟的:“阿玉姑娘,你说咱们几时成亲好?”
姜漱玉冷静下来,甜甜一笑:“我算算啊,查出凶手,你安全了。我师父知道咱们关系了,也同意了,身份问题安排好了,那再成亲。成亲步骤那么多,我记得有纳彩、问名,还有纳征……怎么着也得明年七月以后才能到大喜之日吧。”
摸了摸她的头发,赵臻沉吟道:“要不了那么久,快一些年前就能……”
“要得要得。”姜漱玉一本正经,“结婚要准备很多东西,要盛大,要拖很久。难道你很想咱们马马虎虎就结婚了吗?而且,那时候咱们都十八岁了啊。”
她仰头看着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享受恋爱时光。”
赵臻嗤的一声轻笑:“所以说还得等。”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姜漱玉扁了扁嘴:“不愿等拉倒,我嫁别人去。”
她说着推开他就往外走,却被赵臻一把拽住。他面露凶光:“别人?你想嫁谁?都是朕的人了,还想嫁谁?”
“傻子。”姜漱玉一点都不害怕,她反手抱住他,咯咯直笑,“当然是嫁给你了。除了你,还有谁?一直都是你,从没有过别人的。”
听了这话赵臻才稍微满意了一些:“不准说傻话。”
姜漱玉笑着点头,心说,这可有点难,两个人相爱在一块儿,经常会不由自主地说一下傻话啊。
不过两人这么笑闹一会儿,先前的紧张担忧气氛倒是淡了不少。
―― ――
皇帝在猎场险些出事一事虽然有意封锁消息,不过还是有人知晓。
宁阳公主前来探视弟弟,见其安然无恙,才略略放心。她轻叹一声:“多亏阿玉机敏……”
姜漱玉摸了摸鼻子:“这也是运气好。”
宁阳公主冲她笑了笑,又问皇帝:“查清楚没有?要不要先结束秋猎,回宫里去?同伙还没发现,这边也不安全。”
赵臻摇了摇头:“皇姐不必担心,罗恒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有结果。”
宁阳公主略一迟疑,终是点了点头。
次日突然下起雨来,自然也没有再继续狩猎。众人只在帐子里比试武艺。
罗恒将军再次求见皇帝。
皇帝握着一卷书,坐在桌边,直接问:“查出来了?”
罗恒将军点头:“是。数日前,信王殿下与玲珑公主回了京城。这个纪游不知道什么缘故,没有回去。原本跟他一起合住的是信王的长随,也跟着信王回京了。他们帐子里只剩了纪游一人,他就去跟他的一个老乡一起住了……”
赵臻认真听着:“继续。”
“这个老乡吴岱正好是跟随皇帝的侍从之一。昨天早上临出发时吴岱闹肚子,纪游就顶替了他……”
“至于那只雪貂,是纪游所有。”罗恒将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据吴岱所说,纪游曾夸过他的雪貂,可帮人打猎,他宝贝得很,碰都不让人碰,也不让人看。吴岱已经指认就是那只雪貂。不过雪貂什么时候拔去舌头,牙上淬毒,吴岱也不清楚……”
赵臻双目微阖,一言不发。
罗恒将军继续道:“至于此事是否与信王有关,臣目前还不能判断。”
他面带惭色:“查探案情,非臣所长。但是皇上的随从里混进恶徒,是臣失职,甘愿受罚。”
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少年成名,战功赫赫,自以为猎场在他安排下绝对安全,没想到却出了这么一件糟心事,这让他怎能不憋闷?
赵臻缓缓说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你再领罚不迟。”
“是。”
轻叹一声,赵臻又道:“咱们出来也有十天了。等雨停了,也是时候该回京城了。”
罗恒将军拱了拱手:“臣明白。”
―― ――
信王赵钰陪着玲珑公主回京。他因为自称身体还未痊愈,就一直坐在马车里。反倒是玲珑公主,策马扬鞭,颇为快活。
马车行驶得很快,信王赵钰有时会掀开车帘往外看,看到意气风发的玲珑公主,他直接放下了车帘。
平安给他手边放了一卷书,本来是要给他解闷的。但是马车颠簸,他也看不进去,干脆就扔到了一边。他倚着马车壁,闭目养神,隐约能听到车外玲珑公主的笑声。
玲珑公主从小在漠北长大,喜欢骑马射箭,喜欢舞刀弄枪。如今虽然不能打猎,但是纵马奔腾,也让她心里欢喜。
可惜的是信王如今待在车厢里,不能陪她赛马。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对一旁的初行道:“来,咱们比一段。”
面对未来王妃,初行不敢拒绝,也不敢应下。他只得请示王爷。
信王还未开口,玲珑公主就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只是赛马而已,你是怕比不过我吗?”
赵钰低声道:“初行,听公主的。”
初行不敢推辞,只得陪玲珑公主赛马。
信王赵钰掀开车帘往外看,轻轻摇了摇头。
回到信王府后,他才忽然想起纪先生来。他当日把那个柳姑娘暂时接进了府,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柳姑娘的相貌,如果给有心人知道……
纪先生是王府长史,可以把事情交给他做。
信王赵钰精神一震,吩咐平安:“让纪先生过来一趟。”
平安愣了愣:“王爷,纪先生没跟着回来啊。”
“什么?”信王讶然。
平安回答:“纪先生没跟着回来,他说难得打猎一次,就留在猎场了,说等秋猎结束再回来。王爷不知道吗?”
他心说不好,肯定是当时事情多,把纪先生的事情给忘了。
信王赵钰心头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他沉声道:“本王不知道,那去把初行找来。”
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忌柳姑娘了,他更担心的是纪先生。纪先生是个文士,骑射功夫一般般,非要留在猎场做什么。他担心纪先生动机不纯。
初行很快过来:“王爷!”
“我且问你,咱们这次带去的人手都带回来没有?”信王赵钰神情格外严肃,“带回来没有?!”
毕竟一开始,他是想过趁着秋猎机会做点什么的。
初行吓了一跳,老实回答:“带回来了啊。”他定了定神:“王爷放弃计划,他们留在那里也没必要了,肯定要带回来的。”
“所以纪先生身边并没有可用的人?”赵钰追问。
初行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纪先生只是打猎,他也不需要什么可用的人吧?王爷,怎么了?您是担心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