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个大池,没人能比关诉当副总更合适。
池颜开始只以为池文征为了安抚核心技术人才,才把关诉放在如今的位置上。
现在深想,关诉为人内敛稳重,不善人情交际,又无权参与股东会。如果不是她得了消息在中间搅和,压根不会有人特意去问关副总研发项的事。
一是在外人眼里,关诉本就是池文征的人。问,就是与池总口径一致。
二是研发项目也在正常推进。就像今天,池颜问到时,关诉最初的说法是项目拨款比往年多多了,一切顺利。即便有好事者多了一句嘴,拨款确实有,他答得并没有毛病。
无人察觉到异常,谁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池颜这会儿基本确信了在法国那边买地用的钱有部分是从研发项里私扣出去的公款、有部分是暂挪了股东分红。
不过光靠这些还不够,说不定查一下工程公司,还有其他惊喜。
工程公司那没并入集团总部,她管不着。
但一旦动用了大池内部的钱,池颜就觉得此事可以从长计议了。
她出神的空档,手指不小心压到了椭圆仪上的按钮。阻力变化起来其实有个过渡期,但她想着事儿没注意,只觉得腿上频率倏地发生了变化。如同爬楼时突然踩到高低不平的一阶,身形捎带趔趄。
在抓稳扶手的同时,一双手扶了上来,牢牢抵住了后腰。
她今天这件健身服只到腰腹,一截漂亮的腰线就这么露在外面。
那块算禁-区,尤其紧贴脊椎那段肌肤,与耳后那片不分伯仲。
池颜像张弓似的条件反射绷了起来。
关诉也没想她反应这么大,手僵持在半空扶也不是,收也不是。他轻拢手指,只觉得手指烫得仿佛刚过了遍油锅,脸上浮起淡淡一层窘意:“我……就想扶一下。”
“啊,好。”
池颜脚下站稳,直觉自己这么大反应不太礼貌,点了下头:“谢了。”
不知怎么,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就这么微妙起来。
同样是沉默少言的男人,关诉显得比梁砚成更柔和斯文一些。刚才那一下像个开关,让她脑子里不受控制过电影似的360°无死角闪过梁砚成的影子。
越待着越觉得气氛诡异。
她从椭圆仪上下来,佯装累了仰头喝了口水:“我去休息室那坐一会儿。”
关诉还闷着:“哦,好。”
脑子里的想法几乎控制了手上的动作,池颜边往休息室走,边忍不住打开了木头的聊天框。
手指在视频通话上方顿了好几秒,明明脑子里还没有结论,手指却点了上去。
短暂几声过后,画面一晃,男人单手推了下领结,偏头望过来。
“怎么了?”
怎么就通了?
池颜忙不迭去点挂断。
几秒后,视频拨了回来。她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哈喽,亲爱的。”
他那边是清晨,这会儿没戴眼镜,看身后像是在衣帽间。画面随着她那声热情问候晃了下,随之看到他调整领结的手指蓦地一顿,眼眸也垂了下来。
“好好说话。”
“……”
池颜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脑子进水才会觉得关诉与他像。
关诉说的是人话,梁砚成说的是狗语。
像个屁。
她的微表情被对方捕捉了去,男人眼神落在屏幕上某一处,视线通过摄像头沉沉落在她身上。
池颜移开一些:“你是不是想问我一大早找你干吗,很简单,我按错了。你别多想。”
他的声音很淡:“是么。”
“……其实也不完全算。”池颜忽然想到别的,问了句:“你知道法国那块地资质什么时候能拿下来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某种叫做我就知道的情绪。
梁砚成把手机支在一边,慢条斯理调整着腕上的锈铜色浮雕袖扣。
“中间人出了点问题,一时半会儿很难办下来。”男人眸色微敛,多加一句:“当然,如果你希望我出手阻拦,或许会更久。”
“也有可能――”
他故意顿了下:“永远办不下来。”
倒也不必这么狠,毕竟花了大池的钱,直接影响到后期到她手里是多少。
如果能拖到一季度分红,池文征那资金回笼困难,必定会想别的办法。
池颜斜支着下颌往休息室的桌前靠了靠,“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或许是凑近了屏幕,声音无需放的太大。
这会儿听起来她的声柔和又缱绻,好像真是一副温柔娇气好太太的样子。
梁砚成眉头微蹙,先一步打断:“要我出手?”
“还不用。”池颜莞尔,“到时候如果叔叔来找你――”
她对着屏幕小声说了一通,半是撒娇似的:“行不行啊,好不好啊,你也赚的,你再想想,真的一点儿都不亏。”
她提的建议确实不亏。
梁砚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耐心,嗯了一声:“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这么晚还不回家?”
镜头里,只照到她上半身,肩带式的健身衣露出几近完美的锁骨。
这只无时不刻不在意美的小孔雀就高高挽起长发,这么坦然露着漂亮的线条。
他觉得嗓子眼发紧,咳了一声。
再转头想交代点别的,镜头后背景一晃,有个熟悉的身影晃了过去。
再定睛,人已经站到了身后几米处。
大池的关副总像是没注意到她在聊视频,很娴熟地同她打了个招呼,问:“还过去吗?还是今天早点结束?”
池颜被身后动静吸引,应声扭头。
两句话再回来,手里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切断了,回到了聊天界面。
最新一条显示着视频通话已结束。
她本能弹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再接通时,屏幕那边,男人的脸都黑了。
第23章
梁砚成此刻确信,多次看到她与大池关副总在一起并非巧合。
甚至可以说私交甚密。
可没多久前,有人理直气壮地回应说,他们不熟。
池颜眼睁睁看着镜头那边的画面在半空中晃过模糊残影,沉闷一声,画面静止。手机像是被掷在了桌面一角,直勾勾对着天花板那圈光线惨白的灯带。
她听到画外,男人生冷的语气:“说说吧。”
其实……
也没什么需要特别解释的。
池颜戴上蓝牙耳机,找了个僻静角落。
“这位关副总。”她很理智地冠上了职称来说明,“对我来说很有帮助。他懂技术,人又不花里胡哨,还是可以信任的。”
池颜知道他不愉快的点在哪儿,补充道:“当然你放心,不可能有负面新闻的。我们每次见面都很小心。”
“……”
易俊把熨好的西服送进来时亲眼目睹了小砚总黑着脸把手机摔桌上的那一幕。
他小心翼翼挂好衣服,不可避免听到夫妻俩对话。
夫人像是有什么特殊魔力,前后两句话能把人仿佛置身于夏日雷暴天,上一秒转晴,下一秒继续暴风洗礼。
在“每次见面都很小心”那句之后,小砚总的脸就没再晴过。
手机仰躺在桌上一角,画面里只剩吊顶白光。
他轻呵出声:“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有时间找别的男人帮忙,却不回家提一句。
就这么不愿意找他?
夫人毫无察觉,絮絮叨叨继续说着:“……虽然咱们现在统一战线,但我想吧,这么细节的事也没必要都跟你说,你看你本来就挺忙的,我这儿自己都能搞定。哦对了,我和关副总的事你别告诉叔叔啊。当然,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说的。还有啊……”
balabala一堆,易俊觉得天好凉。
同样北半球的冬天,法国宛如冰窖。
***
原定于三月末才能走完的行程,月初就紧赶慢赶收了尾。
飞机准点降落陵城。
连续高强度工作把跟在梁砚成身边的助理团磨得分外憔悴。宽幅墨镜后,人人都顶着色号参差不齐的黑眼圈。
一行人步履整齐,从贵宾通道直抵停车场。
为首的男人穿着考究的双排扣羊绒大衣,身形修长挺拔,在人群中依然显得气质卓绝。
在他抵达之前,助理先一步替他打开车门。
料峭春风随之往门缝里钻,下一刻,车里似乎传出了女人的喃喃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