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这赔罪不诚意。”
“从前坑我的灵石,也不拿出来。”
渺渺一愣,旋即笑得连连扑了几下翅膀。
这个时候, 余瑶又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小红鸟的影子。
“我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有再次见到老朋友的时候。”落渺主动和余瑶聊起从前,“我当时,身体出状况,扶桑束手无策,会去请来殿下,那个时候,就总会听殿下说起小神女了。”
余瑶捂脸:“必定是说我给他丢脸了。”
“怎么会?”小红鸟讶异出声,又道:“殿下自出世起,就肩负万千生灵,责任极重,他又是什么也不屑说出口的性子,当时扶桑还同我说,有你陪在殿下身边,是极好的,至少看样子,殿下极喜欢。”
“殿下不喜与人多言,我从他嘴里听得最多的,便是小神女的种种了。”落渺的声音里多了些显而易见的笑意:“这次醒来,听扶桑说,殿下和小神女大婚在即,方才正厅一见,却未曾想到,原来殿下开窍之后,与旁人亦是无异。”
余瑶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靠了靠,道:“大婚的事还早,且说着,扶桑这次带你来,为了什么,他可有和你细说过?”
落渺点头:“千秋草的事情,我早年有听扶桑随口提过。”她顿了顿,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温声道:“于我而言,能醒过来,亦是万幸,能否恢复原身,却不那么重要了,神草难得,若是勉强,实则大可不必再寻。”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不论以什么形态,什么身份活着,神或是鸟,都行。”
落渺确实看得开。
她醒来,不过是眨眼,愣怔片刻的事。
但对扶桑而言,却是无数个难熬的白日黑夜,是屡屡低头求人的无助,他亦是一身风骨无双,骄傲到极点的人。
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想都不敢多想。
余瑶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未来得及和扶桑说呢,神草的事,确实不能抱太大希望,未知数太多,还极有可能与天族扯上关系,说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抱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些,我与他都知道,神草本就是无比罕见之物,得到,是运气,得不到,也没什么可失落的。”
余瑶又和她聊了几句。
而后各自散了。
另一边,魔宫的最高阁楼里。
蒲叶踢了踢汾坷的小腿,眼皮一掀,露出一些无可奈何的神情来,“想说什么,全部说出来,今天我也听听,你对我,到底有多少不满。”
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
汾坷完全冷静下来。
他懒得去理会蒲叶。
“我知道,对你而言,最熟悉的人,永远是十三重天的彼此,一个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蒲叶眼皮一掀,问:“我平素对瑶瑶,对灵灵如何,这个时候,你就全忘了?”
“就你关心她们两个,其他人就都默不作声,袖手旁观了?”
汾坷:“少给我扣帽子,我何时这样说过,就今天的事论,魔宫左右的侍者那么多,你为何就差遣灵灵?是不是瑶瑶在那里,你还得让瑶瑶给她上茶?”
蒲叶呼出一口气来。
他闭上眼,沉默了一会,而后对琴灵道:“灵灵,今日的事,确实是我思虑欠周,在西边待久了,嘴瓢的毛病,也还是没能改掉。”
“但我今日,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落渺,是扶桑的道侣,是弟妹,而你和瑶瑶,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孰轻孰重,我心里自然知道。”
琴灵看了看他们两个,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情愿再跟九重天打一场,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
“我知道。”良久,她轻声道:“其实没什么可吵的,你们知道我的性子,我只是对落渺当年一事没那么感兴趣,蒲叶和顾昀析和落渺都认识,我凑上去,反而突兀,便没有说话。”
“包括后头,蒲叶喊我,也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对落渺,我确实没什么别的感情,只将她当做扶桑的夫人,该有的客气,不会少她,但若让我像对瑶瑶一样对她,自然也不能够。”
汾坷临走前,也吊儿郎当地拍了拍蒲叶的肩,道:“弟妹和妹妹,分清一些,我十三重天,可没有第三位神女殿下。”
说到底,也还是落渺的身份尴尬。
少神,外人也会称一声神女殿下。
――――
扶桑一行人住了下来。
整个十三重天,只缺了伏辰和墨纶,前者镇守天渊,后者因为妖界将开焚元古境一事,忙得不可脱身,便没有来凑这个热闹。
一眨眼,百花会将近。
百花会百年一开,从开始到结束,历时六日,做东者皆为才情出众,身份高贵的未婚女子,届时,诸界少男少女都会赶赴,也是许多名门世家挑选儿媳孙媳的最佳场合。
这一次,轮到琴灵做东。
她有着神女的头衔,又把握着魔界之主的实权,本体是上古不死鸟,血脉强横尊贵,许多人,包括一些隐世许久的古老家族世家,收了她的帖子,也自会给这个面子。
因此,格外盛大。
魔域隐隐热闹起来。
日子一天天临近,琴灵仍未有任何举措,地址没定,布置没下落,就连提也没提起过。
二月二十三,魔域已进入春季,但气温仍停留在冬末。
明粹宫院子里的那口小池,也依旧覆盖着一层薄冰,但里头的荷花却因为日夜吸收余瑶的本源气息,开得无比旺盛。
下月末,便是百花会开的日子。
余瑶去主殿找琴灵。
恰巧凌洵也在。
她将自己手里的描金帖子轻飘飘落在红木桌上,葱白的手指摁在上面,问:“你这地址,就只粗泛到写一个魔域,范围那么大,人家上哪找?”
“这选址,布置,期间的食住安排,你心里有成算了嘛?”
琴灵愣了一会儿,半晌,大梦初醒般地捂了捂额心,道:“这段时间事太多,我都将这事给忘了。”
余瑶:就知道是这样。
“我对魔域也不熟悉,看了看地图,山多水少,适合举办百花会又离魔宫不远的地方,只有西南边的一小块地。”
“我也看了下,那里确实不错。”这段时间,凌洵这个甩手掌柜也被捉回来应急,日常就是头疼又无奈,这个时候,难得开了口。
午后,琴灵和余瑶去看了西南的火神山。
这才将举办地点真正确定下来。
夜里子时,星空浩瀚,闲了一个月,各自闲散的几人再次聚集在一起。
余瑶睡眼惺忪,拽着顾昀析的袖子亦步亦趋,眼睛都睁不开。
冷风一吹,她哀嚎一声,从顾昀析的宽袖后探出半个脑袋,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啊?”
白天不行么。
这个时候,她才睡下半个时辰不到。
蒲叶十分稀罕小神女这幅模样,非得过来逗弄几下,“瑶瑶下凡渡一个劫,倒将人间的习惯学了个七不离八,一入夜,就得睡,一到时间,还得吃膳食。”
余瑶又将脑袋缩了回去,随他挖苦。
“阿姐,不若我将你送回去,这里没什么大事,你回去歇着也不碍事。”尤延凑过来,看着余瑶揉眼睛,有点心疼。
“来都来了,还是做完了事再回去。”余瑶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肉,“呐,现在清醒了。”
“余瑶。”身侧的男子蹙眉,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子危险的警告意味:“手拿回来。”
余瑶噎了噎。
其他人都在看周围的地势,没怎么关注这边,余瑶手缩回来,捏着他流云一样的袖摆,趁着侧身的时候,她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下次,别那么凶,尤延都不敢跟我搭话了。”
“好歹,也给我留些面子。”
顾昀析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滔天浪潮,他不轻不重地扼住余瑶的手腕,眉峰蹙起,声音隐有暴躁,但又勉强被压制了下去,他问:“看着他,就清醒了?”
余瑶被问得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尤延啊,你知道,我和他就一直是这样的……”
“不行。”顾昀析打断她,“我小气。”
凉风,深夜,男人的声调平缓,但又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余瑶立刻投降,拉着他的手左右荡,声音尚带着些许困意,显得格外的软,像是在撒娇一样,“那我下次,下次注意一些。”
顾昀析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嗯字来,而后不紧不慢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一字一句道:“我给你摸。”
“怎么摸都行。”
第79章
一夜之间,火神山周围, 都被改头换面, 山脉拔高,花草的种子一经种下, 就飞快地生根、发芽、抽枝,九座山峰围成一个半扇形,无数条溪流横空出世,各季花卉争相绽放, 精灵孕育而生。
七十二层阶梯之上,十张龙沉木坐榻隔着一定的距离, 依次排放,向远眺望,是一片无尽汪洋, 海浪有风助势,从四面八方而来,临到山峰周边,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不得不倒流回去。
除却主峰, 其余八座山峰上, 都有风格迥异, 零星散落的居所,到时候,可供客人按照自己喜好,自行选择。
等天大亮, 琴灵在此地设下禁制。
“我们先将自己的居所选了,免得到时候挑别人剩下的。”琴灵拍了拍手,然后将余瑶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和帝子,还是得分开住,你们现在婚讯并未公开,住在一处,那些人见了,免不得又是一堆闲言碎语。”
余瑶了然,颔首,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琴灵也并不是那种喜欢管好友私事的,因而说了这句,便不再说什么,她去到汾坷身边,问:“幽冥泽那边的帖子,我迟迟没让人送过去,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我理起来头晕,这帖子你拿着,送不送由你决定。”
说完,她将手中精致的描花金帖放到汾坷的手中,回头,拉着余瑶从山脚下开始观望,看到喜欢的,彼此拿个主意。
最终,琴灵寻到了自己喜欢的小楼,上下三层,简单又大方,外面是桃林,桃花开得正旺,像是燃烧着的粉霞,“可以酿桃花酒。”她点了点头,眯着眼,有些满意地道。
“你还会酿酒?”余瑶从枝头摘下一段花枝,听了她的话,诧异回眸。
琴灵说得十分自然:“云浔教过我,曾经会,现在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具体步骤,且看着吧,不会再学。”
乍一听到云浔这个名字,余瑶睫毛上下扇了扇,问:“百花会,云浔会来吗?”
“不知,应当是会的。”琴灵喜欢屋子后面的几丛美人蕉,目光在上面流连,有些随意地回:“天族那头,我没有送帖过去,但凤族宣布和天族决裂,上回的大战也并没有帮援,便按照往年惯例,让下头的人送了几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