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无一物的403号病床,叶宿有些发愣,抓住一个整理完药物准备离开的小护士询问情况:“李渊呢?他去哪了?”
“李渊?他是谁?”小护士半思索地看着叶宿那张冷酷却又略显焦急的面孔,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仔细地想着:“哦,你是说403号病人吗?他走了。”
“走了?他去哪了?”叶宿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不知道,唉――”小护士又瞄了一眼叶宿那不算难看的脸,紧皱的眉头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东西,终于眉头舒张,带着一脸的恍然大悟指着叶宿,问:“你,你是不是叫……叫叶宿?”
“对,我就是。”“那就对了,那个403号病人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封信,好像就是让交给一个名叫叶宿的人。嗯……就是这个。”小护士说着,就从医疗器械托盘上拿出一封黄色的信封,递给了叶宿。
叶宿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封信,听着小护士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轻叹了一口鼻息,两手扯着黄色信封往两边一撕,应声掉出一张照片,落在叶宿的手中。那是一张自拍照,上面是一个面容和熙、笑容灿烂的小男孩,说是小男孩,其实样子在年龄上与叶宿相差不多。
这副陌生的面孔,看得叶宿眉间微蹙,虽然不认识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叶宿摇了摇头,又从那封被撕开的信封中取出一封信张,翻开来看,赫然就是李渊那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着密密麻麻几段话:
叶宿,
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或许你会嘲笑我这是在逃避,嘲笑我的承受能力为何如此差劲,不过被女人甩了,被朋友背叛,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不管你怎么理解我,我只有一个解释:我并没有在逃避,只是为了去选择承担,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有些事情,年少轻狂的我们并不会懂,也就是因为无知,在后来的成熟之后回头看现在,才会发现那时的我们是如此地幼稚可笑。不知道自己现在自己现在的安逸与放妄是建立在别人的庇护之下的,也不会明白这个世界和平外表下的残酷无情与荒诞冷漠,就是这样,承担那种责任对我们来说是太过遥远的名词。呵呵,谁又会懂世事的沧桑。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没有谁可以将生活过得行云流水。故作成熟的我们只有在真正经历过后才会对别人的苦感同身受。以前的我太傻,不懂得珍惜和把握,总以为所有的一切我得到的就是应该的,直到自己苦苦编织的谎言罗网被这个现实无情地撕碎,我才明白。你说,我是不是醒悟地太晚。在希望得到别人真心诚意的对待,而我又常常以莫须有的谎言去自圆其说,难怪在最后我只能得到虚情假意。原本,我本打算不再去相信别人,去相信现实的冷酷无情,去接受被命运所安排的宿命,然而你却……好吧,权当我欠下你这个人情,一定会还给你的,相信我。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又留下那么一张照片。其实,那就是我面具下的真正面目。说是不在乎,只不过是在口是心非,她伤害了我,我们两人早在那次冲突的前一天也没有了任何关系,可是她的一举一动我还是忘不了,是不是我很贱?她离开的那一句话,或许就是离开的原因“从来看不见你的真面目,给我没有安全感。”这句话,是不是每个在我身边的那些人的同感。叶宿,你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呵呵……
接下来的信中那些内容叶宿并没有再看下去,也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叶宿心中萌生了一种手足无措的紧张。叶宿四下寻视,发现周围已空无一人,没有办法询问李渊的去向,直接夺门而出,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封信……
日渐西下的余晖中,那道黑色的背影被逐渐拉长。走得那么绝然,那么义无反顾,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住他的脚步,或许这本来就是李渊的性格使然。
面无表情,已然摘下面具的李渊脸上还残留着与同龄孩子一般的稚嫩,眼睛望着前方,脚下躺着的是柏油注成的大地。在大道的尽头,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袍衣下的身影背光而立,似乎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原本,那里是一个人也没有,这个诡异身影的出现自然也是引起了李渊的注意。不过待李渊看清来人后,脸上没有流露出多少的惊讶,相反,而是一副厌嫌的表情,但在略微驻足后,李渊还是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
“终于决定回来了吗,渊?”黑袍男子把头上的棒球帽帽沿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等到李渊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询问道。
“嗯。”李渊仰起的头此刻也低了下来,听到黑袍男子的询问,眼眸中几多不甘心,但还是略显颓废地低哼了一声。
似是料到李渊会这样回答,黑袍男子帽子抖动了一下,又说道:“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回来找我的,当时的你还是那样地不屑。”那语气里充满着肯定和预料先知,以及或多或少地冷言嘲讽,还有荒废韶光的责难。
“你是在怪我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吗?”“不,年少不更事,情有可原,如果我当时反对,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私自离开。”两人一问一答,颇为默契。
李渊的眼眸瞬时失去了光彩,像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情绪有些低落:“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已经发生了。”透过帽沿,黑袍男子看了李渊一眼,说啧:“说这句话可不像你的风格,看来在这里,你也经历了不少经历,背叛吗?”
很明显,黑袍男子在说这句话时,尤其是“背叛”这两个字眼,钻进李渊的耳朵时,李渊的身体不可察觉地一颤,但并没有说话,没有辩解,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看样子,你对这样的话题并不感兴趣,那我也就不提了。不过,当时走得那么绝然的你,为何今天决定回来?”黑袍男子自然敏锐地观察到刚才李渊身上那不正常的举动,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理智地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当中。
“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逃避的,总是需要面对的,所以我不想再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了。”李渊目光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像是在宣布什么誓言那样用着极其**的语气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对答案,对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了然于胸。
“不想再逃避下去了吗……不想再去逃避……”黑袍男子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好一个不再逃避,说得很好,但……”他的话锋又是一转:“但不知道你这一次的勇敢,是真正明白了这个‘无法逃避’的内涵,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又一次逃避?”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恰到好处地再一次砸在了李渊的痛处,未曾愈合的伤。“你……”李渊瞬间感觉无名的怒火从心底燃起,血液一下子冲进了大脑中,想说出千言万语,可到最后只愤愤地吐出这样一个字。
“随便你怎么说。”李渊只说了这一句话。
黑袍男子没有作声,只是上下打量了李渊两眼,再没有过多地追问什么,仅仅淡淡地飘下这样一句话:“走吧。”
语毕,黑袍男子自顾自地转身走了,也不管李渊是不是跟在后面,留给李渊一袭孤傲的背影。李渊没有多加犹豫,因为他知道他的性格,做自己的事从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也跟在黑袍男子的影子后面,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你说话的方式还是像原来那样让人生厌。”待两人距离又一次拉近了一些,李渊冲着他的后背冷冷道。
“随便你怎么说。”黑袍男子以相同的口吻重复了一遍李渊刚才的话。
李渊把头别到一边,没有说话。
顺着这条荒废的大道,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终于,这条荒废大道的尽头结束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地,郁郁葱葱,再加上阳光明媚,给人一种很想无所顾忌地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但李渊此刻并没有心情去享受眼前的景色,看着前面这个黑袍男子没有任何的反应,最后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份沉默:“你这是打算步行走回去吗?还有,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来,其他人呢?”
黑袍男子依旧没有理会李渊的询问,而是很认真地用目光扫视着草地的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很快,黑袍男子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处空地上,紧接着快步走了过去,后面的李渊也感觉自讨没趣,再无言语地跟了过去。停在那里的黑袍男子听着李渊靠近的脚步声,把手伸了过去,说:“把手伸过来,抓住我。”
李渊闻声把手伸了过去,握着黑袍男子那柔嫩白皙的手,感受着从上面传来的温度。然后,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好像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照这个速度,不超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到达帝国的边境,在那里会有我们的人马在那里等待。”待李渊的眼睛又重新恢复清明,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云海在身旁穿梭,以及周围气体快速流淌的嗖嗖影像的模糊,这时的李渊才发现两人所立之处竟是苍穹之上的一片云舟上。
黑袍男子此刻立于云端,目光眺望着远方,狂作的风已将他头上遮盖的黑帽吹落,露出那褐色的发际,随风舞动,不过由于角度的缘故,李渊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听到了刚才那熟悉的口吻。“怎么不管你那黑棒球帽,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吗?”看着那吹落的黑棒球帽,李渊脸上涌出了古怪的神色。
“你也不是一样吗?”黑袍男子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让李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别以为我说的话不中听,”黑袍男子脑袋只转过一个侧脸,淡淡地继续说下去:“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背负着不同的责任,就像我,我的任务就是在原地等你,等你幡然醒悟,然后回来。无法逃避,即使逃避也是如影随形,总归你还是必须走上那样的位置。”说完,黑袍男子又将侧脸别了回去,继续凝望前方。
李渊低垂下来的头又抬了起来,两人虽算不上是相互了解,但是第一次从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感情的家伙身上,听到这样感性的话,李渊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真是稀奇。”
“还算好吧。”黑袍男子没有转过头,含糊道。
中途,两人都没有言语,李渊也只是出神地看着时而从自己旁边擦肩而过的云朵。末了,从黑袍男子口中幽幽地传来一句话:“这里,你还会回来吗?”
“回来?”李渊先是一怔,然后满含意味地笑了笑:“当然,当然还会回来。”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心灰意冷了吗?”黑袍男子对李渊的回答有些意外。
“因为,在这里除了背叛,还有一些值得回忆和留念的东西。”李渊郑重地一字一句道。
说话中,他的眼睛很是认真地看向黑袍男子,因为他知道,以黑袍男子的性格定然不会让他这么任性下去,可是他还是错了。黑袍男子只是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李渊,仅仅看了一眼,便又回过头来,冷哼了一声:“随便你。”
李渊非常知趣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扭过头来想着自己的心事。回去?说得倒很简单,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可就由不得自己了,李渊苦涩地笑了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