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慢性的精神摧残,很多人身在其中却不自知。”陆司语看向宋文,“我觉得王文颜的状态有点像。”
宋文皱眉:“你是通过李子辰的指责还有王文颜的表现进行的推断?”他学过一些犯罪心理的课程,知道心理操控听起来玄奥,但是其实具有可操控性。
陆司语点点头,健忘,没用,姐姐因此不回家,这些态度自然不可能是李子辰生来就有的,这些童言无忌的只言片语勾连起来,可以看出林绾绾对自己母亲一贯的态度。而王文颜那迷茫而脆弱的状态,有些非常态。
林绾绾对这个母亲,对这个家庭是没有感情,王文颜健忘,懦弱,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她对自己的女儿有所亏欠,这种性格和心理如果加以操控,她会是一个不知反抗的木偶。可能她开始确实是有一些健忘,但是她不断地受到家人的指责和欺压,眼中和心中的事实被不断扭曲,无疑加重了这些。
她的生活中,像是有人点了一盏煤气灯,忽明忽暗着。
王文颜是否真的那天早上去点燃了煤气呢?
恐怕在她自己的记忆里这一点都是模糊不清的。也许她点了,也许她没有点。也许那时候林绾绾看到了那燃烧着的水,也许那壶水根本就是林绾绾放在了炉灶上。也或许她真的无辜,完全不知情。事情发生在三年前,没有人因此死亡,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完全不可查。
这家中,在之前对王文颜施行操控的,自然不可能是常年不在家的丈夫,不是她尚未成年的儿子,只可能是之前住在家中的女儿,陆司语越发确认,林绾绾是控制型人格,只是这种操控,随着女儿的住校有所减弱了。
阳光照在陆司语雪白的脸上,他黑色的眼眸轻轻一动,开口又说:“我认为每个犯罪者,犯罪的原因,过程,都和他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的。大部分杀人者,都是有一些征兆和行为升级的,比如虐杀动物,伤害他人,如果那天忘记关煤气的确实不是她的母亲,那么这可能是一次尝试。”
在那个早晨,那个女孩,可能就站在楼下不远处,紧紧盯着那个窗口,等待着煤气吞噬她亲人的生命,她擦去了指纹,想好了托词,可惜自己的家人被救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任何后悔与后怕。
陆司语现在说的话只是推测,却比之前的更为大胆。
那么,林绾绾的嫌疑,又重了一分。只是,她为什么要杀掉那些同寝的同学呢?
第32章
两个人依然是按照来时候的路程往回走,先是打车到了城里,然后去火车站取了票,回去的车是动车,上车的时间有惊无险。
动车比来时候的老旧火车干净了不少,陆司语看了看有点嘈杂的环境,对宋文道:“我们去餐车吧。我请你喝点东西。餐车那边有桌子,可以写字。而且现在这个点,那边应该人不多,方便讨论案情。”
果然如他所说,现在不是饭点儿,和普通的车厢比,餐车宽松多了,也安静了很多,两个人占了个四人位,面前有个小桌板,陆司语给宋文点了饮料瓜子和小吃,自己喝着保温杯里面的水。
宋文这时候有点困了,为了不让自己睡着,随手打开了本子,开始画画,火车晃动下,笔尖的控制比往常难了很多,却是让画出来的线条多了一分所心所欲,不多时,宋文在纸上画出了一张少女的脸,那是林绾绾的脸,看上去淡然,楚楚可怜,眼神却深不可测。
动车所停的站数比来的时候少多了,火车往前开着,窗外的景色不停变换,从市镇逐渐到了良田,然后过了几个山洞,宋文画完了那张人物头像,抬起头来,陆司语坐在他对面,打开着记录册,在那里一边看一边习惯性地咬着指甲。
宋文发现陆司语平时想得专注的时候,有咬手指的习惯,现在他把左手的手指咬在嘴巴里,右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宋文仔细打量,陆司语那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所有的指甲都被他咬得和指肚平齐,在宋文的注视下,陆司语把本子放在了桌面上道:“我终于理清楚了,下毒的事情还是和林绾绾脱不了干系。”
“怎么?”听到这句话,宋文来了兴趣,往前倾了身子看去,本子上,陆司语画了人物的关系,以林绾绾为中心,一边是宿舍,一边是家庭。家庭那边做了一个家族树,把他们目前已知的人都进行了标注。
“阶级。”陆司语指了指本子上的图,下了结论。
宋文有些不解其意,陆司语又在图上点了点,“宿舍的阶级,还有她家庭的阶级。”
宋文听得更糊涂了:“这一共才几个人啊,怎么就产生了阶级?”
“你还记得我提过煤气灯效应吗。”陆司语问他。
宋文点点头。
陆司语在图上点了点写在两边最下面的名字:“如果家庭中,饱受折磨和操控的角色是妈妈,宿舍中,被折磨的可能就是郭婳。”
宋文看向陆司语所画的图,分了三阶,家庭的那一边,第一阶是林绾绾,第二阶是弟弟,继父,第三阶是妈妈。
宿舍的那一边,第一阶是林绾绾,第二阶是董芳,马艾静,第三阶是郭婳。
宋文有点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里面有阶层,而林绾绾是操控的人?”
宋文还记得在昨天,大家对于林绾绾是否是嫌疑人产生分歧时,陆司语说过,林绾绾是操控型人格。他读过一些心理学的课程,对控制型人格比其他人了解一些,很多控制型人格的人,外表显现出来的并不都是强势,狂妄,冲动的,也有可能是纯真,无辜,甚至是谦虚,可是他们的内心,却是自大,偏执,甚至是猜忌的。对于这种人,纯良的外表是他们的伪装,他们聪明地把自己的意图掩盖在友好的人缘之下,像是人群中披着羊皮的狼。
陆司语解释:“林绾绾是她母亲最骄傲、最信任的女儿,她是郭婳最亲近的朋友,这样的关系,能够让她把握她们的弱点,更好地蒙蔽她们。在不知不觉中,让受害者陷入被动的关系。”
就算是现在,他们在王文颜这里都问不到她对女儿的半句抱怨。但是这个女儿,无疑是让她在家中地位至此的关键人物。对于郭婳,也是一样,董芳的衣服不可能凭空消失,郭婳没有动过的笔记本为什么沾了水,这些事里面,都有一些蛛丝马迹。
阶级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只要有人,就会产生阶级。每个人处于不同的地位,分化出不同的等级,各司其位。
在宿舍和家庭里,林绾绾都是既得利益者,站在金字塔的顶尖。
在家里,母亲对她有求必应,处处把好的留给她,弟弟还很弱小,继父常年不在家,她是家人的希望与骄傲。在寝室里,郭婳给她打饭也好,下雨去接她也好,这些既是好朋友的表现,也是她被她奴役控制的表现。而郭婳几次萌生了搬离宿舍的念头,却又几次打消了主意,显然也和林绾绾有关。
宋文皱眉:“林绾绾才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这种关系是怎么形成的呢?”直觉告诉他陆司语的说法是对的,只是他不相信,这个小女孩可以无师自通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