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化作贵公子
聂儿同他们不一样,一般的解罪人修习的术法她不一定可以接受,念力强度超过了人类的承载力量。罗修让她不要着急,他会想办法慢慢加强她的念力。
“今天没有课?”他故意问她。
“没有啊,上午是满课。”聂儿颇为心虚。
反正那个吹牛老师的课她也不喜欢上,一节课四十分钟,光是吹嘘他过去的光荣事迹就能耗完三十分钟,剩下十分钟照着ppt说个大概就算过去。
聂儿说完,扬起脸向他连续眨了两下眼睛。罗修但笑不语。他们约定好对彼此坦诚,男女关系中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要是对方一不小心撒了个谎,就做些暗示,她连续眨两下左眼,至于他,连续眨两次右眼,这样他们就知道对方的真话和假话。
情侣间的小秘密,他人看来傻到极点,局中人却百玩不厌。
等到下午卿酒过来教她的时候,她才知道罗修说会有解决的办法指的是什么,卿酒带了个斗笠,冬日里独钓寒江雪。他在那小木墩旁坐了太久,雪落在他肩上落了两个小堆。聂儿走近,小声问道:“钓了几条?”
他嗯一声,算是应答了。
聂儿自言自语,“看来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他皱眉,“你吵了我的鱼儿。”
“怎么会,我说话声音还没有你的大。”聂儿同他辩解,她站在那里有一会儿了,她不信他根本没有看见她。
卿酒脱去斗笠,正想和她好好辩一辩。
她抬起手,轻轻扫去他肩膀上的雪,“化了在身上,是要着凉的。”
卿酒的脾气忽然就没影了,他最烦别人给他找事做,本来一天天也就够忙,罗修还非得把她托给他,让他看着办,他能不懂家主的意思,自己教看不得她受罪,别人教又得顾着他的面子小心翼翼地护着,真是把他弄得前后为难。
他跺跺脚下的雪,踩实了才说,“麻烦。”
“那我明天再来,等你不麻烦了再来。”
“嘿,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
“不你说的麻烦吗?”
“我说的是你吗?”
“难不成你还说你自己?”聂儿憋笑。
“你!”卿酒明知她得寸进尺,“是啊,是我自己。”
聂儿笑出声,卿酒同她斗嘴不是一日两日,向她服软的时候却少。
“那你教吧。”聂儿说。
卿酒低头在她手心写下几个字,蓝光一闪,那字便隐去,聂儿还没看清,“写了什么?”
“自己不会看?”
她再看,那字又出现在她手里。
“山下有风,刚上柔下。”
“这是巫族的口诀,我们自然用不到,你是人类,巫族也是人类,应该能帮你。”
“行,我记住了之后怎么办?”
卿酒回身道:“钓鱼。”
“嗯?”
“我说,钓鱼。”
聂儿虽然不明白,还是坐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垂钓,怪不得这里有两副渔具,原来还有一副是给她的。
卿酒坐下后开始话多,“你不开心。”
“为什么?”聂儿自己都没看出。
“因为家主嫌你麻烦把你推给我,让我教你。”
聂儿摇头,“他才不是。”
“你知道?”
“是啊,他站在我面前,我怎么能专心呢?他也知道这个,所以不教我,让你教我。”
“不是。”卿酒说。
“什么?”
“你学这些东西未免伤身,他看着心里难受,又怎么肯主动教你,你不学又不能填完百怪通鉴。”
“说的也是。”聂儿点头。
“你想不想什么都不学,只站在他身后?”
聂儿嘿一声笑,“那有什么意思。”
“哦,那你想怎么样?”
聂儿握紧鱼竿,“我想和他一样厉害,站在和他同等的高度上,仰视他太久,我会自卑。”
卿酒侧头看她一眼,“你见过他的厉害?”
聂儿深思良久,终于摇摇头,说实在的,她从来没见过罗修的力量,“你见过?”
见到了应该会惧怕不已,他没说这话转了话题,“你说,我教你也算是你师傅吧?”
“才不是。”聂儿说。
“果然,这个年代的人都已经没了良心。”他从鼻子里哼一声。
聂儿看着平静的湖面问:“这是什么湖泊?”
“开明湖。”
“我看这湖接海连天,仿佛没有尽头,是江吧。”
“是湖。”他坚持。
“湖里有鲈鱼吗?”
“服常鱼。”
“什么是服常鱼?”
卿酒冷兮兮笑道,“食人鱼。”
“啊?”
“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他望一眼烟波浩面的水面,脸上不像是开玩笑。
“你知道,一个叫颜的人吗?”卿酒主动问。
“嗯。”她点头。
“知道?”卿酒反问。
“是罗修很久很久以前的妻子。”她把很久拉得很长,似乎这样就能盖住后面的话语。
“你觉得他会忘记她吗?”
“为什么要忘记她?”
“如果他心里还有一个人,那你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记忆是时间的死敌,看起来时间每次都能赢过他,但是记忆埋得很深,时间斩去枝叶,根却深深埋在下面。”
“你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沉迷于他的温柔乡?”卿酒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他已经见过一个人的前车之鉴,聂儿没有她心狠,下场不一定比她好到哪里。
“我从来没有想要把那个人从他脑海里移走,根斩不断,我就再种一棵,一棵全新的罗修树。”她咯咯地笑。
“希望你达成所愿。”心里却不住叹息。
“再说,我没有想进他心里。”
“什么意思?”
“他本来就没有心啊。”聂儿说,“我进他脑海里。”
“随你便吧。”他才懒得管他们闲事,眼角瞥见她的傻笑。
钓了半日,卿酒问:“刚才在你手上写的字是?”
“山下有风,刚上柔下。”
卿酒又问,“反过来呢?”
“刚上柔下,山下有风。”
“全反。”
“下柔上刚,风有下山。”
卿酒夸赞,“记性不错,那……刚才有多少鱼触碰你的鱼钩?”
聂儿一愣,“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鱼。”
“巫族修习通天晓地的预知术法,讲求的就是一种精神信仰和精神力的修为,而这些建立的基础正是对周遭环境的敏感度,很抱歉――你,没,有。”
“我……”聂儿恼怒,原来他和她讲了半天的话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分散精神。
“是你一直和我说话。”
“是啊。”他不否认。
“那行,你说说刚才有多少条鱼从你的诱饵边经过。”只是经过,水波的浮动更是微小,她不信他数得上来。
“三条,一条咬了半截我的蚯蚓,另外两条只是轻触鱼钩。”
聂儿不屑,“撒谎,你一直和我说话,怎么还会分心去探测这个?”
“信不信随你,周围除了你和我的声音,风声和水声,还有落雪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嘈杂,要是你在这种环境里都不能感觉到变化,那在喧闹的人群里更是找不到目标。”他说完戴上了斗笠,留下一串雪地上的脚印。
聂儿呆呆站在湖边,雪落在湖面上很快融化。
她安然坐下,学着卿酒一动不动,手里的鱼竿再没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