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轻轻一笑,目光悠悠。
他大抵猜出来今天隆庆帝召见他们,怕是与唐婉微脱不了关系了。
齐王已经人事不知数年,唐婉微作为齐王妃,却依旧有着如此势力与威望,足以证明唐婉微绝非简单的人物。
当年他不足七岁,便被带入沙场,最宝贵的年少岁月都是在那里度过,日日忙着挣命求生,那么些年,回京都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用说是与众皇子联络感情,自然也错过了齐王最盛的时刻,与齐王与齐王妃相交更是泛泛,如今看起来,这对夫妻,着实是个人物。
若是齐王还在,如今怕也是没有太子的立足之地了吧。
容珩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但那念头一闪而逝,根本来不及捕捉,就听得隆庆帝低低道了声,“太子,还不快向你皇嫂道歉,言语如此糊涂!”
这话说的已经算得上严厉了!
太子脸色微变,慌忙跪下,“父皇息怒!”
隆庆帝定定看着他,尾音上调,“嗯?”
太子微吸了口气,按捺下心头怒气,才待说什么,就听唐婉微委委屈屈的低泣了声,轻声道,“父皇,不怪太子殿下,是我自己福薄,我自己也就罢了,我只是想着,齐王至今没有子嗣,若是哪一日我先去了,又有谁伺候殿下,若是我们都去了,连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我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觉得泣血似的难受。”
唐婉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隆庆帝殷殷道,“父皇,今日我贸然前来,虽不妥当,实在是这些时日我一直忐忑不安,今日前来,是想在皇嗣里择一人选,继承齐王宗祠。”
她声音低微,温柔婉约,却仿佛惊雷一般,偌大的宫殿里一时鸦雀无声,竟一点声音也无。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想要我的孩子!”
大雍皇族子嗣艰难,隆庆帝尚且还有六子,而如今小一辈中,齐王昏迷不醒子嗣全无,雍王晋王献王都不曾娶亲,太子妃腹中孩子,几乎可以算得上大雍皇族里唯一子嗣,也怪不得太子如此震惊。
不仅是太子,就连隆庆帝也微微皱眉,“太子毕竟是太子,太子妃腹中的就是皇长孙,你这……”
“父皇,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唐婉微浅浅一笑,“虽然我忐忑难安,却也知道皇长孙的重要,自然是不能承继齐王宗祠,我如今也不算很老,却也还是能等得的。”
“什么意思?”
唐婉微抬眼,目光在面前三位皇子身上落了落,尤其是定定看了眼晋王,才曼声道,“父皇,儿媳只想在让一子嗣承继宗祠,却不一定非要在此时此刻,日后不论哪位王爷有了子嗣,愿意承继给齐王府,我都感激不尽。我今日,当着父皇与太子殿下雍王殿下晋王殿下的面起誓,我在此起誓,无论是谁肯承继齐王府,不仅是齐王府的唯一传人,也是我唐家唯一继承人!”
偌大宫殿里又静了静。
且不提齐王府的爵位与偌大家产,唐家数百年积累出的底蕴也不容小觑,一人并挑两府,无论承继齐王府的是谁,必定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赫赫威名。而且想也知道,齐王昏迷不醒,那孩子自然是与生父更加亲近,齐王府与唐府就是孩子生父的了。
隆庆帝微微动容,“唐家?”
“是,祖父与父亲甚至兄长之前都与我提过这事,父皇也知道,我兄长虽有子嗣,资质却也平平,唐家数百年来,都是有能有才者居长,我虽无子嗣,但我大雍皇族人才济济,必然能将唐家发扬光大。”
隆庆帝目光微动,好一会道,“唐家设想的倒是妥当。”
“是。”
容珩敛眸,心中微微冷笑。
唐家历经两个朝代,数百年屹立不倒,虽是清贵世家,想也知道积累的财富绝对不容小觑。在皇族之中择一子嗣继承唐家,就等于是将唐家百年财产拱手让与皇族了。
唐婉微这是用唐家做筹码,争取隆庆帝点头了。
算盘打的极好,也十分妥当。
果然,隆庆帝微微一顿,便颔首道,“既然唐家执意如此,罢了,齐王也着实需要一个人来承继宗祠,这样吧,到时候便由你来择这个子嗣便是。”
唐婉微大喜过望,俯身拜倒,“多谢父皇!”
旁人倒还好,太子眸光微亮,他是真的心动了。
齐王府与唐家,偌大家产声势,如果不是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是皇长孙,而且极有可能是……否则,他倒真的有几分蠢蠢欲动。
他不由看了眼唐婉微,恰好迎上唐婉微略带嘲讽的眸子,如同一盆凉水泼下来,凉的他透心凉,忽然明白过来,即便他有心,唐婉微也绝对不会让他的子嗣承继齐王府!
他心里冷笑,侧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雍王与晋王,忽然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晋王与雍王该做准备了,献王尚未婚配又忙于驻守图南,怕是没有空暇的了,晋王与北越公主已定婚约,虽然婚期延期,却也有日可期,况且晋王与齐王妃自幼交好,关系总比别人亲密,这一层关系,总比旁人更适合些。”
晋王脸色骤冷,冷然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无辜摊手,“我能有什么意思?不如晋王与我说说?”
“如果可以,我倒是不希望是晋王。”唐婉微忽然开口,声音柔缓,“本来,殿下与晋王殿下有血脉联系,算起来,我还是晋王的表嫂,关系比旁人本就更亲近些,只是……”她顿了顿,目中闪过一丝凄然,“晋王与北越公主定下婚约,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事关两国邦交,自然是大好事,只是父皇,殿下出事,就是因为北越……我只是一个妇孺,不懂那许多大仁大义,我实在不忍,也做不到那承继齐王府的人,有北越血统!”
她重重磕头,沉声道,“父皇,请恕儿媳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