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流程走了一大半,新郎新娘互诉完衷肠,连捧花都已经送出去,新娘已经不再有任何遗憾。
按照传统,剩下的一半流程就该是给来宾们敬酒了,当然要重申秦帮今晚的重头戏――给秦老大贺六十大寿。
盛知夏搀扶着傅瑜离开了礼堂,去后台换敬酒服。
傅瑜对她很赞赏:“媛媛,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没有给妈妈丢脸,终于长大了。”
盛知夏对着镜子微笑:“妈妈,您满意就太好了,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的。”
傅瑜着急做造型、换礼服,哪里有空管她,更没有关心她的伤势:“知道就好,以后多听你爸爸的话,咱们母女漂泊了那么多年,只有你爸爸可以依靠。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多和你爸爸商量。”
秦福生就是傅瑜的人生灯塔,盛知夏不明白秦福生到底是给她灌了什么药,死心塌地到这个程度,如果世界上真有那种药,她得先给有些人灌几瓶。
“嗯,妈妈您放心吧,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你和爸爸了。秦帮才是我的家,其它的地方一点都不安全,谁的话我都不再相信。”盛知夏在一旁幽幽地说着。
傅瑜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觉得她懂事。
外面等候的秦福生和秦觉却都听进去了,秦福生扭头看了看秦觉,朝他招了招手:“怎么样?陆家有动静吗?”
旧年的最后一天,秦帮依然提防着陆家。
“没有动静,但明天他们一定会反应过来,妹妹也会有危险。”秦觉道。
陆家的继承人死了,死前跟他的妻子在一起,无论如何陆家都不会放过追踪陆太太的踪迹。
“保护好你妹妹,不配合的人一个都不放过。”秦福生却并不慌张,用棉质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是个老绅士,耐心等待着他的新娘。
“儿子明白,等婚礼结束,那些有意见的,别想走出去。”秦觉低声回应。
秦帮的众人都绷着一根弦,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松,有人知道自己可能快死了,有人很怕死一直在憋着……
忽然,一阵枪声响起,嘭嘭嘭,干净利落,却惊得宴会厅里的宾客都站了起来,引起了现场的骚乱。
“怎么回事?是枪声吗?后面发生了什么?”宾客害怕,他们有的并不是自愿来的,迫于秦帮的威胁而已。
“是枪声?秦帮到底在干什么啊?在跟我们示威吗?傅老――”有人朝主桌的傅荣看去,锦城的傅家作为新娘的娘家,是他们这些人敢来这里做客的底气,出了事只能指望傅老做主了。
傅荣也很惊讶,想要站起身来:“这些人……”
还没等傅荣去询问,司仪听了听耳机里的动静儿,笑着打圆场:“哈哈哈,大家受惊了吧?是外面在调试烟花,这可是我们古堡专门为婚宴准备的烟花,待会儿婚宴结束,大家可以一起欣赏,比跨年的烟花秀更好看哦。”
枪声和烟火。
这是秦帮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傅荣坐回了原座位,吓得不轻的众人也慢慢地将心放了回去,想着秦帮不可能在锦城乱来,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敢在这里开枪闹事,秦福生是想再次进去蹲吗?
“请大家好好品尝这些精心准备的菜肴,汇集了五湖四海的菜式,以粤菜为主,食材新鲜可口,每一道都是国宴级别……”司仪在招呼客人,不让现场的气氛冷下去。
然而,事实上,后台却并不那么太平,枪声是真的。
有两个帮众是从南城回来的,大约是心理素质太差,看到大小姐活着回来,本就吓傻了,而大小姐还当做一切都没发生,更让他们的精神崩溃到极点――
终于受不了刺激,想要逃出去。
他们一逃走,立马被击毙。
从而引发了更多南城回来的帮众们的恐慌。
封四并不会说什么话,但他是最好的杀手,冷静又愚忠,心里只记挂着义父和妹妹的安危,他收起枪,对剩下的那些帮众道:“有什么想说的,等婚宴结束再说,叛逃的下场和他们一样。”
“我想说,想说……是小五姐……是小五姐让我们这么说的……”叛逃和背离总在一念之间,有人做了第一个告密者。
接着是一群人的附和:“是小五姐干的,她想杀了大小姐,大小姐坠海了,她不让我们去救……”
“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我们死路一条……”
众人全都招供了,而此刻贺以南跟被指控的殷落还在宴会厅里。
枪声响起时,殷落的手抖了一下,贺以南看在眼里,他也很紧张:“怎么,坐不住了?”
殷落的心里一片悲凉,秦帮的规矩是很残酷的,从秦媛回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但她还想赌一把,赌三哥是不是会维护她,赌她这么多年为了秦帮付出那么多,秦帮的人有没有可能留住她……
枪声一响,誓必有人背叛,她一定被卖了。
“贺总,我说过,我们俩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没命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多吃几口菜吧。”殷落喝了一口酒,盯着餐盘里被开膛破肚清蒸了的鱼。
她就是那条鱼。
盛知夏自然也听见了枪声,枪响几乎让她有了应激反应,任何一个经历过昨晚噩梦般屠杀的人,都会留下心理阴影。她不止听不了枪声,连烟花声都让她作呕。
秦帮真是无趣,同样的伎俩拿出来用多次。
但她假装没听见,跟着傅瑜一起换了一身礼服。
傅瑜病了,身材消瘦,换过的敬酒服是中式的古典旗袍,亮眼又喜庆的红色,但傅瑜的脸色太苍白,被红色的旗袍一衬托,反而显得她整个人毫无生气,再被婚宴现场的古典氛围一烘托,居然有点冥婚新娘的阴森,十分诡异。
盛知夏换了一身粉色旗袍,发型也改了中式的小卷发,妩媚又清新,她和傅瑜根本是两个画风,站在一起更加诡异。
秦福生牵了傅瑜的手,秦觉也上前来将胳膊伸向盛知夏。
秦帮很讲老式的规矩,新娘新郎敬酒的时候,伴娘和伴郎需要跟随,给他们倒酒或者挡酒,替新娘新郎表达对客人们照顾不周的歉意,对宾客多做安抚。
然而,今天却又不同。
陪新郎新娘上去敬酒前,司仪拿来了一个托盘,除了敬酒的酒壶跟两只酒杯之外,还多了一道像书法字帖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盛知夏不懂就问。
秦觉笑了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义父的一点小心意而已。”
盛知夏看清楚了,“字帖”上的字很有力道,墨痕还没全干,末尾处有一枚印章,印的是秦福生的名字。
仔细看去,这根本不是什么字帖,而是一份拜帖或手写的契约,秦福生的印章旁留了大片空白,应该是给人签字按手印儿用的,因为托盘里还有重要的物件――印泥。
秦觉说得如此轻松,“义父的一点小心意而已”,这份小心意可足够让现场的来宾们恐慌的。
盛知夏不动声色,不多问,也不干预,跟着他们朝宾客走去。看好戏而已,谁不会看呢。
“今天呢,不止是我们秦老大新婚之喜,也是秦老大的六十大寿,感谢各位来宾的盛情出席。下面,有请秦老大和秦太太给各位来宾敬酒,请各位给个面子……”司仪还在敬业地串场。
跟别家婚宴不同,秦福生他们首先敬的不是主桌,而是从宴会厅的另一头开始敬起。
“恭喜恭喜,秦老板大喜啊。”那桌宾客站起身,跟秦老大他们碰了杯,寒暄着喝了酒,这才看清楚“契约合同”的内容。
“秦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当场就有人发作了,指着那合约不满地发出疑问。
很快,这人的后背就被枪抵住,他不敢再动弹,只见站在他对面的秦老大一脸笑意,绅士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大家都是好伙伴,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大家共同商量。”
枪都拿出来了,有什么可商量的?
盛知夏也假装看不懂,懵懂无知地看着那个人额头冒出冷汗,随后无奈地妥协,在合约上按了手印儿。
“好,谢谢你愿意来,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秦福生绅士地笑,伸出一只手跟那人握了握,好像在现场签下了一笔生意似的。
“吃好喝好啊……”秦觉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那人颓然地坐下了,额头的汗一直往下滴,瞬间就尿了裤子。
下一桌宾客显然没有上一桌好说话,枪抵着他的后背无用,秦福生笑眯眯的,也不需要他多吩咐,已经有秦帮的人上前,将那个宾客活生生地拖拽了下去……
“嘭――”
一声枪响。
司仪哈哈笑着继续打圆场:“测试烟花,不要慌张,大家别慌张……习惯就好了,习惯就好。”
怎么会不慌张?
那个被拖走的宾客没有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