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缥缈却清晰,直直灌入他的耳朵,让他躲都无处躲藏,他想,年渺差不多是要上花轿了。
寄余生第一次看到对方如此脆弱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能破碎,倒地不起,眼睛茫然地睁着,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眉上前探入神识,愣了片刻后,陡然指着季一粟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越沧海啊越沧海。”他叫着许多年未曾叫过的名字,声调怪异,听不出是轻快愉悦还是悲伤沉重, “我认识你几千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你竟然是这么一个情种!”
他看见了,季一粟的心脏上,本来应该是空荡荡的地方,那被他亲手取下情丝的地方,赫然又生长出来一根黑与金混合的情丝,比之前的更加纯粹,更加闪耀,傲然挺立着。
也许是眼泪的浇灌,也许是最后一夜的刺激,总之,不知什么时候埋在心里的种子,在短短时日内生了根发了芽,最后迅速成熟。
他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检查了一遍又一遍,那根新生的情丝都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挺立飘摇,仿佛是在嘲笑他的见识少。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摇摇晃晃坐回了椅子上: “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情丝还能重新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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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牛批啊兄弟,这体质不发大财了!
今天够早!晚点还有一章!
第117章 堕情
尽管天公不作美,百里家却早有准备,布下了覆盖方圆数百里的法阵,笼起了看不见的透明法罩,将若留城郊外到百里本家的一条路上的雨水尽数挡在外面,天色晦暗不明,就铺了光芒万丈的鎏金石,一路上金光四射,比晴日还要闪耀。
迎亲的花轿是由八头离火鸟拉着低空缓缓飞行,这种鸟和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凤凰非常相似,都是遍体通红,尾羽长而华丽,飞舞时能洒落金光,然而十分稀有,也很难驯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八头来抬花轿,也只有百里家才能做到了。
红绸铺地,漫天花瓣如雨,百里红妆,没有断过。
夫人本身是没有嫁妆的,这些全是百里家一手准备,可见百里覆雪情深义重,有多用心。
在金光和花瓣的一路陪同下,八头离火鸟拉着的大红花轿从若留城郊外缓缓飞起,随着百里红妆慢慢往百里家而去。
百里落尘只留了分身在百里本家,本体却停在了花轿会经过的长恒山上。
作为家主的弟弟,他第一次穿大红色,这喜气华丽的衣袍和他一身的冷冽极其不符,神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是自作主张来的,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始终认为,年渺不能嫁给百里覆雪。
他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如何,也不想知道后果,只是直觉与本能的驱使,让他必须阻止这件事。
季一粟现在身负重伤,倒地不起,肯定无暇顾及,那么,就由他来做了断。
他想,这样做,是为了回报老师的恩情,不让老师在事后后悔。
他松了口气,轻轻松松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并愈发坚定了这个信念。
为了百里家的颜面,他也不能贸然行事,已经准备用自己的分身当替身,先将这场婚事完成,事后再找大哥谢罪。
若留城的冬天一向来得比较晚,在立冬这天,非但没有下雪,反而迎来的是瓢泼大雨,雨滴坠落成一把把匕首,密密斜织成雨幕,将他眼前的一切覆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迎亲大道没有受到影响,蜿蜒成金色的河床,红色的河水在期间流淌。
百里落尘绷紧了神经,肃然望向远方,还有两三里,年渺的花轿就要到了,他必须尽快做下决定。
按捺住狂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准备动手,却隐约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钻入了花轿之中,又很快消失。
紧随其后,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进了花轿,可是那东西的气息浅淡到他的狐狸鼻子都嗅不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愣在了原地,直到花轿飞过了长恒山,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飞过去,掀开花轿的帘子。
迎上的,却是穿着嫁衣捂着凤冠一脸惊恐的水神。
离火鸟照常飞行着,迎亲的队伍也依旧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一路前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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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明大陆很少见到这样的大雨,尤其是立冬这样本该下雪的日子,它的出现分外突兀。
好像天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洪水争先恐后地往人间跑去,将向来荒芜的长恒山山顶的泥土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尖锐的灰色岩石,雨水溅在岩石上,漾起银色的流光,织成密不透风的天幕,将天与地隔绝。
年渺身上依旧没有遮挡,任凭雨水浇在身上,将华丽的衣裙洇湿成深红色,比之前更加沉重千百倍,重得他疲累无比,动都动不了。
珍宝堆砌的凤冠上,珠花被银色的水花敲打得颤颤巍巍,披散的长发也全湿了,他浑身都在颤抖着,不知道是衣服太重,还是雨水太冷。
唯一值得庆幸是的没有上妆,明艳的脸上只有雨水,尽管雨大得遮蔽了所有的视线,仍然倔强地直视前方。
季一粟就站在他面前,刚刚松开他的腰,和他相隔不过一寸的距离,他甚至能在嘈杂的雨声中听到对方不规律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