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抱上了。”电梯里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
陈仰从朝简的怀抱里出来,他看了看郑之覃身旁:“怎么只有你?乔桥呢?”
郑之覃不答。
陈仰的表情变了变:“难道她又被拖进幻境了?”不可能的吧,体会过一次,应该有预防能力才是。
郑之覃对着电梯门打领带:“不够坚定,没信心走下去。”
陈仰沉默了。
乔桥的求生欲确实不强。李正为了救她死的那一刻,她的智慧跟意志和他一起走了。
走这条路,最忌讳的就是信念不强。那会让鬼怪有机可趁,最终害人害己。
陈仰以为能力还算不错的新人都没能活下来,因为各种原因。
19个任务者,死了16个。
可怕的是,这个任务死了的人数不是最多的。火车站26人,最后活着出来的只有6个,死了整整20人。
那是迄今为止,死亡人数最多的一个任务。
陈仰又想,a3楼的任务如果算上电梯里的四人,那死去的任务者数量就跟火车站相同。
很恐怖的一个数字。
这么死下去,青城这座城市还能撑多久……
电梯门开了,陈仰从里面出来,入眼是明亮的走廊,脚步拖拖拉拉的上班族们,他看了眼手机,瞳孔微缩。
他们在任务世界的六点下班,回到现实世界的早上八点半,上班高峰期。
旁边电梯里出来一拨上班族,其中一人见到郑之覃,赶忙收起一身懒骨打招呼:“郑总,早啊!”
郑之覃颔首:“早。”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上班时间,这里是很普通的办公大楼,陈仰有种魔幻的感觉。
“我就在景峰上班,除非景峰倒闭,否则我不会挪动。”郑之覃扫了眼陈仰左耳那道疤,“只要是工作日,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陈仰目送郑之覃迈入上班的人流里,他的大脑放空了片刻,嘶哑道:“回家?”
朝简:“嗯。”
到一楼的时候,陈仰经过售货机那里,他投币点可乐,掉出来的就是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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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和朝简是打车来的,回去也要打车。
来时他们带着足够多的装备,回去只有劫后余生的疲惫。
司机恰巧是北郊人,这趟是顺风车,陈仰跟朝简都在后座,挨着坐的。
逼仄的车里弥漫着一股汽油味。
“师傅,我开一下车窗啊。”陈仰说。
“那空调就不好使了。”司机看一眼后视镜,见他脸白得不像个活人,以为他晕车要吐,忙说,“开吧开吧。”
陈仰降下车窗,汽油味还是很浓,那股子反胃的感觉是活着的感觉,九点不到,风里已经没了温柔的清凉,热烘烘的扑在脸上。
这是炎夏,一年就只有这个季节让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陈仰吹了会风就把头缩回去,靠着老旧的皮椅闭上眼睛,下一刻他又猛地睁开。
前面开车的司机被他整出了一身冷汗:“小伙子,你要是想吐就吐吧,别憋着,吐这里也没事。”
“我不晕车。”陈仰说。
司机看他一脑门的汗,嘴唇都是乌青的,什么也不说了。
陈仰是真的不晕车,他就是才做完任务,身体机能都很脆弱。再加上他想起了最后一关的闭眼行走摸索,沾在他腿上的混着老队友鲜血的水流,那种不适感瞬间攀上了一个高峰。
这是陈仰第一次面对老队友的死亡,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接受。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陈仰垂头捏紧手指关节,他不会动摇,也不能动摇,活着回家是他每个任务里的唯一念想。
和朝简一起,陈仰发红的眼角扫向身边人,和他一起。
“我们会走到最后吗?”陈仰跳过了“有没有最后”这个问题。
朝简没给出回答。
这让陈仰感到失望,尽管他知道朝简不是全能的,他还是想要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最好是能详细到年月日的那种。
“不知道。”朝简含糊不清地开了口。
陈仰:“但是?”
朝简:“没有但是。”
陈仰:“……”
“你非要我给你一个答案的话,我只能说,”朝简顿了顿,摩挲着可乐,掌心里覆盖着一层冰凉的水迹,“尽全力,看……”
陈仰接了句:“看天意?”
朝简说:“看你。”
陈仰愕然。
见陈仰傻了,朝简的面色黑了黑,他把可乐贴到对方青白的脸上。
“好冰。”陈仰躲开,“你说的看我是指……”
“我随口一说,你随便听听就行。”朝简阖了眼,头低着,栗色发丝挡住眉眼,“不要烦我了,我睡会。”
陈仰的嘴角抽了抽:“好,不烦你。”
四五十分钟的路程过半的时候,陈仰的手机响了,他的视线先从满格的电量上掠过,再往下移。
看清来电显示,陈仰猛地站起来,朝简及时把他拉了下去,这才避免他发生撞到头的惨剧。
“是武玉打来的!”陈仰搓了搓脸,快速接通。
第115章 现实
“请问是陈早早先生吗?”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 很年轻,也很陌生。不是武玉。
陈仰满腔的激动猝然一滞:“你是?”
“这里是第九康复院……”女声温温婉婉,“机主被送进手术室了, 我这边……”
陈仰听得头顶心发凉:“女士贵姓?”
“我姓汪。”年轻女人说她是康复院c区的护士。
这通电话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 陈仰跟司机说:“师傅, 不好意思,能不能送我们去康复院?”
“可以啊。”司机很爽快,只要乘客不在他的车里吐得乱七八糟,其他都好说, 他在导航上面划拉,“第九康复院是吧?”
“嗯。”陈仰心不在焉, 时隔四个月左右, 武玉终于有了消息,可他却从护士口中得知她在抢救,生死未卜, 他不知道她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
护士说武玉倒在了康复院门口。
陈仰搓着额头发愣,从已知的规则信息来看,有一点是确定的――任务世界的伤痛带不到现实世界。
武玉出事跟任务无关,她是在现实世界沾上的事端。
陈仰忽地看向旁边的朝简,小声道:“你跟我一起去康复院?”
这话问得很虚。刚才陈仰都跟司机打过招呼了, 现在才想起来问朝简, 有种先斩后奏的意味。
朝简不是那种喜欢嬉闹耍嘴皮的性子,他也没有在这时候跟陈仰较劲,淡淡道:“无所谓。”
陈仰点点头:“你好像还没见过武玉吧。”
“她是我……”陈仰拧了拧眉,他跟武玉曾经很亲近,如今有点像一个部门,关系不好不坏的同事。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陈仰这么说。
朝简无动于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仰凑到朝简耳边:“武玉也是任务者。”他的声音更轻, “身份号是五位数。”
朝简依旧是那副神情。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陈仰无奈地说道。
“我在乎的,”朝简喝了口可乐,五脏六腑被一股冰凉笼罩,“跟你在乎的不同。”
陈仰想就这个话题跟朝简深聊,试图窥探一二,可现在的时机不对,他的大多心思都在康复院的武玉身上。
如果陈仰这时候扭头看朝简,就会发现他深藏在眼里的东西浮了出来。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灵魂,它在等待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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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频频看手机,他的焦虑感染到了司机,车速提上去了不少。
“这会儿是上班的时间点,华溪路比较堵,过去就好了。”司机安抚道。
陈仰摆摆手说没事,安全第一。他的神经末梢在任务世界绷了四天,出来以后才松缓了一点点就又绷上了。
武玉被送去急救,医院要联系家属,这才找上的他,不然他现在已经快到三连桥了。
原本打算睡一个上午的计划也被打乱了,今天还不知道会不会延申出其他意外。
“家属……”这个词在陈仰的舌尖上黏了一秒,冻结成冰。
不对劲。
陈仰的眼底闪过一丝怪异,他跟武玉有几个月没见了,最近的一通电话不会是打给他的,那护士为什么会通知他?
武叔武婶呢?通常情况下,手机联系人的首位都会设置成亲人吧。
难道说,护士打给武叔武婶了,只是没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