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不解地抬头看她。
阿妤敛眸,轻摇头,没有说什么。
午膳之后,阿妤刚换了身衣裳,就见御前的小刘公公进来:“钰修仪,皇上已经在皖悦湖等您了。”
在这行宫,仪仗就别想了,小刘公公领她走的一条小径,树影婆娑,将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倒是不觉得热。
绥泠轩和皖悦湖并不远,大约一刻钟的路程,在皖悦湖旁耸立着不少柳树。
阿妤刚走近,就看见那片柳树底站了几位妃嫔,她步子一顿,偏头含笑地问小刘子:
“刘公公,这皇上究竟邀了多少人游湖赏莲?”
小刘子也瞧见那边站着的人,忙讪笑:“据奴才所知,只有钰修仪主子您一人。”
阿妤眯起眸子,狐疑地上下看了小刘子几眼。
虽说,带来的几位妃嫔中,她的确恩宠较盛,但皇上昨夜里歇在她那儿,今儿个又只叫了她一人游湖,这份恩宠,似有点过分招摇啊。
叫阿妤有些不敢相信。
她又确认般地问了句:“沈贵嫔呢?”
这话加小刘子不好回答,是以,他只是摇头:“奴才也不知晓。”
最终,阿妤还是放过他,被周琪扶着朝彩舫走去,途径柳树旁时,那几位妃嫔转过来与她行礼:
“妾身见过钰修仪,钰修仪安。”
阿妤脸颊微红,轻勾着抹笑,态度柔和地叫她们起身。
心底却不住地泛起嘀咕,果然,还是没能躲过去。
阿妤见陆才人也在几位妃嫔之中,眉梢微动,似不解地问:“几位妹妹在这作甚?”
陆才人在其中算是位份最高的,理应由她回话,是以,她上前一步,和昨日不同的是,她此时美人面上笑盈盈地:
“妾身几人瞧这边风景好,便过来看看。”
顿了下,她眸子弯弯地问:“不知妾身等人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钰修仪一同赏莲?”
其余几位妃嫔眸子顿时亮起,虽说平时这些世家女最重脸面,但有些时候,她们对此看得似乎也很轻。
阿妤轻挑眉梢,她可不信,这些人会不知道她是被皇上招来的。
远远的,阿妤瞧见彩舫上仿佛有了动静,帘纱被人从里面掀开,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不过须臾,杨德就快步走了过来,一个欠身:“修仪主子,您怎还在这儿,皇上等您许久了!”
阿妤先是朝他点头,才又不紧不慢地朝陆才人为难道:
“陆妹妹,你也看见了,皇上招本宫过去,恐不能与你们同游了。”
陆才人上前一步,就要抱住她手臂,被周琪不动声色拦下,陆才人微顿,才若无其事地笑开:
“皇上也在?那妾身和钰修仪同去可好?”
她似乎是刚知晓皇上也在那艘彩舫上一般,脸上的讶然和惊喜恰到好处。
阿妤看得直扬眉,她原以为在后宫,她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阿妤没说话,只是弯眸看着她笑。良久后,笑得陆才人浑身不自在,连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僵硬。
这般,阿妤才收了笑,眉梢挂上了冷淡:“想去,那就自己同皇上说去。”
将陆才人挤兑个没脸。
阿妤轻哼了声。
她又不是皇后,可没指望这些小恩小惠,就能让这些人心中对她感激。
便是她将恩宠让出去了,这些人心底还说不定在笑她傻呢。
阿妤扫了眼众人,眯着眸子问:“还有谁,想和本宫同去的?”
几个妃嫔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钰修仪怀孕久了,她们险些要忘记,这位可从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子。
阿妤抚着发髻,斜了她们眼,才朝低头偷笑的周琪不紧不慢地吩咐:“走吧,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杨德一直没敢插话,直到她说能走了,才低头安静地领路。
她走后,在场的几位妃嫔顿时咬牙跺了跺脚,不满道:“瞧她那张狂劲!”
刚刚被挤兑的只有陆才人一人,她虽看不惯钰修仪,但也不见瞧得上这群怂货,当场就嗤了句:
“钰修仪在时,怎么都不说话,现在走了,才敢埋怨?呵。”
她说完,懒得看再看皇上对钰修仪的恩宠,转身就离开这里。
不远处,遥遥望着这边的人收回视线,顿时轻啧了声。
陆宗抵着好友的肩膀,叹道:“我还以为这钰修仪会是软柿子,果然,能爬上高位的,没一个简单的。”
韩玉扬不想与旁人讨论那人,待看不见女子时,就轻敛眸,没有搭话。
第96章
彩舫停在湖边, 宫人掀起帘纱,阿妤被周琪扶着走进去。
彩舫里摆着一架筝,前面安静跪坐着一伶人, 隔着珠帘轻纱, 阿妤瞧得不真切,只能隐隐绰绰看见那伶人低眉顺眼的。
除此之外, 尚有几位伶人穿着舞衣, 站在一旁。
而派人去邀她的男人靠在梨木椅上, 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盏。
好不自在。
阿妤松开周琪的手, 自己拎着裙摆走近男人, 行云流水地弯身,倚靠在那人膝上,似带着小性子般瞥了那群伶人, 口中软糯若哀怨:
“皇上身边这么多美人陪伴, 怎还叫妾身来。”
那些伶人仿若有些不自在,不禁将头越发低了些。
封煜抬手抚在她青丝上,没理会她装模作样的话, 敛眸问她:
“怎会这么慢?”
阿妤轻哼了声:“可不就是您那些爱妃绊住了妾身。”
微风拂进, 彩舫里的熏香浅淡,封煜无奈摇头,点着她鼻尖, 斥她:“小性子忒多。”
说话间, 他朝杨德点头,杨德一个手势,那些伶人就开始跳起舞来。
封煜寻了舒适的姿势,漫不经心地说:“听闻是江南现下最流行的歌舞,你若喜欢, 待回京后,便叫宫伶排。”
阿妤笑得眸子灼亮:“原是皇上特意为妾身安排的?”
不待封煜回答,她就矫揉造作地低头,似不好意思地说:“哪就需要这般劳心费力了。”
她软声细语地:“妾身没甚要求的。”
伶人绕梁不绝的琴声还在继续,却没遮住封煜的那声嗤笑,平白叫阿妤涨红了脸,她羞赧地仰起头:
“皇上笑甚?妾身哪有说错?”
她何时有要求过什么?
想到这里,阿妤有些闷闷不乐地瘪唇,扭过身子不愿搭理人,轻哼了声以示不满。
封煜眯着眸子,打量她半天,才敷衍地点了点头:“是,你没说错。”
刚成了美人不久,就要了小厨房,还假借旁人的名义,后来的确是没再要求什么,但这后宫女子该有的,她哪些缺了?
封煜无奈摇头,真不知该说她些什么。
一曲终,阿妤没甚感觉,她瞥了瞥嘴,斜眸睨向封煜:“就这般水平,也能献到皇上面前?”
这话甫落,筝前坐着的伶人脸色便泛起白色,除去不安外,还隐着丝不忿。
刚被送到封煜面前的,不可能没有可取之处,至少的,在一群伶人中,她是拔得头筹后,才被管事送过来的。
封煜也轻挑眉,颇有些意外:“怎么,你欲亲自弹一首?”
寂静良久,阿妤伸手抚过青丝,侧过脸,半晌才瘪出一句:“皇上难为妾身。”
她倒也不是不会,怎么说她也曾是江家唯一的嫡女,本朝商户身份不低,娘亲也专门为她请过名家教导。
她不耐烦写字,韩玉扬一笔一划地陪着她写。
她不愿意练琴,娘亲一点一点地陪着她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本就聪慧,早早就学会了去。
但是这些东西,都要是常练的,她多年没曾弹过,早已不知生疏到什么地步。
而且,阿妤不想碰这些,就算还没忘记,她也不愿去弹。
那伶人听见她的话,隐晦地撇了撇嘴,想起这位钰修仪的出身。
阿妤眸色似有些黯淡,封煜扫过一眼,动作微顿,他若无其事地说:“惯是个娇气的。”
他又说:“不爱弹,就不弹,总归宫里养着不少伶人。”
话音落下,其余伶人眼底只剩下对阿妤的羡慕。
但封煜却是忽然伸手,指向弹琴的伶人,语气冷淡:“拖下去。”
阿妤微愣,讶然不解:“怎么了?”
众人惊慌,伶人顿时跪地不起,杨德忙让人将那个伶人带下去。
阿妤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伶人的神色中,也大致猜到了些许,她忙轻抚过封煜胸膛,软声撒娇:“皇上别生气,说好陪妾身游湖,可不得说话不算数。”
彩舫行至湖中心,封煜神色依旧淡淡的。
阿妤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指尖轻戳了戳他胸膛,她出身摆在那里,旁人有甚反应都算正常。
但封煜的态度,却也叫阿妤笑弯了眸,毕竟不论如何,他看重她,总归都是一件好事。
许久,阿妤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句:“待过两日,妾身弹与您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