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帝与皇后来到行宫,是稷旻负责布防一事。
除了明里兵马,还有他暗中的人手。
就在昨日,稷旻察觉了行宫周围的异动,且在第一时间不动声色加固防卫,也在皇后随行之列增派了人手保护。
没想到,今日玉桑被皇后带来了天宝寺。
其实,即便没有这几个古剌人,他也会回来。
他既作了断绝承诺,自是不会让母亲为此给她施压,叫她觉得他失信。
加上那些人匿了行踪,一时难以捉拿,稷旻怀疑他们会盯上天宝寺,这才持剑赶来。
佛门重地,不好派重兵持重械,皇后身边必有强手护卫,但其他人就保不齐了。
他一路追来,还真碰上了。
“不对啊……”玉桑终于回神,望向稷旻。
“古剌临近云州,从云州过来,得过多少关卡?更别说一路混到这里,也太厉害了……”
稷旻静静地看着她,但笑不语。
玉桑反应过来,以手捂唇:“我不是在夸他们。”
稷旻这才道:“倒也不是非得越过重重关卡,这些人功夫了得,能扮成僧人,也能扮成各种人,又或许,他们还有更简便的法子。”
更简便的法子?飞来么?
不对。
玉桑脑子里浮现出境内交错纵横的水域,望向稷旻:“难道是偷渡而来?”
稷旻淡了笑意,神色逐渐严肃:“无论他们顺利通过关卡来到这里,还是偷渡而来,都不是什么好情况。”
几个外族竟能越过关卡顺利抵达天子脚下,不排除有人暗中为他们保驾护航,朝中很有可能存在私通外敌的奸细。
至于偷渡……
玉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稷旻正在治理的漕运。
漕运若成,一可确保财税运输,二可利作战行兵运粮。
至于治水防灾更是不在话下。
正因重要,这些水运路线也会设官兵驻扎保护,届时把关之严格不输陆上关卡。
那时候,这些人想要偷渡来此就更难了。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因他们想趁着漕运未成,局势还没那么艰难之前,先利用这条路潜进来?
可这就更奇怪了。
这么着急潜入,更该隐藏身份低调行事。
结果,这位五皇子不仅露了面,还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就是兰普?
不止这些,还有前面那么多古怪之处……
又或者,会不会他根本不是兰普,而是大皇子兰赞等人假借身份前来搞事?
嘣!
脑门上忽然被弹了一记,玉桑思绪瞬间散开,“嗷”的一声捂住额头,弱小又可怜的看向施暴的男人。
稷旻的手还停在她脑门,语含告诫:“又在胡思乱想?”
玉桑摸摸额头,嘀咕道:“我没有胡思乱想,是正经分析。”
稷旻眼神轻垂,又道:“无论是胡思乱想还是正经分析,都无需你来。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侧身凝视她,无比严肃认真:“先安心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男人眼神黯了黯,又加一句:“至少过了这一阵,确保无事发生,你再离开。”
额头的痛感渐渐消散,玉桑放下手,在稷旻的目光中点头。
“殿下放心,桑桑保证,类似今日的事,绝不再有了。”
稷旻心头一动。
他对她也只是口头之言,可她毫不怀疑,立马就信了。
她信任他。
换在从前,他还会调侃她几句,而今,他却是无比珍惜这份无声的暧昧,不想真么快挑破,然后被她否认,甚至打消。
稷旻想抱抱她,末了,还是忍下来。
“时辰差不多了,你先回去,稍后我还要去见母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今日的事,不可与江家任何一个人说,江薇那头,你得想办法应付。”
玉桑轻轻点头:“明白。”
她也不想让祖父和其他人担心,又或是搅入此事中。
飞鹰送玉桑回了厢房,一进门,江薇果然扑上来询问情况。
她没看到打斗场景,却听到了声音,还被太子殿下吓得不轻。
“你没事吧?殿下那边……”
玉桑往床边一坐,凉凉道:“无事了。”
江薇愣住:“无、无事?”
鬼都不信。
玉桑淡定自若的瞎扯——
哪里是什么歹人,根本是太子殿下做的一场英雄救美的戏。
故意找人吓她,企图于危难时救她,换她回心转意。
可惜戏码拙劣,被她拆穿,她就回来了。
江薇听得嘴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
玉桑胡扯完,神色严肃的看向江薇:“今日之事,姐姐还是不要告诉祖父和其他人的好。”
江薇色变:“为什么?”
太子殿下为了玉桑竟能做到这一步,她当然要告诉祖父啦!
玉桑倒也不着急,缓缓道:“殿下这场戏被我揭穿,自觉颜面尽失,已向我作保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同样的,我也该维护他对外的颜面。”
“我与姐姐交代这些,多少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试想一下,倘若姐姐不慎将今日的事告知祖父,以祖父的脾气,说不定会还击,祖父年事已高,姐姐也不想他频频为小辈操心吧?”
“再者,一旦追究,便有传开的可能,殿下若在所有人面前都丢了脸,未必会追究每一个人,但对泄密之人,就不好说了……”
江薇打了个冷战,慢慢捂住自己的嘴,冲玉桑做了个发誓的手势,然后摇头。
她发誓,绝对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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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送走玉桑,?稷旻并未急着去见赵皇后。
他坐在简陋的禅房中,就坐在玉桑刚才坐过的位置,脸色难看至极。
今朝的古剌局势,?的确与前世不同。
却与他近来梦中所见的如出一辙。
若说重遇玉桑时,他心中还满载不敢与愤恨。
那么之后种种,?纯粹是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早已妥协。
无论前世种种还是那光怪陆离的梦境,?他都不想再追究。
那时他觉得,?没有什么比眼前存在的一切更重要。
既得良机重活于世,便该不留遗憾。
可是,别的事情他都可以应对,唯独与她有关的,?总是脱离掌控。
现在,?她竟与古剌扯上了关系。
那个男人……他竟唤她夫人。
而他的梦境中,?铁骑踏破之处,正是古剌要塞关口。
城门之上悬着的绳子,还有梦中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痛苦,?都让他不愿面对。
不想再强迫她,?如她所愿说出那些话。
若这一世他还有机会圆心中夙愿,?只能是她愿意给。
所以,?他将这看做与她的一个赌局。
可现在,稷旻自心底生出一种恐慌感。
这种恐慌感,?让他觉得自己同样在入一场必输的赌局。
若近来重新缠绕他的梦境是曾经发生的事实,玉桑也参与其中。
那她会像他一样,?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些什么吗?
他该怎么做?
如果她终将也会看见过往一切,?他要做些什么,来抵挡可能对她造成过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