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这僧人越看越古怪,?玉桑不再往前走了。
没想,这人凝视他片刻,竟自己站了起来。
这一站,?玉桑才发觉他身量极高,与稷旻差不多。
稷旻自小文武兼顾,?看似修长清瘦,?实则腿臂有力,?健硕得很。
玉桑看他看多了,倒也看出几分心得,晓得哪种是穿衣显清秀,哪种是真清瘦。
这人同样修长,?却并不清瘦,?长得也好。
玉桑直觉他和寺里刚刚见到的僧人不同,?或许……根本不是寺中人。
这念头一经蹦出,玉桑心中瞬间拉开十级防备。
她故作羞赧,抬脚退到院墙门槛后。
不像是害怕闪避,?更像是女儿家对外男本能的规避。
殊不知,?她刚一做这动作,?面前的僧人便定在原地。
那双通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像是在一片陌生气息里找到了熟悉的往昔,?激动而欣喜。
玉桑见他不再向前,略略镇定,?这时,后头传来江薇的声音。
她已草草结束,?却因害怕还躲着,?声音比人先出来:“桑桑!你还在吗?”
玉桑闻言,冲僧人一笑:“姐姐唤我了,小师父若无事,?我先告辞。”
就在玉桑转身之际,身后的僧人忽然哼唱起一个调子。
他刚刚哭过,调子带着哭腔,调不成调,可玉桑瞬间就辩出了这曲子。
她倏地转身,那僧人竟悄无声息行至跟前。
世上曲调成百上千,一个僧人哼唱曲子并不奇怪。
可眼前的僧人露着古怪的神情,所哼曲调恰是她唯一听过的哄睡歌谣。
一切便显得诡异至极。
“你是什么人?你认识蓉娘?”
她虽这样问,但心中已否认。
她从小跟在蓉娘身边,从这人年纪来看,若他和蓉娘有关系,她不可能不认识。
蓉娘身边,甚至艳姝楼里都没有过这个人。
可他却在哼唱蓉娘给她唱过的唯一一首歌谣。
男人听她这样问,忍不住再度靠近:“我是兰普。”
兰普?
玉桑在脑中拼命思索这个姓氏名字,忽而灵光一闪。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不曾认识这样一号人物。
幸而前世她对稷旻苦下功夫,仔细了解过有关他的一切。
虽然很荒谬,但此时此刻,玉桑下意识想到,前世早早被稷旻镇压的古剌的皇室贵族,便是兰姓。
当时她只为了解稷旻一切事迹,关于古剌也只草草几眼,看了个大概。
主要还是稷旻坚持治漕,贯通粮草输送的路线,稳军心涨军力,方才一举得胜。
玉桑心中略慌,面上却漾笑:“原来是兰普小师父,我……”
她正欲抽身,面前的男人情绪忽然起伏,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夫人,我不会害你,我来带你走!”
你叫谁夫人呢!
男人力大无穷,玉桑只觉手腕被擒处犹如铁烙,当即闭眼,扬声尖叫:“来人啊!和尚非礼啦——”
兰普一怔,下意识要松开她。
电光火石间,男人神情陡然变化,涌出浓重的凶狠恨意,右臂袖中抖出一把匕首稳稳握住,将玉桑轻轻往旁边一扯,利刃直刺她身后。
然而,持械的手才刚刚扬起,便被飞来之物击中。
玉桑听到硬物击身的闷响,又闻几声落低脆音,才知那是寺中随处可见的碎石。
兰普手腕吃痛,松开利器的同时又握紧了玉桑的手腕。
熟悉的身影自玉桑身前略过,稷旻拔剑出鞘,刺向兰普抓着玉桑的那条胳膊。
他身法快如闪电,形如鬼魅,都是练武之人,兰普深知这一剑下来的后果,若拽着手中人一同闪避,恐会误伤她。
千钧一发之际,兰普松手后跃,险险躲开。
稷旻并未放过他,乘胜追击,杀气灌入剑招,招招要命。
事情发生的太快,玉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凭本能闪避至角落。
“殿下!”
飞鹰和黑狼随后赶来,先后亮出兵器参战。
稷旻招招致命,兰普身手不俗,但也无法同时招架三人。
他不甘极了,眼看将受制,只能迅敏掏出暗器,以寸劲散出去。
“殿下小心!”
飞鹰和黑狼身手不差,可殿下不要命的冲上去与歹人正面迎战,他们的首要重任就变成确保殿下安全,自然难以施展。
稷旻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闪身避开暗器,还要逼近。
“殿下小心!”玉桑忽然喊他,稷旻怔愣一瞬,飞鹰和黑狼齐齐上前,易阵对战。
兰普越发后退,最后看了玉桑一眼,咬着牙转身逃离。
稷旻被玉桑那一声喊回了神,不再恋战,不消他多说,飞鹰和黑狼已去追人,他持剑转身,径直朝玉桑走去。
玉桑心头震动,下意识退了一步,手已被擒住。
她知道稷旻文武兼修,却是第一次看他满身杀意与人对阵。
“殿……”
稷旻将她一拽,单手按到院墙边,怒气未消:“当初对着我时不是挺聪明?何以现在连近在眼前的危险都看不见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呵斥的声音又沉又冷,是气到了极致。
那男人要劫走她,他都不敢想,若自己晚来一步,结果会如何。
玉桑心跳如擂鼓,一半是被今日诡异情形惊得,一半是被眼前的男人吓得。
这时与他据理力争无异于找死,玉桑没有被擒住的手指尖颤了颤,慢慢抬起,轻轻落在稷旻的肩上,安抚性的摸了两下,果断道:“我、我错了。”
稷旻剩下的训斥之言便全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二人离得很近,一个凶一个怂。
忽然,气氛凝滞一瞬,稷旻窝剑的手直指院墙门处,凌厉眼神一并杀过去。
刚探出半个头的江薇轻呼一声,嗖的一下缩回去。
隔着一道墙,传来她慌张的声音:“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妹妹,我在前头等你……”
小跑声由近及远,江薇溜了。
稷旻慢慢放下剑,又看回玉桑身上。
因江薇这个小插曲,气氛得以缓和,稷旻深吸一口气,好歹松了她的手。
他抓的是真疼啊,玉桑抚上被握过的手腕,还没想好说什么,稷旻忽道:“你认识他?”
玉桑当即摇头:“不认识!”
她也满腹疑惑:“殿下怎么忽然来这里了?”
说着,玉桑瞄一眼他手中。
稷旻是持剑而来的。
不像是偶然遇见,更像是悉知危险专程赶来。
她纯粹简单一问,结果戳了稷旻的尾巴,男人又恼火起来:“怎么,我不该来?”
真是气的不轻啊。
玉桑很识时务,这种时候绝不争辩。
同时,稷旻自己也觉语气过重,他抬眼望向一侧,冷冷道:“此事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
玉桑乖乖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轻轻抬眼,发现稷旻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
她心领神会,当着他的面拍臂抹身:“我没有受伤。”顿了顿,又加了句:“全赖殿下及时相救!”
稷旻嘴险些气笑。
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卖乖。
可他偏偏吃她这套,再说不出重话来。
少顷,飞鹰和黑狼空手而归。
稷旻眼神冷了:“人呢?”
飞鹰:“他有后援,就在寺外,事先应当也侦查过地形,寺外环山,极易躲藏。”
这人狡猾得很,知道他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闹出阵仗,所以以藏为主。
稷旻眼中冷意怒意交织,黑狼和飞鹰额头冒汗,竟齐齐看向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