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多数的魔术师都有着相当程度财力的支撑，这也是时钟塔当中常识的一部分。

　　资产可以用于购买礼装，延续魔术师的家系，投注在各类研究上，也用于派阀之间的倾轧，或者别的任何场合。一个合格的魔术师不仅要有精湛的技术，还要有足够充裕的财富，以及让钱生钱的能力，这是一个魔术师家系想要维系下去的基础才能。

　　包括弗雷因家族在内，也常年在经营着贩售魔偶的生意，甚至时钟塔当中都购进过不少用来自律防御和日常打理洒扫的魔偶。

　　但显然，这些维山帝的法师是常理之中的意外。

　　尼泊尔是亚洲国家当中的gdp垫底，在全世界排名里也常年低迷，虽说被誉为世界上幸福感最高的国家，但从小在魔术师家族当中长大的弗雷因完全无法体会这种挣扎在贫困线上的感觉到底从哪里能感觉到幸福。

　　加德满都，卡玛泰姬，不少身穿布袍的法师们已经结束了一天当中的早课，开始排着队领取早餐。

　　我今后也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吗？

　　杰弗里问，他有些不安地扶着自己的轮椅轮子。这里是一片尚未被工业化所污染的土地，空气质量比纽约要好不少，非常符合他对隐居的世外高人的粗浅想象。

　　特洛伊则是有些焦躁地注视着周遭，这里充斥着复杂的地脉环境和环绕术式，空间法阵，维山帝投射下来的高维魔力，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呼吸不畅，让他有一种工科生置身于艺术类大讲堂时不合时宜的局促，他忍不住摸了摸鼻梁，又意识到现在自己的鼻子上没有架着眼镜，于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走吧。

　　卡尔莫度催促着他们，对于特洛伊的异常反应视而不见，至上尊者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来见你们，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他真是一点也不想分享这份荣幸，特洛伊在心里想，他平日里见到巴鲁叶蕾塔都像是老鼠见了猫，仿佛一个学渣看到教导主任，而至尊法师在这个等级体系里差不多可以对等为教育部部长。

　　但他自己怎么想是一回事，莫度的想法是另一回事。这位一板一眼的首席一只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推着他的肩膀，半是胁迫地将他们两个推进了房间。现任的至尊法师正安静地坐在房间的正中央，视野聚焦在空间当中的某处，以特洛伊的眼力，完全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在注视着什么。

　　欢迎你们，杰弗里，特洛伊。

　　古一直接念出了两个人的名字：欢迎你们来到卡玛泰姬，也欢迎一位即将踏入神秘学的新人。

　　您同意他跟着大家一起学习维山帝秘术了吗？

　　莫度确认道。

　　当然，我们不该拒绝一个有才能的人想要来获得救赎。

　　古一的脸上仍旧带着那副清淡的笑容：他照惯例交给你来指点，莫度，就像是别的新人一样。

　　谨遵您的意愿。

　　莫度行了个礼。

　　这位首席弟子很快推着轮椅离开，新人的入门教育总不至于还要劳烦古一亲自进行，从今天开始，对方就将作为一个维山帝的秘术师在卡玛泰姬进行不知年月的苦修。

　　房间里只剩下了特洛伊和古一，后者作为已经不知道活过几多年月的至尊法师，从精神性质上就已经和人类有子逐渐拉开的差别，特洛伊完全没办法将她作为对等的人类沟通，实际上，只要被那双眼睛扫视到，他就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呼吸紧迫。

　　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维山帝在世界表侧的代行者，大量魔力维系的传承者，多维宇宙的守望者。他知道这个，就像是知道时钟塔的地下连接看里侧，知道锚定世界的伦戈米尼亚德这个世界存在至尊法师是种类似的概念，只不过他很难将这种概念在头脑当中和具体的某个人联系在一起。

　　而对方轻描淡写地开了口：我知道你的事，弗雷因先生。

　　沉默。

　　即便是对自己的选择从未后悔过，即便是古一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责难，特洛伊还是无法立即回应这句话，哪怕保持沉默本身在莫度的口中都算得上是某种失礼。

　　良久之后，他终于艰涩地开口：您也觉得这是种浪费吗？

　　他从一个世界逃向了另一个世界，从英国来到了美国，成为了一名工程师，拿着一份还算充足的薪水，就好像过去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在得知了弗雷因家系的刻印决定要由天赋异禀的罗谢弗雷因继承的时候，多数的魔术师都向他投来惋惜遗憾的目光，但他自己却隐秘地在内心深处长舒了一口气。

　　魔术协会，时钟塔，是收容「天才」的机构。

　　也因此，无论再具备才能的人，在时钟塔当中都会因为竞争而显得普通。所有魔术师们穷尽一生，想要寻求抵达根源的手段，原本，应该是这样

　　人类的选择，不应该直接用是否浪费来形容。

　　古一回答。

　　只是每一种选择都有其代价，就像是我选择了成为至尊法师，就没办法同时选择自由的死亡。

　　这两边的选择都太极端了，特洛伊想，就像是选择成为钢铁侠还是全美最著名的军火商一样，那都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抉择，但是毕竟面对的是至尊法师，他当然没有反驳的打算，只是勉强点了点头，不知道对方要将这样的对话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古一明显看穿了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强留对方的打算。

　　离开时钟塔也是一种选择，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游离在魔术协会以外的魔术师。

　　她的声音温和，好像不是通过声波传导进骨膜，而是直接在脑海当中进行思考发声：逃避本身也有意义，你出生在魔术师的家庭当中，之前从未切身去体会过神秘以外的世界，这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一个关键的契机。

　　就像我决定成为至尊法师的那一天，就像杰弗里先生决定加入我们。

　　您看到了什么未来吗？

　　特洛伊不禁问。

　　他虽然对维山帝的秘术了解不多，但至少知道至尊法师是执掌第五法的魔法师，具备未来视的力量。

　　而对方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句，只是轻描淡写地站了起来：你已经在前往未来的路上了。

　　*

　　从卡玛泰姬被送回纽约之后，特洛伊已经决定将这段对话抛之脑后。

　　尼泊尔的信号极差，等回到纽约之后，手机里接连不断地弹出了十几个未接电话，将他一下就从神秘带来的迷惘当中拉了出来，拽进属于打工人的真实世界。

　　特洛伊挑拣着重点的几个回过去，他的同事们显然陷入了焦虑当中，问他今天下去失踪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汉默工业如今要被介入调查，哪怕他现在正在离职状态之中，作为战衣最后经手的设计人员之一也是免不了被牵连的。

　　斯塔克要起诉汉默？

　　特洛伊问：需要我去出庭？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正常的反应。

　　最可怕的就是这点了！他竟然没有宣布要起诉！

　　同事在电话里咆哮，让特洛伊忍不住把手机拿得远离耳朵了一点：斯塔克工业的法务部门可不是好惹的！

　　那应该问题不大，他本人没申请过战衣的设计专利，所以理论上也不会受专利法的保护。

　　而且最重要的是，本质上他根本没有剽窃对方的核心思路，而是用人偶工学魔术抄了近道，虽说这点证言在法律层面上完全无法进行自证，但斯塔克本人大概不会在这种地方上敲一竹杠。

　　又劝说了几句，他撂下电话，觉得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多得一塌糊涂。首先是需要彻底走完离职手续，接着得搬家，把车还给斯塔克再买辆新车代步，短时间内他不打算再换工作了，正好这段时间停下来休息一下也不知道汉默愿不愿意顺利地放人。

　　当然，这点虽然麻烦，但也不至于无法应对，特洛伊决定明天就去联系律师来维权，至于汉默和斯塔克工业的博弈最终结果将会如何，那已经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等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扫地机器人自动启动，将地面清洁得干干净净。特洛伊伸手一摸书柜，柜子上已经积攒了一层薄灰这种地面上叽里咕噜工作着的机器当然不可能顺便负责擦玻璃擦柜子铺床，现代科技想要完全替代魔偶果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算了，不要想。特洛伊摇了摇头，自己动手用抹布把那一小片灰尘清理干净。

　　第16章

　　托尼斯塔克的效率确实很高。

　　翌日他就举行了发布会，表示自己一切健康，并且成功击溃了一起针对他自己的恐怖袭击事件。

　　事件的具体内容语焉不详，至少没有直接回答战衣的设计者和出品方到底是谁。但汉默工业正在制造战衣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少记者的提问里都带着拱火的意味，想要从他口中泄露出什么即将针对汉默工业采取一系列制裁措施的消息。

　　不过他们又一次失望了，托尼斯塔克在镜头当中数次走神，很显然关注点不在这里，即便好几名记者带头煽风点火也一样。对方在保镖的簇拥下匆匆忙忙地钻进车里，这次开的车和上次出现在媒体镜头下的似乎有些差别。

　　当然，不会有人在乎这些细节，那可是托尼斯塔克，他有那么三四五六辆不同的车视天气和心情的不同换着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稀奇。

　　同一日，纽约市，复仇者联盟，枢纽基地（the hub）。

　　尼克弗瑞在小会议室的电脑当中接入u盘，很快就投影出了当日里被钢铁战衣所记录下来的作战内容。

　　沉默的打斗画面当中，西装革履的男人横在交战双方的中间，只是使用语音指令就让铬白色的金属战衣失去了控制权限。

　　看上去真酷，你是想说，那个人就是这件战衣的实际制作者？

　　克林特巴顿问。

　　这是斯塔克提供的拷贝文件，他应该不会特意做份假的发给我，不然的话按那家伙的性格更有可能的是直接拒绝。

　　弗瑞按了按眉心：所以很有可能，他是被贾斯汀汉默招揽去制作战衣。

　　碍于对方曾经是斯塔克工业的员工，在定位了具体人员之后，个人信息也很好查阅，只是这份情报更像是份精心制作出来用以应付他人的成果，大学之前的一切人生履历皆为不明，只知道是来自英国，而童年时期似乎是在罗马尼亚接受教育。他们对于这个欧洲巴尔干半岛的国家了解都不够深，完全无法从语焉不详的信息当中反推出更多的情报。

　　所以，你是希望由我来套取和他相关的更多信息？

　　一直沉默看的娜塔莎突然开口：如果能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对他做出人格画像并不困难。

　　不，我希望你负责观察配合。那个人很长时间都在斯塔克工业当中工作，没有任何一个同事发现过他的异常，如果不是突然被辞退又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就连我们都无法发现这个人的特殊。他应该有着非常不错的反侦察能力和警惕心理，如果一开始就报以探究的心理，大概很快就会被认出来。

　　弗瑞沉声道：cap会去接手这件事。

　　*

　　囿于多方角力，特洛伊的离职手续也办理得相当迅速。

　　网络预约的律师不知为何格外靠谱，比过去的好几次业务水平都精湛，更妙的是价码还维持在业内平均水平，属实物美价廉。由于这位预约律师的努力，贾斯汀汉默没怎么纠缠就放了人，甚至被迫承诺了在离职之后禁止一切形式的骚扰联络，算是顺利斩断了他和汉默工业之间的一切联系。

　　高效率的工作让特洛伊也觉得又惊叹又感激。

　　真是感谢您，罗斯曼女士。

　　特洛伊主动握了握手，真心实意地感叹：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接下来得多麻烦，您的职业水准值得更高的薪酬。

　　可以先交换一下名片，如果以后有新委托也可以交给我，下次可以给你开个熟人打折价。

　　戴着大墨镜的女律师掏出一张名片，上面的烫金字写着娜塔莉罗斯曼，来自一个名字生僻的独立的律师事务所。

　　她看着特洛伊接过名片，又笑了一下：当然，以个人的角度，还是别总遇到需要打官司的麻烦才好。

　　特洛伊在习惯性从钱夹里掏名片出来之后才觉得不对劲，那上面的职务和联系方式上还写着斯塔克工业，以及一个如今已经早就不复存在的项目部门：留个电话吧，我现在还真没办法给您名片，您看，这么短时间内离职两次了。

　　说不定下一份工作会更好。

　　娜塔莉宽慰道。

　　但愿不再是这种强人所难的工作，汉默工业的经历让我觉得还是谨慎择业比较好。要知道，有个任性的老板在，开多少钱都会觉得心累。

　　特洛伊半是抱怨地回答：最好也放弃和军火相关的领域，如果有得选，我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医疗器械行业还招人。

　　对方趁机提出建议，决定先拐弯抹角地植入一些对于神盾局的印象：打算试试看更加官方一些的机构吗？比如一些类似nasa的研究所，也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我恐怕，在这个领域还不够资格。

　　特洛伊回忆了一下 nasa的招人要求，皱着眉头笑了笑：约翰逊航天中心倒是可以勉强搏一搏，但我大学的专业不够对口，而且工作地点在德克萨斯州。

　　您不打算离开纽约？

　　恰恰相反，能离开纽约再好不过。

　　特洛伊揉了揉头发：只是，好吧，我不觉得自己能胜任航天领域的工作。

　　您认为您自己不足矣承担那样的工作。

　　娜塔莉慢呑吞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但您的简历里写过，在斯塔克工业的年均定级都在t1。

　　实际上远不止如此。

　　托尼斯塔克难得给出了对方在战衣制作上能跟上他的车尾灯这种程度的评价，那么她面对的至少是一个水平不俗的科学家，但这句话从面部表情的读取上来看又不像是在说谎，娜塔莎心里直犯嘀咕，在人物画像上记了一笔，或许这个人的自我评价过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