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圆宫,月光凄凉的照在地面上,照着宫殿屋檐的影子,就像一个个狰狞的怪兽一般。在这里,随处可见破败的景象,角落里随处可见蜘蛛结下的白色而巨大的网,包围着每一个住进这里人的余生。
涟圆宫,涟圆宫,名字倒起得挺美,但在宫里面的人都知道,那是宫殿里面的冷宫,只有被陛下嫌弃和犯错的宫娥会住的地方。
寂寞冷清的宫殿一隅,一个身穿凤裙的女子缩在一角,似乎是感觉到夜晚阵阵的寒意,把身子团缩着抱在一起。
这里本来是她处置宫人的地方,没想到如今自己却落到此地,晚上的涟圆宫尤其的冷,因为这残破的冷宫长年没有人修葺,墙壁漏风,屋顶漏水,根本不可能住人。
欧阳雪如今就住在这里,而且根本没有人会为她送来衣裳和棉被,有的只是每天少得可怜的一点残羹剩饭,因为这是她自己曾定下的规矩,凡是住进冷宫者,不能有人伺侯,也不得让人探望,只能由其自生自灭,老死在冷宫之中,没想到这个规矩居然印证到了自己的身上。
当欧阳雪有些绝望的倦缩在墙角时,忽然好像听到屋外有人细碎的脚步声,难道有人走进来?
但她仔细一想,又摇一摇头,谁会在这个时候连夜看自己这个落魄的皇后?
“母后。”一个细微而熟悉的声音传到欧阳雪的耳朵里,她转过头来,看到司徒焱身穿黑色披风站在自己的面前。
“焱儿,你怎么来了?”欧阳雪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果然这个时刻,唯一记得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哪料司徒焱走到她的身边,不是嘘寒问暖,第一句话便是责怪欧阳雪,“母后,你怎么这样糊涂?陛下总会年老去逝的,只要你还是皇后,宫里面再多的女人也得跪在你的面前,如今你因为一个慧妃而得罪父皇,我可怎么办?我的太子之位怎么办?”
欧阳雪听得心头一凉,“焱儿,你父皇并不是因为慧妃才跟我翻脸,他早就忌惮欧阳士族许久,见欧阳一族的长辈都已下台,年轻的一辈又上不了台面,才敢向我们欧阳一族动手。”
“就算如此,母后也不要急着动手,你现在得罪了父皇,我该怎么办?我还能不能继续当上这太子?”
欧阳雪心里面仿佛在滴血,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看到自己蒙难不是安慰,而是埋怨自己。
“焱儿,你这是在怪母后了?”欧阳雪又忍不住流下泪水,这一回却是伤心的泪水。
“母后,如今孩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的皇后之位不被废?要是你不能当这皇后,我还可不可以继续当这太子?”司徒焱看着欧阳雪,一脸的担忧。
欧阳雪忍不住心痛的说:“焱儿,如今司徒复山想灭了我们欧阳一族,我们全都危在旦昔,你还关心你那太子之位?我老实告诉你吧,你父皇想废了你这个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我从中阻拦,你早就不是这个太子了。”
“那可怎么办?母后,你要帮帮我呀。”司徒焱大声的央求着。
欧阳雪却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司徒焱说:“孩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司徒复山为了跟几个皇子争皇位,为了拉拢我们欧阳一族,特意许下一样承诺,将关系到司徒一族的秘密放到我手上,许我后位,又允诺让你成为太子,我们欧阳一族才对他死心踏地。”
“可是现在,司徒复山已经背弃当年的承诺,你如果拿出那样信物,一定会让他声败名裂。有了那样东西,才可以保你一条性命,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说完,欧阳雪贴在司徒焱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可是,司徒焱听完之后却大惊失色,面无血色,喏喏的说:“母后,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儿,母后岂会骗你?你现在快去我告诉你的地方,把那信物留在手中,或许可以保住你的一条命。”
“可是……可是,父皇如果连你也想杀,要是我拿到了那东西,岂不是也会死?”
欧阳雪恨恨的说:“司徒复山背叛当年的承诺,为了得到那东西,废我后位,又残害欧阳一族,这样狼心狗肺的伪君子,我一定要让他遗臭万年。”
司徒焱在听到欧阳雪口里面的那个秘密后,身上不由的打着哆嗦,如果欧阳雪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秘密不光是能毁灭掉司徒复山,更能够毁灭掉整个大渝国。
“母后,我不要什么信物,也不要什么太子之位,我要是按你说的那样做,父皇……父皇他会杀了我的!”司徒焱一脸的恐惧,脸色极其惨白。
“傻孩子,就算没有那样东西,他还不是一样会杀了你?有了那个把柄,他才不敢轻易动你。就像是我,哪怕是他再恨我,再想杀我,不还得留着我的这条命吗?因为拿不到那样东西,他永远不会安宁。”令人意外的是,欧阳雪现在丝毫没有身处冷宫的落魄感,反而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身处地狱的修罗,眼神幽怨而带着恨意。
“不,我不要。母后,不如我们就这样逃走,离开父皇,离开大渝国,守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否则,父皇他真的会要了我们的命的。”
司徒焱一想到因为那东西而引起的后果,他就觉得有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感觉,真没有想到司徒一族的背后藏着这样大的丑闻。难怪司徒复山想尽办法也要把信物拿回去,如果被其他人知道,等待司徒皇族的下场只有毁灭。
“焱儿呀,你怎么这样愚蠢?你父皇对我们娘俩早就没有情意,现在之所以还没向我们动手,就是怕那东西落到别人的手上,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去拿那样信物,只怕你的性命不保啊。”欧阳雪绝望的看着儿子,希望他能够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母后,拿了那样东西就是跟父皇为敌,只要我们不要那样东西,他也不会跟我们计较。我大不了不当这个太子,只要能够好好活在这世上就行,母后,你跟着我一块走吧。”
“孩子,这天大地大,你能够去哪儿?你不是还想当大渝国的太子,成为未来的国君吗?有了那信物,一切才有可能呀。”
司徒焱冷笑一声,原来司徒一族的祖辈比自己还不堪,拿着那样东西就等于要与大渝国为敌,与司徒复山为敌,父皇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自然清楚,与其拿着那东西战战兢兢的活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如逃得远远的,过着逍遥的日子。
“母后,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你,既然你不肯跟我一起走,那孩儿只有一个人离开。”
“你这傻孩子,这里全是你父皇的天下,你能逃到哪里去?还是听母后的话,拿着那样东西傍身吧。”
可司徒焱像疯了一般摇摇头,“我不要,拿着那样东西迟早会被父王发现,既然司徒皇族的成皇之路是这样的不光彩,我就算拥有了那样东西,也不能安心的坐在皇位上。而且没有你帮我,我不可能会继续当上太子,父皇迟早会杀了我,离开这里,离开京都,去一个父皇找不到的地方,他反正不在乎我,我不在他的面前,他就不会记起我。”
司徒焱心怀侥幸的想着,觉得只要不去触碰司徒复山的逆鳞,至少还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我的傻焱儿呀,你要是不去拿那样东西,迟早会丢掉性命的!”欧阳雪绝望的流下泪水。
“母后,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司徒焱说完,便头也不会的逃走了,就像欧阳雪刚刚告诉他的那个秘密是洪水猛兽一般。
“焱儿,焱儿……”原本还满怀希望的欧阳雪,在看到司徒焱就这样毅然决然的撇下自己离开之后,痛苦不堪,原本站在皇权之巅的女人一下子分崩瓦解,心像一片片撕碎一般。
半晌,她绝望的自言自语一句:“我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儿子?”
回到太子宫的司徒焱根本不敢安睡,他害怕自己一睡下去,会躺进母后给她讲的那个秘密所带来的梦魇中。
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秘密,在那个秘密之下,整个司徒皇族,乃至整个大渝国都是一场可悲又可笑的大笑话。
他不要呆在京都,不要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天天要忌惮父皇有没有在谋划着除掉自己。
他既没有胆子反对父皇,更没有能力改变命运,谨小慎微的司徒焱知道,他一旦拿了信物,就马上成为司徒复山的眼中钉,只有离着父皇远远的,才有可能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
他吩咐自己最信任又能力最强的唐老太太:“快收拾一下,把我所有的财产都变卖成金银,我要马上离开京都。”
唐老太太疑惑不解:“太子,无故离京可是重罪。”
“我管不了,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司徒焱大声说。
“什么理由?”
“这你别管,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记住,把所有能换成金银的全部换好,我不要银票,快点速速去准备。”
只要有了钱,哪怕是一个流亡的皇子,日子也一样可以过得滋润。
“可殿下,您要是这样走了,我们以前在京都所花费的一切心血,可就付诸东流了。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唐老夫人的眼睛中隐隐闪烁着仇恨的火苗。
“报仇?”一心想着逃命的司徒焱,俨然早已经把阿瑜忘到九宵云外。
可唐老夫人不忘提醒道:“是呀,如果不是陈兮瑜那丫头的夫君,你岂需要天天被困太子府,而且皇后娘娘的案子也是他审的,他是我们的大仇人。还有那个陈兮瑜,你忘了她曾在后花园里打过你一个耳光,蔑视了你的威严?”
还有间接害死自己的儿子,害自己被抄家,背井离乡,这一切唐老太太都算到阿瑜的头上。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管不了这些。你要是有本事,就在我们离开前收拾那丫头,动手要快,因为最迟明晚我就要走。”
这危机四伏的京都,司徒焱是一天也不愿意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