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玉桑不能去时,固然惊讶,但也有自己不是一个人的欣慰。
没想一转眼,玉桑又能去了,她震惊之余,又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
可没想,玉桑居然要带她一起!
那可是圣人的行宫呀,听说跟皇宫一样漂亮,但又不似皇宫那般肃穆规矩多。
圣人都是去喘口气换心情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沾沾光。
江薇其实很想去。
但她不能在玉桑面前表现出来:“你、你省省吧,简直是胡来!我看你还是少给祖父惹麻烦,乖乖跟着去侍奉……”
玉桑直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是你省省吧——省了在这费口舌的功夫,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届时圣人可不会等你。”
言辞之间,竟像是拍板定论了。
江薇脸微微红:“你……”
玉桑的回应,是直接让冬芒送客。
院儿里终于落了清净,玉桑让冬芒煮了清茶送去秋千架下。
院中景色迤逦,玉桑靠在一条绳索上,两手捧着茶盏,一边赏景一边品茶,冬芒便安安静静站在她身边。
玉桑在想韩唯的事。
这一世的韩唯,与玉桑前世所见的韩唯是不同的。
玉桑可以肯定,如果是前世的韩唯,经她三番四次捣毁计划,可能早已派人杀她无数次,哪有她今日投机取巧的机会?
从直观感觉上来说,她甚至觉得韩唯与江慈在前后的差异上有异曲同工。
江慈自不必说,单论韩唯,玉桑隐隐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如前一世那般复杂难以捉摸。
换言之,如今的韩唯,虽然还是这个人,但就像褪去了伪装的外壳,是原原本本的样子。
这一点,也侧面验证了玉桑的猜测——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还没发生。
所以那些潜移默化如宿命般的改变,也都还没出现。
与此同时,玉桑还总结出一个规律。
两世之中,并非所有人性格都不同,譬如圣人与皇后,在玉桑看来毫无变化。
但有些人就不同,比如姐姐,太子,以及韩唯。
若这个猜想成立,那她是不是可以依据个人改变与否来判断他是否为局中人?
再说回韩唯,当玉桑听到韩唯自荐要给祖父做副手时,着实吃了一惊。
玉桑毫不怀疑,若非祖父心里早已盘算好,把她叫去一通安排,稷旻也可以处理好。
韩唯明知自己不受欢迎,还非得走这一遭,难道只是为了被拒绝后跑去圣人跟前上眼药?
她都知道,圣人温和宽厚是真,耳聪目明也是真,还格外偏爱稷旻。
万寿节寿宴上,韩唯明目张胆站三殿下针对稷旻,当圣人是瞎的吗?
别说祖父根本无心用他,就算是稷旻真的排斥韩唯,到了圣人眼里,怕都是人之常情。
稷旻身为储君,手底下又不是没有能人担当,非韩唯不可,为何不提拔贤才,反倒屡屡纵容他一个不讲自己放在眼里的臣子?
玉桑对韩唯的头脑有一定的信心,她都能想明白的事,韩唯不可能看不明白,当真跑去自讨苦吃。
当所有不可能的可能都被排除后,再不可能的事,都能成为可能。
所以,韩唯其实并不是以找茬为目的去的。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放手此事,是真的想参与进来。
即便站的三殿下失败了,自己也要努把力。
不过,不排除他心知机会渺茫,达不成目的也要膈应死人的可能存在。
电光火石间,玉桑脑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灵光。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韩唯与太子都是两个阵营,这是即便性格改变也不曾改变的立场。
且前世的争斗远远比今生更凶狠,跟天生仇人似的。
如果今生是因,而她找出这个因,让韩唯与太子之间化干戈为玉帛,有没有可能阻止一些事的发生?
……
东宫。
御用贡品茶飘着沁人的香,面前的人却碰也不曾碰。
韩唯着一身朱红公服,衣带束身,坐姿端正,透出一份肃然之气。
他怎么都没想到,太子会召见他,且是挥退宫人单独谈话。
稷旻一贯喝清茶,今日却破天荒加了枣姜。
他兀自呷茶,见韩唯一动不动,轻笑道:“方才江家娘子煮的茶,韩大人尚且愿意品鉴,怎得到了孤这里,反而碰也不碰?不知是之前的茶更好,还是烹茶的人更得心?”
韩唯怎么都没想到,当日一时感兴趣出价的小玩意儿,竟会成为今日这般不可忽视的存在。
他恶向胆边生,刻意道:“殿下说笑了,一个卑贱的玩意儿,披了件华丽的外衣也成不了凤凰,下臣又岂会在意。只是不知,殿下此刻寻下臣,是有何事吩咐?”
稷旻:“自是因为韩大人自荐一事。”
韩唯冷笑:“下臣已甘拜下风,殿下又何必执意羞辱?”
稷旻竖手作阻:“此言差矣。”
韩唯眸色微变,静观其变。
稷旻:“正如江太傅所言,他年事已高,身边需要得心的人照顾,江娘子又熟知游记与舆图,让她做副手再合适不过。却与韩大人的本事没什么关系。”
“所以,孤亦同父皇和江太傅重新商议此事,眼下工部之中,尚有屯田司与水部有职位空缺,试验田一事,已证明韩大人非纸上谈兵之辈,若韩大人愿意,大可于二司之中可任选其一兼任,无论哪司,都隶属工部,可名正言顺参与治漕。”
稷旻一番话,令韩唯震惊不已。
他满腹狐疑,眯眼凝视:“殿下的意思是……”
稷旻微微一笑:“韩大人之才,岂能只做一个小小副手。父皇与孤,都很期待韩大人的表现,也希望韩大人能与太傅乃至一众僚佐尽早磨合,令漕运早日步上正轨。”
并没有排斥他,反倒正正经经给了他一个远胜于之前的职位。
若说在益州之事,韩唯还只觉得稷旻大病一场变得老成许多,心思密了。
那么他此刻看向稷旻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从东宫出来时,韩唯的神情都没定下来,步子走的略显漂浮。
飞鹰站在稷旻身后,与他一同看着韩唯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原来殿下方才留江太傅商议的是这件事情,然韩唯此人居心叵测,好不容易借寿宴献礼一事剥去了他在治漕一事的主动权,殿下又为何将人拉回来重用?”
稷旻笑了笑:“居心叵测?他哪里居心叵测了?”
重活一世,稷旻再看很多人时,都带上了前世的经验。
今朝的韩唯所求为何,又为何要屡屡与他作对,他可太清楚了。
越是针锋相对,他越是会寻找破绽回击,那玉桑必然逃不过。
但若直接给他这个机会,那没有良心的女人总会明白,她在韩唯眼中,根本比不得他心中所想……
届时,韩唯便不再是她和他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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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出发前往行宫这日,?天朗气清,从宫门口向外排开长长的车马队伍,场面气派又威严。
因被祖父提来随行,?玉桑自然坐在江钧的马车内,?又因玉桑一番“花言巧语”,?江钧轻易就点头捎上江薇出行。
江薇原本还不敢相信,?皇室出行,?随行人员都有定数,?唯恐在多一个少一个间混入歹人。
可没想,?一切比设想的要顺利得多。
站在马车前,?江薇呼吸急促,肩膀轻轻起伏,?明显激动坏了。
玉桑看在眼里,故作老成道:“行宫也好,皇宫也罢,与圣人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处理朝政,?又不是什么九天神宫。去不成没什么遗憾,?去得成也没什么好欣喜的,但凡你开开眼界,?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
交手而握闭目养神的江钧忽然睁眼,没好气看了她一眼。
江薇更是赧然,低声道:“你、你少大言不惭,你可知道多少官宦子女无缘随行?这是天大的恩赐,本就该心怀感激,?这话你可不许再说,叫人听见非借此拿捏你!”
玉桑讶然的以手捂唇,望向江钧:“啊,?祖父,薇姐姐说您大言不惭。”
江薇气急:“又关祖父什么事!”然后也望向江钧:“祖父,您说说她呀!”
江钧盯着玉桑:“你倒是连我都敢编排。”
江薇听不懂,只能茫然看着玉桑和祖父。
玉桑眸光狡黠:“孙儿怎么敢呢。”
江钧眉眼沉沉,是江薇害怕的神色,见他盯着玉桑,她不由得为玉桑捏一把冷汗。
谁料,江钧盯了半晌,忽然哼笑一声,收回目光。
臭丫头,简直不识好人心。
江薇看看祖父,又看看玉桑,预想中的矛盾并未发生。
不知怎的,她心中莫名的怅然若失,一时间也安静下来。
时辰将至,动静最先从宫门内传出。
嘉德帝与赵皇后同行,身边一个妃嫔都没带,倒是赵皇后,因点了世家女子随行,人早早就在凤宁宫静候,此刻都跟在后头,乌泱泱一片人走出宫门。
“来了来了!”江薇一激动就扯玉桑袖子:“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