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砚成默了几秒,很平静地答道:“之前忘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很微妙。
说离婚,她没了离婚的理由,说不离,之前的气好像就白受了。整个人都卡在天平中间,摇摇摆摆不知后续。
池颜低头拨弄了会手机,忽然抬头:“你不是回来处理公司事情么,还不去?”
她得自己一个人坐会儿,好好捋下纷乱的信息。
梁砚成简单应了一声,兀自回到办公桌后翻看起文件来。一时间,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只剩笔尖落在纸张上细微的沙沙声。
窗外风急雨骤,雨是真正落了下来。
一颗一颗豆大地雨珠斜打在玻璃上,却听不到响声。
池颜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打开林霜的聊天框。
池颜:【那什么谁,回林家后怎么不回去看看她养父母?】
林霜先发来个问号,随之跟着文字:【出什么事了?】
池颜抿着唇:【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知道她养父母吗,就一直住医院那个】
林霜:【嗯,我去看过几次。他的腿好像还是不行,不过那天我去的时候听说有新的医疗方案了,说不定保持微刺激会有用】
林霜好像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只模糊用了“他”这个称谓。
池颜没再追问,只说:【哦,也挺不容易的】
林霜不容易,那对夫妻也不容易。
她关掉聊天框又刷了几遍手机,心不在焉的。
外面倾盆大雨,室内静谧祥和。
她无聊抬眼望向认真工作中的男人。他紧锁眉头,眼下含着青灰,像是疲倦极了,落在文件页上的手指却没有停过。
灯带把他的轮廓勾出了几分柔和。
落在镜片上的光斑一有闪动,池颜立即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刷起手机。
好巧不巧,手机上端刚好跳出当地新闻的横幅提醒。
她点进去瞄了一眼,就见顶头几个大字:梁氏集团有望成为行业龙头。
……行业龙头?
不是,几个小时之前,是谁说遇到了巨大危机?
虽说现在没了离婚的借口,但确确实实,有人诓她说是公司有难吧?
是吧?
她仔细回想一番,盖棺定论:是的。
完完整整翻完当地财经,池颜把手机抛到一边,刚想起身问问这位身处行业龙头的老板到底危机在哪,易俊很不幸地挑在了这个时间点进来送文件。
池颜朝他勾勾手指,“易助,问你个事儿。”
易俊脑内优先级警报响起,停下脚步先转了过来:“夫人,什么事?”
“你们家小砚总刚才跟我说公司遇到了巨大危机,我倒是想问问是什么危机非得紧赶慢赶着回来。”她指了指手机上那行红字,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池颜:“这不是都成行业龙头了么。”
易俊芒刺在背,更不敢当着她的面回头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交换眼神,沉默了数秒欲哭无泪:“可能是……差点没有老板娘?”
第42章
池颜被摆了一道, 冷眼往办公桌后瞥:“我看你是个木头,还学会诓人了?”
易俊破罐子破摔, 送完文件一溜烟儿先跑。
又剩夫妻二人隔桌对峙。
梁砚成轻揉眉心:“我昨晚说过的,给你解释。”
“骗我过来,就解释这个?”池颜问。
他没说话,等于默认。
虽然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放往常,她就这么凑合凑合往下过了,不过闹了这一回后,池颜想通不少事情。
她支着下颌不紧不慢开口:“你不会觉得我们之间只是林婧的问题吧?”
梁砚成沉吟许久:“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
他是窄双眼皮,抬眼时眼皮末端的褶皱被压得很薄, 远没有睡意浅淡时淡淡一瞥来得温柔。也正是这样, 总是在白天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高高在上感。
再加上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淡,好像得他一个解释已经是对内特别宽宥, 实属难得。
池颜没来由地就冒气:“解释?那你就解释解释为什么全天下两条腿的男人这么多,那什么林什么婧的非得盯着你?”
她摆出嫌弃的表情:“真什么一见钟情,以身相许?”
梁砚成:“……”
这叫他如何解释?
辨不过她的歪理,只以为她仍然不信。梁砚成脸色也沉了下来:“该说的我都说了, 人刚才也在那。”
他烦躁地敲着桌面:“总不能连夜找了几个人来给你演的戏吧。”
沉闷的敲击声在办公室回荡开来。
每一记就像敲在自己心口上一样, 池颜也腾得烦躁起来。
到了这会儿, 她很深刻很深刻地体会到,她与梁砚成似乎永远在跨次元对话。
她说的是他们之间,他却执着于自己解释的那档子事。
如果没有林婧,他们就能这么一直相安无事下去吗?
恐怕不会。
矛盾总有积攒到质变的那一天。
池颜隔着办公桌站在他面前,双手撑着桌沿欺身, 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说的是昨晚讨论的那件事。”
哪怕他承认,心里只有一点点地方是给她的。
那她会给彼此一个台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或许是离得太近,她能从他偏浅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的,但她自己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不够好看。
失眠一夜,眼睛没有往日有神,眼底或许还有粉底遮不住的青灰。是她少有的狼狈。
思及至此,她稍稍起身往后退开一些。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良好的仪态也是她的必修课之一。
话题被她带到了昨晚,在长久的对视之后,她看到男人动了动薄唇,说:“不离。”
“为什么?”
――只要你说你心里有我,我会妥协的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仿佛听见自己的血液在淙淙流动,像计时沙漏,艰难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直到他的答案以“梁氏和大池……”为开端,池颜轻轻叹了口气,之前那些短暂的欢喜像一场盛大灿烂的烟花,转瞬即逝。
“不离也行。”她听见自己说,“今天起我会搬回华江那边住。”
他收拢手指:“什么意思?”
“住在一起我可能会忍不住每天都想去一趟民政局。”
她坦然道,“为了你不离的愿望。我搬走。”
离婚两字天生戳他的死穴。
梁砚成每听一次,脸色便阴沉一分。他很讨厌脱离掌控的任何意外。就像她说离婚,简简单单两个字,背后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即便把所有的商业利害丢到一边,他依然觉得烦躁。
为什么她总说得如此轻而易举。显得他在这段关系里像个没有尊严的追逐者。
他张了张嘴,嗓音有点哑。
“随你。”
***
池颜当晚就搬回了华江区的别墅。
这是她的私人房产。因为是婚前买的,比新居那要小一些,装潢不如那边奢华,偏冷淡。连花园都不是四面环绕,而是前院后院分割开的各一小片。
这就苦了每天在花园前后狂奔的小宝。活动范围大大受到限制。
不过小狗比起住处,更喜欢主人。
在池颜威胁了两回再哼哼唧唧把你送回新居陪你爸爸后,小狗忽然觉得华江这的房子也不错。
虽然花园不够大,但能进房间睡了!
血赚。
另一边,梁砚成晚上到家,一迈进主楼就觉得整栋房子散发着微妙的冷清感。
从前他更喜欢清静,该是高兴的。
只是在拉开起居室衣帽间的大门时,望着突然空了一大半的柜子,控制不住压下了嘴角。
没人在旁边叽叽喳喳挑刺儿,晚餐都吃得食之无味。
他这会儿脸色冷着不好看,管家毕恭毕敬在旁边守着,忍不住问:“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
他放下筷子,依旧冷着脸:“嗯,淡了些。”
如果池颜在家,辛鲜辣油一个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