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被钟靡初用力一带,她踉跄一步,停了下来,回头疑惑的看向钟靡初:“怎么了?走不动了么?都说了我背你罢。”
钟靡初走路东倒西歪,顾浮游说要背她,死活不愿。
顾浮游心想,这人是要面子罢,当年也背过她一次,只怕过了这么久,她那时又醉酒,记不清了。
钟靡初不说话,望着她。她亦是不开口,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
两人这般对视,沉默良久,一股清风刮过,树叶飒飒响。
顾浮游心里知道她是想问‘去山上做什么’,也不知是要报复她前些日子给她的痛苦,还是爱看她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还偏要端着的可爱模样,难得遇见钟靡初这样的处境,总升起一股戏弄她的心来。
眼瞅着钟靡初不妥协,顾浮游笑了笑,那双红瞳一弯,直叫人觉着藏了颇多坏心思,“去打劫。”
钟靡初一脸的困惑。顾浮游道:“咱们俩个残兵败将,伤痕累累,总要先寻个地方歇两口气,才好重振旗鼓,去东海,否则路上有个万一,不说遇着那只青鸾,就是遇着其余三宗的人,咱们也无力对付。”
顾浮游微微侧头看着钟靡初,笑道:“陛下,那时候可就是龙游浅滩遭虾戏了。”
钟靡初分神大圆满,内外双修,如今庚辰已归,除了青喆和帝浚,若不借助外力,面对面较量,怕无人是钟靡初对手了。
她还很年轻,但已然睥睨群雄。
顾浮游觉得钟靡初做了这么多年龙王,就算是再清心寡欲,心底也该有几分傲气。在青喆手中败了也就算了,实力差距在那里,若是实力未恢复,在路上败给哪个无名小将,可就太折辱她了。
钟靡初对顾浮游所言有几分赞同,顾浮游上山时,不再拉着她。
山门处有两名守门弟子,门内布了长桌,一人窝在太师椅内,双腿架在桌上,仰着头,看不清面容。
守门弟子见有人过来,凝声喝道:“什么人。”
顾浮游扶住钟靡初站定,还在台阶上,须得仰望两人,她道:“小道友,我朋友受了伤,想借贵宝地暂作歇息,若有医师,望能为她瞧瞧伤,你我同道,还望帮扶一二,感激不尽。”
并非所有人都恁的有见识,知晓龙族和青鸾特征,一眼瞧出她们人身的不同来。这守门弟子见她两人身形狼狈,恐两人与人血战过,收留她们会惹来仇家,忙不迭挥手:“去,去,去,仙门清修地,又不是客栈,你等想进就进。”
那窝在太师椅上的人歪着脑袋,听到动静,掀起一只眼皮来看,瞅见两人容貌,不由得一震,两只脚放下来,双眼全睁了开,一瞬不瞬的看住两人,犹嫌不够,想要靠近些。
他将那说话的弟子往后一推,厉声道:“瞎说什么!道友有难,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长老……”
这人走到顾浮游和钟靡初跟前,看看顾浮游,又看看钟靡初,直觉得美色欣赏不过来,笑眯眯道:“这位姑娘不知受了什么伤,在下略懂医道,不如让在下先瞧瞧……”
说着便要来握钟靡初的手腕。顾浮游扶着钟靡初往旁一躲,似笑非笑:“你这点斤两,还没资格看她,叫你们掌门来。”
她原是想客客气气,但深知这世道,助人为乐,与人方便,行善积德的门派极少,百来年也才能遇着一个季朝令那般明理的掌门。大多的门派好一些是明哲保身;坏上一些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没有根骨;再坏上一些便如三仙宗,明着仁义,实则虚仁假义,从来利字当头;最坏的便数虚灵宗,无需遮掩,横行无忌,将欲/望赤/裸裸的展示,所有的人事都要为其让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修仙界的颠峰是这副德行,底下的门派又会好到哪里去,都烂到了骨子里。
所以一开始,她说出“打劫”,倒也并非是在玩笑。
如今的她可没有以前那么好的耐心和同理心。若是门派愿意收留便罢,若是不愿,她也无暇去找别的地方。强入山门,给钟靡初选一块灵地疗伤,她来护法,还是做得到的。
钟靡初的手臂垂在身侧,被顾浮游扶走时,一只皓腕轻荡,白花花的晃了那人的眼。
那人咽了一口口水,想不起要计较顾浮游的轻蔑,只说:“掌门忙的很,无暇接见,两位若是要在此疗伤,我倒是可以安排。”
他笑起来,说道:“只不过我们山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你们若要进,不是不可以……”
话说着,手又往钟靡初伸来。
尚未触碰,听得一声阴冷冷:“别碰她。”忽觉得背上似压了一座大山,四肢酸软无力,扑通一声,跌在地上。那守门的弟子也倒了一个。
这人脑袋是被猛敲了一击,嗡嗡作响,起不来身,这才意识到是被对方灵力压制至此。
他们这地方偏,百来年也不会来个高人,他瞧不出对方修为,满心以为是对方刻意隐瞒。谁知是他眼界浅,对方是个不能惹的,灵力浩瀚如海,不是他所能想象的。
他全身发颤,想要求饶,无法开口。
那还站着的弟子吓呆了,好半晌回神,连滚带爬往山门里跑去,边跑边喊:“山门遭袭!山门遭袭!”
顾浮游冷哼一声,扶着钟靡初进了山门。
不多时,弟子聚集,掌门带着众长老赶出来。
这是个小门派,位于北洲,掌门不过金丹期,弟子多是练气期修士。便是两人重伤垂死,对付这些人也不过挥挥手罢了,甚至整座灵山,都经不起她两人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