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胜捕头带着县衙里几个衙役和捕快奉命守在寺外,远远望着老友何屠夫一家来了,一边过去迎接,一边派人去寺里禀报。
何屠夫见贺胜来迎,满脸是笑,道:“贺老弟,我今早让五宝、六宝去县里知会你珑妹子病全好了,哪晓得你来了平安寺。”
张巧凤等人跟贺胜打招呼。谢玲珑柔柔叫声,“贺爷爷。”
“何老弟,今早县令临时接到上面的命令,保护长安来的御史中丞吕大人和玄灯大师的安全。玄灯大师说要巡视平安寺,我们就都从县里跟着过来了。”贺胜个子矮瘦,黄脸大鼻子,一双小眼睛射放出精光,在边防当过兵杀过人又常年在衙门里混,是个老油子,伸手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望着菩萨座像边玉女一般的谢玲珑点点头直啧嘴道:“真是个有大福气的细妹子!”
何屠夫拉着贺胜到一边说话,“原来吕大人是都城长安来的,三宝误听成是潭州来的。御史中丞在朝中是五品吧?”
“正五品上。”
“品级不小。”
“听县令说吕大人颇得圣眷。”
“那吕大人怎么来到潭州?”
“这就不晓得了。”
何屠夫疑惑道:“吕大人是正五品上的官员又得圣眷,潭州的知州大人竟然只让李县令陪同?”
“不晓得。管他呢,咱们不在其位不操这个闲心。”
寺里出来一个光头年青和尚,双掌合十朝何屠夫一家行礼,而后带他们进寺里,一路行过正殿和侧殿,来到寺里僧人居住休息的院子。
除去谢玲珑心情忐忑外,何家其他人皆是兴奋激动。何屠夫抱着她,兴致勃勃的简单介绍寺里供奉的佛像。
平安寺小,会客厅也不大,就建在寺里僧人的居所的院子里。
此时会厅门外站着五个人,其中三人是和尚,另两人是何家人认识的张家村的里正和平安堂李江河。
何屠夫狐疑的望向贺胜,后者停步低声道:“吕大人除去叫珑妹子过来,还暗中派随从骑马把你们村的里正、给珑妹子看病的李大夫找来问话。”
何屠夫脸色微变,他们一家人竟被吕大人怀疑,顿时好心情没了,不过已到寺里,索性大大方方进去证明外孙女病愈。
李江河上前蹲下盯着箩筐里的谢玲珑,失态的大呼小叫道:“真的全好了!脸上疤痂都没了,好神奇!我行了一辈子医,从来没碰到这么奇的事。”
何屠夫一把抱起谢玲珑,笑道:“李大夫,莫吓坏了珑妹子。”
谢玲珑牢记自己是个小孩子,小脑袋贴着何屠夫的胸口,两只小手握紧大桔子,余光打量三个和尚,一个肤黑矮胖像粗坛,一个黄瘦个高像竹竿,一个身材中等圆脸像钟,三僧身上沾着尘土气息,身上所穿的黑色僧服洗成灰黑,目光如炬太阳穴微鼓,气质跟刚才迎客僧截然不同,应是护国寺派出来保护玄灯大师安全的武僧。
粗坛和尚拉开会客厅的门,和蔼可亲道:“师父请谢玲珑小施主一家进去。”
贺胜朝何屠夫点点头,表示他不能再跟进去。
何屠夫出身豪族,在边防从军时见过的最高的官员的是王、侯和将军,经过风浪见过大场面。他抱着谢玲珑走在最前面大步走进去,大气不敢出的张巧凤抱着何阳正跟在后面,最后是满头大汗的何三宝。
会客厅里坐着四个人。
左边两个穿着翻领绵袍带着帽子的男子,外侧穿蓝袍四十多岁的男子是浏阳县李县令,内侧穿青袍二十七、八岁仪表堂堂的男子是御史中丞吕方正。
右边两人均是穿着青碧色僧服的光头和尚。
内侧坐着的和尚玄灯大师,生得长脸大耳白眉象眼,目光平和,明明长相普通,却让人无法忽略,总觉得他与众不同。外侧的和尚三十岁左右,圆脸细眼,气质庄重沉稳,是平安寺的主持明风和尚。
何屠夫行至厅中间,放下谢玲珑,朝李县令和吕大人跪下道:“小民何坤携妻儿、外孙女、孙子见过县令大人。”
在路上何屠夫已跟家人说过见官如何行礼,张巧凤和何三宝连忙跪在他旁边低着头。
何阳正见谢玲珑站着不动,机灵的不动声色走过去,扯她的衣角带着她一同跪下。
四人着重打量谢玲珑,见她皮肤粉白,睛亮如星,容貌气质与普通农家孩子截然不同,就是比起高府里的小姐也不差。
前面刚听过张家村里正和大夫李江河的说词,现在又亲眼目睹,吕方正不得不信了,朝李县令点点头。
李县令会意,抬手道:“你们都起来。这位是长安来的吕大人,对面是玄灯大师和明风主持。”
何屠夫带着家人又朝吕方正跪下。
吕方正温声道:“老人家,莫跪了快起来。我们一句话便让你们一家子跑二十里,心里莫埋怨我们就好。来,这里有两把座椅,两位老人家坐下说话。”
何屠夫笑道:“小民一家哪会埋怨,高兴还不及。”
吕方正见何屠夫和张巧凤不坐,也不勉强,道:“老人家,刚才听村里的里正说,你是个屠夫,经常要杀生。”
何屠夫点头道:“是。小民是屠夫,一个月里面,冬季最少要杀十头猪,夏季最少杀六头猪。”
吕方正瞟向玄灯大师,道:“玄灯大师,佛家讲究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你说说看,何老爷子今生是个屠夫,他前世是做什么的?”
吕方正人如其名,方正耿直,年幼时家境贫寒,发奋读书,少年中举上长安赶考,路遇山匪打劫抢走银两,好不容易走到长安得了伤寒晕倒街头,被护国寺行医的和尚所救,在寺里养病住下,当年考取榜眼。他被和尚所救,感激护国寺,却不信佛。今日就谢玲珑一事跟玄灯大师打赌,若此事是真,他从此便信佛。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他仍是不信,还要跟玄灯大师辩论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