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盛夏浑然不觉,她的思绪飘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在贺家生活了将近四十年,她一直活在谎言里,像个小丑一样被贺家人耍得团团转。
原来爸爸当年把她送到贺家不是为了钱,而是想让她活下来。
她的家人没有抛弃她,是她自己太蠢笨,不但没发现贺家人的隐瞒,反而怨恨了上真心对她好的家人。
贺家人太过卑鄙无耻,为了让她留在贺家当牛做马使唤,先是赶走了前来赎她回去的爸爸,后来不但故意对她隐瞒了实情,还对她说了很多谎言,让她对家人彻底死心。
1960年,盛家穷得揭不开锅,一家四口人每天忍饥挨饿,面如土色。
老实憨厚的农村汉子――盛利为了让盛夏有口饭吃,在灾荒年能活命,忍痛把她送给贺家当童养媳。
贺家有个在部队当兵的军官儿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粮票回来,不说贺家富裕,但好歹有东西填饱肚子,不至于活活饿死。
可惜,那时候的盛夏不懂盛利的良苦用心,只当他不要她了。
盛夏遭受了连番打击后,恨上了狠心送走她的盛利,彻底断绝了回家的心思。
为了报答贺家对她的救命之恩,盛夏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勤勤恳恳地干活。
盛夏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贺家人的,她对瘸了腿的丈夫精心照顾,待贺老太如亲妈般孝敬,对继子女掏心掏肺,视如己出。
因过早同房,盛夏不小心伤了身子,失去了当母亲的资格,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盛夏始终没有任何怨言,不哭不闹,默默忍受着贺老太的折磨。
她非常喜爱孩子,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她就把满腔的母爱全给了贺彩云等几个继子女。
为了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盛夏什么手段都试过了,求爷爷告奶奶地帮他们找工作,替他们张罗婚事。
盛夏把所有能为孩子做的事情,全都做了,甚至可以说她这个后妈做得比亲妈还要多。
然而盛夏万万想不到,她用全部的心血竟养出了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盛夏长年累月的辛苦劳作,早已落了下病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盛夏的身子却累垮了。
长年累积下来的病痛在这一天爆发出来,突发急病,她连床都下不来。
继子女们不愿意把她花在她身上,不但不带她上医院看病,而且随便裹了张破草席,几兄弟把她抬到荒山丢弃,不管她的死活。
明明他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缺那点给盛夏看病的钱。
盛夏如今病倒了,那几个继子女不但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全花光了,还觉得她老了不中用了,生怕重病的她成为他们的累赘。
这几个盛夏倾尽所有养大的孩子,一个个冷血无情到直接把她抬到荒山丢弃!
野狼的嚎叫声就在耳边,盛夏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她不但不害怕,反而释然一笑。
真正的狼,看着比贺家那群白眼狼可爱多了。
她这身臭皮囊让它们吃了,也好过跟卑鄙无耻的贺家人葬在一块土地里!
盛夏临死前,深刻地感受到野狼锋利的牙齿是如何撕扯她的身体,一口口将她的肉吞吃干净。
她的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感受不到痛楚,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降临。
野狼的撕咬再痛,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极致的痛楚过后,盛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黑蒙蒙的,她再努力也看不清楚。
“妹妹,你醒了?”
一道稚嫩的男童声在她耳边响起,盛夏费力地扭过头想看清楚是谁在叫她。
不对啊,她不是被狼吃掉了吗?
盛夏猛地打了个激灵,蒙在眼睛上的灰雾悄然消失。
首先入目是一只瘦弱不堪的小手,盛夏的视线逐渐上移,对上了一张面黄肌瘦的脸,那张脸太瘦了,就一点皮包着骨头,以致于凸显出男童的眼睛特别大,乍一看挺吓人的。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有人喊她妹妹?
难不成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哀求,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盛夏越想越觉得震惊,她再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男童是她的大哥,十一岁半的盛爱国!
天呐,真让她猜中了?
她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1960年,她还没被爸爸盛利送到贺家去!
她的命运还有改写的可能!
老天爷待她不薄啊!
盛夏激动地流下眼泪,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比感激上天给她重生的机会。
“妹妹,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头又疼了?”盛爱国看她泪流不止,手忙脚乱起来,笨拙地爬到床上拿衣袖给她擦眼泪。
“呜呜呜……”盛夏一边哭,一边目光贪婪地看着盛爱国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大哥,真是太好了。
盛夏哭得惨兮兮的,看得盛爱国心疼不已,想起她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眼底多了丝怒气。
他色厉内荏地说道:“妹妹,你以后想吃果子跟大哥说。你可千万别再偷溜到山里去了,你这次没碰到野狼算你运气好。要不是贺建军那小子发现得及时,你差点就没命了!”
盛夏的眼泪一下就停下了,她的注意力全在“贺建军”这三个字上,随即联想到前世狼心狗肺的贺家人,她的眼里浮现出浓烈的厌恶和鄙夷。
不过,那个什么贺建军是谁?他怎么会凑巧碰到她,又是怎么救了她?
她爸盛利当初执意要把她送去贺家,跟这个贺建军有什么关系吗?
这么一想,盛夏的脸色煞白,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疼……
盛夏的头突然疼得厉害,视线所看到的一切都在旋转,看什么都不真实。
关于她为什么要上山,以及是如何被贺建军救下来的细节,盛夏一点都想不起来。
“妹妹,你是不是很疼啊?我,要不我帮你揉揉吧?揉揉兴许就不疼了。”盛爱国看她哭个不停,以为她是头疼难忍,赶紧帮她揉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