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月颖一觉醒来时,武尊立在她的闺室外,“明月,你要见元婉?”
“是。”
“我将第三层大殿予你,禁门退设第四层,往后你可在三层宫殿见俗世来客。”武尊又道:“你明日会客的首饰等物可都备好了?”
月颖欲答话时,他道:“请我到宫殿。”
通过宫殿的三层再无禁门,而是用禁术设了一道流光溢彩的虚幻之门,武尊挽了两个手雇,幻门消失。
三层是一间偌大的宫殿,里头如白雪冰晶的世界,有水晶主座,两侧各排了两张水日椅,在主座的旁边,是一棵玉雕丈高的翡翠树,另一侧是一株半人高的红焰色珊瑚树,无论是翡翠还是珊瑚树,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
当年,拜仙教被太祖皇帝与凤懿皇后所诛,他们只寻到了神龙谷的珍宝库,却不知道真正的世间珍奇一早就移到了冷月宫内。
拜仙教在这世间存在了数百年,险些颠覆了天下,被凤太祖皇帝深恶痛绝,在那些年,朝廷、江湖更以诛杀拜仙教弟子为任。
“我会让猿将军令猴儿们布置好这里。”武尊一转身,按了一下宝座下面,一座赤金箱子缓缓升起,启开箱子,里头竟是一套女子的衣裙,更有配套的首饰。
“这是翡翠衣,用翡翠蚕丝织就而成,四十多年前巫月族第一医术天才月玲珑亲自制作,价值不菲。这套翡翠灵玉首饰,是用二百年前这片森林发现的第一座玉石矿中采来的灵玉,由魔神雕琢。原是魔神送给月夫人的生辰礼物,可是直到月夫人仙逝,魔神才发现自己忘了此事,寻出灵玉制作翡翠冠、翡翠鞋、雪花状璎珞盘项圈、翡翠铃铛腰带……”
这套灵玉首饰制作精美,精雕玉琢,能瞧出魔神对妻子的一片爱意,甚至连璎珞盘的蝶蝴连那细小的眼睛、触足也雕刻得惟妙惟肖。
辰正时分。
薛国夫人换上一袭华裳,燕大公子、裴漓兄弟静立在两侧,看着两名美丽的侍女给薛国夫人理直身上的衣裙。
薛国夫人手握手柄菱花铜,正偏头正脸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问燕大公子:“阿溟,月主那一头白发真是为情所伤才变白的?”
燕大公子恭敬地答道:“她本人是这么说的。”
薛国夫人扫过一双儿子,“我备的那些礼物……”
燕大公子道:“母亲,但凡是女人就没有爱美的,你亲自预备的礼物,定能赢得她的喜爱。”
薛国夫人粲然一笑,“辰正已到,奏乐拜月主!”
声乐起,华丽荼蘼,燕大公子心里暗道:母亲喜爱富贵、奢华,多少年都改不了,出门便要带乐队,还要鲜花抛撒铺路,而今到了山野之中,这习惯依旧改不了。
这是山野啊,怎么瞧着像是要去拜见皇帝?
薛国夫人眯了眯眼,看着蜿蜒弯曲的路口,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些穿着蓝白相加茧绸袍服的男子,个个头发高挽,气宇不凡。
昨日都没这些人,一夜之间一个个就腰佩宝剑,打扮得神采奕奕,一个男弟子走向前来,抱拳揖手,“薛国夫人,月主请你入洞府!请――”
洞府外头的病患及其家属们,一个个在长廊张望,在通往内洞穴处,挂了一张华贵的珍珠窗子,一阵如玉珠落盘之音,秋菱朗声道:“请薛国夫人!”
内洞室已关,只有一道丈许宽的石道,沿着石道而行,行得不到五丈距离,可见九步石阶,以前这里有一道禁门,现在开启了禁门。
这是一个偌大的石宫,宫内仿若水晶的世界,鲜花掩映其间,有山风自梅纹、莲纹洞中拂入,吹得空中挂着的一株草发出如奏乐般的声音。
说华美,亦是五光十色;说别致,音乐灵草伴奏;幽月兰花大放炫目异彩,直将偌大的一间水晶石宫殿映得仿若仙景。
寒衣抬手,冷声道:“月主有令,只允薛国夫人携两人入殿。”
薛国夫人看了身后捧着礼貌的美貌侍女,“把礼物交给二位公子。”
“诺――”
在水晶主座上,端坐着一袭翠绿长衫的少女,银丝静垂,头戴翡翠雪花冠,绿纱衣裙式样别致,上头用银丝绣着片片雪花,镂空刺绣令人拍岸叫绝,衣襟、前摆、裙摆处皆嵌绣珍珠,胸前戴的是一个流光溢彩、散发出淡而圣洁的绿光璎珞盘,花冠、璎珞盘叫她的容妍映衬得逾加明丽,美得让人炫目。
燕大公子仿似看到了数年前的明月,不由频住了呼吸:怎么会?除了那白发,分明就是又一个明月。
可是,她的气度与明月完全不同。面前的白发女子带了两分仙气、三分超凡之气,飘逸出尘,就像立在云端,可远观而不可近亵。
明月之美,是荷出碧波,亭亭净植,是亲和。
而面前之人,是日出东方,霞光映人,是耀人,是高高在上。
薛国夫人步入大殿,恭敬地行礼,“晚辈元婉拜见月前辈。”
月颖朗声道:“薛国夫人请坐!”
不是说冷月峰月主有一百零三岁,可这模样,哪里有一百零三岁,分明就像是二八少女,当然,如果不是那一头银发,会显得更加年轻。
薛国夫人揖手道:“多谢月前辈。”
月颖笑容清浅,浑身透出一股高雅、自信的气质,“薛国夫人舟车劳顿,昨日过来时,老身正带着侍女在研制树脂片,最是不能中断,研制这么久,昨日方才大功告成。”
薛国夫人不由微微一惊,“月前辈,树脂浆晚辈听闻过,这树脂片……”
月颖与身侧的秋菱使了个眼色,秋菱转身取了块长约二尺,宽约一寸,状如玻璃的薄片递给了薛国夫人。
薛国夫人拿到这里,“这与玻璃相似。”
“玻璃的成本低廉,售出的利润极高。树脂浆其实是比那个更好之物,只是世人不知罢了?树脂片若制作厚些,可以制作成眼镜,还能制成千里眼……”
对薛国夫人来说这眼镜、千里眼是什么,根本没听说过,揖手道:“还请前辈赐教,你所说的这些东西……”
月颖微微一笑,“夫人可知,这天地有多大?”
薛国夫人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