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就那么在韩铭眼前关上了。

　　韩铭趴在地上，回忆自己这一上午莫名其妙的经历。

　　莫名其妙地挨了打。

　　莫名其妙地挨了骂。

　　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被丢出了电梯，还要收什么莫名其妙的账？

　　什么莫名其妙的三十万？

　　这和我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关系？

　　还有这根莫名其妙的棍子又是干嘛的？

　　韩铭拧着眉头，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和脸，一边把刚才那张什么鬼收据摊开。

　　看了好几眼，这的确是个欠款条。

　　上面写着这张纸是属于出款方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债主！

　　欠款人……什么什么财务公司？！

　　财务公司？！

　　韩铭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楼下看到这栋楼里最多的就是财务公司。

　　就是那种所谓的高利贷啊！

　　在这层楼被丢出来……

　　莫不是……

　　一边疑惑着，一边回头……

　　身后的墙壁上还真就写着和他手里那张欠条一样的字眼。

　　韩铭刚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没忘记拎着那根棍子。

　　“要我来收账的？”

　　话音还没落地，门口突然闪出几个人影来。

　　个顶个的人高马大，光头一个比一个亮！

　　脖子上的金链子看起来很适合锁狗，一看就是所谓的社会人！

　　那几个壮汉应该是刚才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半天却没见到人进门，这次出门来看看到底外头是怎么回事。

　　咕哝！

　　这群家伙脸上全都是横肉，一瞧就不是什么善茬，吓得韩铭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中间一个脑袋最亮的大光头眯眼看着韩铭。

　　“要饭的？”

　　韩铭一愣。

　　什么要要饭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还有手里杵在地上的那根棍子，又一摸自己的脸，脏兮兮的，早上的鼻涕眼泪还有脏东西一直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这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可不真的就像是个要饭的一样吗？

　　但是……

　　韩铭又瞅了眼手里那张欠条。

　　大光头对身边人道：“真特么晦气……这一上午一个客户没见到，居然还见到了个来要饭的！”

　　“大哥！把他赶出去？”

　　大光头不耐烦道：“还不快点！”

　　说罢，身边几个人立刻围上来，有的按电梯，有的搀住韩铭就往电梯里头送。

　　韩铭楞了下神，赶忙问道：“哎……不……不是……你们等下……我……我是来……”

　　“来借钱？就你这样，有东西做抵押吗？别跟这添乱，赶紧滚！”

　　韩铭高举着手里的欠条：“不是！我是来收账的！”

　　“等一下！”

　　大光头听到“收账”两个字，紧皱着眉头又回来了。

　　他看着韩铭，脸上丝毫没有友善的模样：“你说你是干什么的？”

　　韩铭又吞了下口水：“我……我是来收账的！”

　　他小心翼翼地挥了挥自己的欠条，立刻有人把那张纸递给了那个大光头。

　　光头疑惑地接过去，只看了一眼，脸上立马就变了颜色！

　　“他妈的！把他给我带进去！”

　　嗯？！

　　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劲啊！

　　韩铭的脚落不了地，高高地被人架在半空，一路被带进了那家财务公司，直接来到了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里头。

　　耳边隐约还听到有人嘀咕：“真是不怕死！”

　　嘭！

　　房门关上了，巨大的冲击声吓得韩铭猛地一阵哆嗦。

　　大光头往老板椅上面一靠，把那张欠条丢在桌面上。

　　四下里，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就像一群流氓在盯着一个花季少女。

　　韩铭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本能地觉得腿软。

　　安夏啊安夏！

　　你这玩的什么名堂？

　　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我小姨子吗？

　　你把我弄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光头冷冷地瞧着他：“来财务公司收账！小子，你胆子够大的！”

　　身边人一阵冷笑，笑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韩铭一动也不敢动。

　　手里那根棍子立刻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大哥！这孙子还带着家伙来的。”

　　大光头看了看那根棍子：“怎么？收不到钱，还打算花了我？！”

　　“大哥！开开窗户把他扔出去得了！这么个叫花子也敢来咱们地盘闹事，以后传出去，咱们还怎么混？！”

　　“对啊！大哥！要不让我废了他！不然咱们以后还哪来的面子！”

　　韩铭脸都吓白了，心里头一直在不停地大喊“救命”！

　　大光头笑了笑，摆摆手：“嘿！”

　　韩铭伸手指了指自己。

　　大光头点头：“对！就是你！说说吧，打算怎么把账要回去？”

　　韩铭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这些壮汉，这种情况下，如果敢摆谱叫板，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颤颤巍巍地回了句：“我……我只是替人……替人跑个腿……”

　　大光头不屑地看着他：“跑腿？”

　　大光头忽地横眉立眼瞪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谁吗？你敢来这跑腿！你不怕老子打断你的腿！”

　　最后这一嗓子，吓得韩铭差点坐在地上。

　　一群人看到韩铭被吓怂了的模样，全都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十几个人，在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头，把韩铭一个大男人围在中间，所有人都在嘲笑他。

　　有那么一瞬间，韩铭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

　　这一切来得很令人费解！

　　他怎么就好好地在自己家待着，突然就被人破门而入，一顿毒打谩骂，然后又被丢在了另一个地方，被更多坏人奚落？！

　　韩铭心里不是滋味。

　　大光头自然不知道今天韩铭都经历了什么。

　　他拿起那根棍子，来到韩铭面前。

　　用棍子在韩铭脸上和身上一通指指点点。

　　“就你这样，还敢学人家出来收账？老子睡过的娘们都比你带种！”

　　韩铭的心里头“咯噔”一声。

　　这句话和安夏之前说过的很像。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大光头低头看着手里的棍子：“你不是要收账吗？来！给你！拿着！”

　　那根棍子在一片哄笑声中又回到了韩铭手中。

　　“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

　　韩铭慢慢抬起了头，他看着眼前这张嚣张的面孔，莫名间，感觉心里头的恐惧似乎比刚才隐隐约约小了一些。

　　光头挑衅地瞧着他：“要么你打我一顿，你敢动手，我就把钱给你！”

　　屋子里的人全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韩铭没说话。

　　光头指着屋子里所有人：“我看你也被吓得不轻，估计快尿裤子了！算了……我再给你条路，你选个人，从他裤裆底下钻出去，然后给我们所有人磕个头，今天我就当你走错门了，以后别再叫我在n市看到你！”

　　他瞪着韩铭，一字一顿：“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韩铭的耳朵觉得刺痛。

　　那些萦绕不去的笑声，还有一张张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面孔，这会全都在刺痛的心里某个早就麻木了的地方。

　　光头和身边人笑道：“都看到了吧？这孙子就是个孬种，我还以为张泉能派什么人来要账呢！闹了半天，就找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大哥……你看这货怂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大光头不以为然：“哼……没用的东西！”

　　韩铭的眉头一点点蹙紧了。

　　大光头突然笑呵呵地转身，一巴掌拍在了他脸上。

　　啪！

　　“嘿！孙子！抬头！”

　　韩铭抬起头来。

　　啪！

　　“收账你得像个爷们！”

　　韩铭的拳头也跟着攥紧了。

　　啪！

　　“就你这废物，下面有东西吗？！”

　　韩铭的恐惧不知不觉间被一下下拍散了。

　　啪！

　　“哑巴了？被阉错地方了？！”

　　这些年来，虽然从来没有人像今天这样打过他，却似乎也没有人瞧得起过他。

　　啪！

　　“真特么没用！”

　　我……真的这么没用吗？！

　　嘭！

　　棍子突然挥了起来！

　　却没有落在光头和他手下人身上。

　　这一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韩铭自己头上！

　　一股鲜血像泉水一样滚躺而下！

　　大光头和手下人全都看懵了！

　　这孙子被吓傻了吗？

　　怎么还玩自残啊？！

　　大光头一时慌了神，赶忙干咳：“咳咳……我……我说让你打我，我没叫你……”

　　话还没说完！

　　嘭！

　　又是一棍子！

　　这下听动静，比刚才那下还要猛！

　　棍子甚至都发出了不安的破裂声！

　　一屋子人全都傻眼了！

　　韩铭的血喷了最近的几个人一脸！

　　那可是胳膊粗细的一条实心木棍啊，这抡起来可不比钢管差。

　　大光头脸色一变！

　　所谓的什么社会人，大部分都只是虚张声势。

　　真正的狠人，是不需要什么光头和金链子来衬托自己是个恶人的，越是仗着人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狠人一样的，其实心里头越是没底。

　　韩铭虽然不是抓住了这种心理弱点，可他也是被逼急了。

　　我不敢动别人！

　　老子动自己可以了吧！

　　你们不是恨吗？

　　我今天如果就把自己磕死在这，我看你们谁能好过得了！

　　大光头忽地跳开，指着韩铭：“臭小子！你别乱来！你别以为你用这套不要命的把戏，老子就会怕了你！”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谁都听得出来，那光头的声音竟然已经开始颤抖了。

　　张嘴，光头刚要再骂！

　　韩铭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铆足了力气！

　　嘭！

　　咔吧！

　　棍子应声而断！

　　光头和身边人全都吓得倒退一步。

　　韩铭的血“噼里啪啦”地溅落下来，这个场面看着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

　　他的手攥紧了那半截断掉的木棍，锋利的斜茬指向了那个大光头。

　　张嘴，韩铭气息有些微弱地只说了两个字：“还……钱！”

　　大光头彻底慌了！

　　一个高跳起来：“来人！给他拿钱！让这疯子赶紧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