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才刚下楼,还没走到柜台,就听得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诶,那边的,对对对,就是你,把你手中那匹缎子拿来跟我瞧瞧。”
伙计一怔,陶缇也微微蹙起眉。
“我说你是聋了?傻愣着作甚,赶紧拿过来!”那女声没好气呵道。
“这、这……这位娘子不好意思,这匹天云缎已经被这位夫人选了……”伙计弯着腰解释着。
“选了又没付钱,就算付钱了,只要本姑娘想要,照样拿到手!”
这话实在狂妄。
陶缇不由得转过头,朝着右前方看去。
只见那女子梳着闺阁女儿的发髻,穿金戴银,一袭桃红色盘金彩绣绵裙,身形高挑,生着一张鹅蛋脸,五官算得上姿容清丽,只是眉眼间的神色太过张狂,倒生生的将她那份容貌拉低了几分格调。
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陶缇下意识想起裴灵碧来。
眼前这女子的张狂高傲,简直是裴灵碧2.0版本啊。
“翠喜,去,把那缎子给我拿过来――”
“是。”名唤翠喜的丫鬟气势汹汹上前,一把就要拿过那伙计手中的天云缎。
可在她伸手之前,玲珑面无表情的捏住了她的手腕,“这是我们夫人的。”
翠喜怒了,“你!!!”
玲珑狠狠将她甩开,另一只手行云流水般捞过那匹天云缎,默默的退到了陶缇身后。
陶缇,“……!”
玲珑竟然这么厉害,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太帅了叭!
陶缇这边为玲珑鼓掌叫好,那桃红衣裙的女子却不爽了,大步走上前来,柳眉紧蹙,盯着陶缇道,“你知道我是谁么?竟敢让你的贱婢伤了我的人?!”
其实遇到这种张狂的人,陶缇一向不爱搭理的,因为跟这种人打交道,说不通道理,又累又没意义。
可不爱搭理,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的人!
陶缇缓步走到那桃红衣裙的女子面前,语气平静道,“贱婢骂谁呢?”
桃红衣裙女子道,“贱婢骂……”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不对,一张粉脸顿时涨的通红,怒目圆瞪道,“你,你个贱人,你竟敢戏弄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陶缇冷声怼回去,“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好吧?真是搞笑了,大渊朝百姓千千万,谁有功夫记得你是谁啊?”
桃红衣裙女子显然被气的不轻,一根手指抖啊抖的。
这时,那被玲珑甩开的翠喜走上前来,大声道,“我们姑娘可是左相府六姑娘!”
相府六姑娘?
陶缇抿着唇,努力回想着这一号人物。
还是付喜瑞凑上前,低语道,“夫人,左相是皇后娘娘的兄长,这位应当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六姑娘周沐颜。”
哈?陶缇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难怪她说怎么第一眼见到这货,就仿佛看到另一个裴灵碧,原来两人是表姊妹啊。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周皇后的侄女又怎样?她是太子妃,便是裴灵碧在自己面前都讨不到好,遑论这周沐颜。
“哦,原来是左相之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呀。”陶缇微微笑道。
“哼。”周沐颜见她语气变得柔和,只当对方是害怕了,不由得抬起下巴,哼笑一声,“你若乖乖将这匹缎子给我,我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
“哎哟,周六姑娘还真是……厚颜无耻呢。”
“嗯……??”周沐颜怔住,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女人,“你、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一遍哪够,厚颜无耻厚颜无耻厚颜无耻,三遍送你。”
“……”
周沐颜这边气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
店里的伙计和顾客们都倒吸了一口气:天爷呐,这戴帷帽的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连皇后的亲侄女都招惹?
就连那拿天云缎的小伙计,都替陶缇捏一把汗,小心凑过去劝道,“这位夫人,就一匹缎子,你就给了她吧。她这般身份,可轻易开罪不得啊。”
陶缇不置与否,只平静对周沐颜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左相都不曾教过你么?还是你觉得你仗着相府和皇后的威势,便可在天子脚下为所欲为了?”
这话落入周沐颜耳中,只觉得面前这个狡诈的女人又在给她设言语圈套,拐着弯骂她没教养呢。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指指点点的,仿佛在数落她的不是。周沐颜愈发觉得烦躁愤怒,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与羞辱!
若是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她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思及此处,周沐颜眸光一冷,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抬手就朝陶缇打去。
第26章
眼见着周沐颜突然冲上来,众人皆是一惊。
陶缇眸光微闪,下意识抬手去挡――
“啪”的一声脆响骤然响起。
紧接其后,又响起一阵“啊啊啊”的吃痛声。
只见陶缇的左手贴着周沐颜的右臂穿过,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后扭去。周沐颜整个人佝着身子,牢牢地被陶缇钳制着不得动弹,那样子实在狼狈极了。
众人瞠目结舌:刚才发生了什么!这周姑娘怎么就被制住了?
周沐颜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掰断了,且这个姿势实在丢人,一双眼眸泛着水光,怒瞪着陶缇,“你这个贱人,你快松开!”
“你再骂?”陶缇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啊啊啊,痛!”
“你知道痛,我不知道痛?你打我可以,我不能打你,世间岂有这样的道理。”陶缇嗤笑道。
“你算什么东西,能跟本姑娘比?你赶紧放开我!你听到没有!”周沐颜努力扭着头,见陶缇丝毫不为所动,只好呵斥着翠喜,“你还傻站着作甚,赶紧将她给我拉开!”
“你你你你……你快点放开我家姑娘,否则我们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翠喜有心护主,但她刚才是亲眼瞧见了的,这女人三两下就将自家姑娘扭得跟麻花似的。自己若是上前,肯定也讨不了好。
她怂怂的缩了缩脖子,虚张声势的喊道,“姑娘你再忍一忍,奴婢这就出去叫人来。”
陶缇一下子笑了,“叫人?去呗!反正事情闹大了,你家姑娘仗势欺人、当街打人的‘光荣’事迹传扬出去,丢的也是你们左相府的脸!”
顿了顿,她又扫了一圈在场众人,义正言辞道,“诸位方才可都瞧得真真的,是她先动手挑衅我,便是闹到公堂之上,我也是占理的!”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位身着藕色裙衫的清丽姑娘站了出来,朝陶缇客气颔首示意,柔声道,“若是你需要人证,我愿意为你作证。”
能在天衣阁消费的多是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虽有部分人碍于左相的威势,不敢多言,但大部分人还是讲道理的,见有人发声了,其余人也纷纷表态响应:
“对,我们也都瞧见了,是这位相府小姐先动手的。”
“就是,这光天之下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明明就是这位夫人先看中这匹缎子,你抢不到还恼羞成怒出手打人,实在太过分了!”
“嗨,我还以为长安的高门贵女皆是知书达理的,不曾想竟还有这般蛮横不讲理的泼辣货,说得难听些,这做派与山匪有何异?”
听到这些话,周沐颜一张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手腕扭痛的,还是羞恼气愤的。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出声的人,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最先发声的藕色裙衫姑娘,“宋玉凝,这有你什么事!”
被唤作宋玉凝的女子,正是宋太傅的孙女,宋家大姑娘。
见周沐颜那一副记恨上自己的表情,宋玉凝面色淡然,眉眼间并无惧色,却也不多言语。
陶缇感激的看向她,“这位姑娘,多谢你。”
宋玉凝淡笑,“不客气,本就是她无礼在先。”
周沐颜这下真的怒了,她这会儿手还被人扭着呢。这两人还聊上了?
她咬牙切齿的看向陶缇,嗓音都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松开!”
“道歉。”
“不可能!”周沐颜几乎是脱口而出,“要本姑娘给你道歉?你算什么东西……啊哟哟痛痛痛……我道歉,我道歉……”
陶缇觉得这周沐颜还真是怪有趣的,手劲稍微小了点,“继续。”
周沐颜脸上满是不情愿,心道:待脱身后,再找这个贱人算账也不迟。她闷着一口气,恨恨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抢你的缎子,也不该对你动手,还请你别跟我计较。”
“没了?”
“你还想怎样!?”
陶缇扬了下眉头,她原本也不指望这跋扈小姐能说出什么好话,虽说道歉的态度不算诚恳,但也算是道了歉……自己也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毕竟,她这趟出宫是来玩的,把事情闹大也不好。
“以后做人别这么狂妄,很容易挨打的。”陶缇淡淡说着,松开了周沐颜的手。
一下子脱离了桎梏,周沐颜连忙揉了揉自己快要掰断的手腕,腕骨传来的强烈酸痛差点让她眼泪狂飙。
见她这副美眸含泪,可怜兮兮的样子,陶缇扯了扯嘴角,也没过多搭理,只朝玲珑使了个眼色,打算付账走人。
哪知道这一步还没迈出,那周沐颜突然又有了动作――
这次她倒不是想打人,而是朝着陶缇头上的帷帽而去。
“你这贱人,在店里还戴着帷帽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丑的没脸见人,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
她一把抓着帽檐垂下来的白纱,狠狠一扯。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让陶缇懵了一会儿,下一刻,她头上的帷帽便被扯落,露出一张精致明艳的小脸来。
一时间,店铺内静了一静。
等众人回过神来,皆是惊艳叹道,“好标致的模样,朱唇榴齿,的砾灿练,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长得如此端丽绝色,怪不得一直戴着帷帽呢,我若是男人,娶得这般美妻,定然也不舍得给被人看。”
“哈哈,刚才那相府姑娘还说是人家是长得丑,没脸见人呢,这下见到真面目了,说不出话了吧……”
周沐颜这会儿的确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