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的“□□熏心”这么坦诚,令向斐然眯了眯眼,气息沉冷,一句话都懒得说。
“我们才见第二面,有一点错轨是正常的,我们只要把它修正就好了!”商明宝很认真地提出解决方案:“好不好?就当date了。”
date。
纽约的date文化独树一帜,一对男女可以喝酒接吻牵手上床,但是别问,问就是“只是朋友”,问就是“我们还在date中”,问就是“还没做好确切的了解和准备是否要跟ta开始。”
商明宝说出这个词后,向斐然眸色更沉,一言不发,干脆地又吻了她一次。
商明宝被吻得晕晕乎乎,呼吸都被他不客气地占满。
怎么办,从这些没出息又沉沦的反应里,她很难说自己对他“没那么喜欢”。
是不是因为他太会吻了啊……?
第二次吻停下来时,商明宝满面绯红,程度比第一次稍浅一些,但眼眸里水雾迷蒙,一开口,鼻腔都被他亲得有点堵了。
“你干什么啊……”她带着鼻音埋怨。
向斐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不废话,直接问:“什么时候date第二次?”
商明宝短促地:“啊?”
啊???
“不,这个是错误的――”她茫然且错愕地瞪着他,手和嘴的表达都很混乱:“我们、我们要适可而止……”
向斐然“嗯”了一声,一副问实习生的冷静语气:“为什么是错误的?”
给你个机会说说看。
“因为,你是哥哥,我是妹妹――”
“我很确定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
商明宝宕机了好几秒:“我、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感情就好像……唔,契弟契妹……”
向斐然截断她:“谁告诉你的?”
“……”
“我说的?”
“……”
“我不记得我说过。”
“……”
商明宝口干舌燥哑口无言又无所适从,最后变为一股交织着羞涩的恼怒:“向斐然!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追你。”
他两个字说得快极了,就连着她的尾音;也干脆极了,眼也不眨,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商明宝一句话都说不出,但刚刚才平复下来的脸色又迅速地染了回去,她此时此刻的混乱堪比十八辆车连环追尾,怒气冲冲地推了向斐然一把:“出去!出去出去出去……”
公寓就这么屁长点距离,她一边推一边骂地赶他到玄关,想一鼓作气摔门时,那扇门被他当机立断地按住了。
“所以,下一次date是什么时候?”他冷酷问,那张多看上几秒就会让人精神错乱的脸被越过哈德逊河而来的午后阳光照亮,苍白,深邃,冷峻得有一股别说废话的坚定感。
商明宝张口结舌,脑子里下意识地搜索着日历,但下一秒清醒过来,恼羞成怒地把他推出了门外:“没有下次!”
砰!门几乎是擦着向斐然的鼻尖关上了。
这次会面比他预计的早结束了四个小时,太阳都还没落山。向斐然下了楼,在大厅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纯净水,从口袋里摸出两板药,按破铝膜,用水一起送服了下去。
这之后,他回到公寓,带烧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
西蒙直觉他有点不对头,叫他一起吃饭都有点胆战心惊的。他煮了意式肉酱面,还炸了肉丸。向斐然吃饭时也一言不发,像在思考什么艰深问题,直到吃完了,他才冷不丁问:“如果一个女孩子,接吻的时候不仅不抗拒你还回应你,但又跟你说最好把这一切当作没发生过,是什么意思?”
幸好他等吃完了才问,否则西蒙高低得喷出一口面。
“你干嘛问这个?”他警觉地问。
向斐然瞥他一眼:“帮我朋友问。”
西蒙很认真地分析了一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女生可能有好感,但好感不多,更期望能维持现状。
“也就是说,对于她来说,目前的相处状态更让她觉得安全、舒适、长久,她不太想有变动,或者变动的意愿不足以强烈到让她真的走出这一步。”
西蒙非常老手,还是某畅销报纸都市情感专栏的主笔,而向斐然问的这个问题经典且常见,西蒙有80%把握自己切中了要害。
向斐然咬上烟起身:“狗屁不通。”
虽然他没有接受自己的分析和建议,但西蒙知道他昨晚直到很晚才睡着。早上如常起床后,西蒙跟他打了招呼,递给他一杯鲜榨橙汁:“养好身体,才有足够的脑子和状态去分析事情,否则只会一再做错误决策。”
一句话醍醐灌顶,西蒙从没见他如此乖巧地喝完一整杯橙汁。
在今天的课题组办公室,向斐然确实一反常态,非常认真、勤快地喝水,按时吃药,掐点闭目养神。
但是他没办法真的睡着。
“没那么喜欢”的判断始终萦绕在他脑海里,让他的眉心片刻也没松弛过。
他在等商明宝给他信息。
但商明宝一直没联系他,即使是例行公事地问一句他病情有没有好转。
商明宝今天上午过得有够糟糕的了。她和廖雨诺是一个专业,都学艺术管理,廖雨诺是家里捐了钱后进来的,她比她好一点,好歹是靠自己申入的。周一授课的教授管理很严,爱点名,一双眼睛跟红外线探照灯一样精确识别人脸。商明宝喜提迟到,被记一笔。
浑浑噩噩地熬过了上午的课后,听她喷嚏不断,廖雨诺让她如实招来:“昨天干嘛了?连感冒都传染了?”
商明宝支吾半天,瞒不过她,交代了个干净。廖雨诺听得兴致勃勃:“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我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商明宝趴在餐桌上,被正午阳光晒得闷闷不乐:“他喜欢我什么啊。”
“你问我干嘛,去问他啊。”
“我除了长得漂亮一点,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廖雨诺:“嗯嗯,很有自知之明。”
商明宝踢了她一脚:“向斐然不能是一个纯看脸的人,他不能轻易就喜欢我。”
廖雨诺挑挑眉:“想开点,也许他没那么喜欢你呢?爱情需要原因,泡小妹妹不需要啊。”
安慰鬼才,一句话把原地鬼打墙的商明宝给安慰得水泥封心了。
到下午时,她开始流鼻涕,打喷嚏打得头都痛了,后脑勺像给人砸过一样。纸巾在书桌边堆成小山,教授讲的艺术史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节课,廖雨诺拐她去逛街。她最近相中了上西区一家精品店的白人小哥,要去给他冲业绩。
商明宝随她去了,才知道是一家卖饰品和时装的设计师店铺。首饰柜台前,一个导购正在给一对老年夫妇热情讲解一个多宝镯子。
“这是由欧泊和绿松石镶嵌而成的……”在灯光下,代购戴着黑手套,将手镯展示给客人看,并告知上面的欧泊开采自澳大利亚老矿,而绿松石则是设计师本人从西藏收购回来的老石头,有很强的能量。
商明宝听着夫妇两个细声商量,原本没当回事,直到她得知了那款镯子对方要价上万。
廖雨诺撩导购小哥去了,商明宝清了清嗓子,靠近两人,飞快而低声地说:“那颗超过1ct的是非洲货,吸水脱彩,不值钱,第二颗品相不错,第三第四颗,澳洲水晶欧泊,火彩稍差,第五颗,双层石,不值钱,第六颗火彩最好,但有裂,你去灯光下看。至于绿松石……”她瞥一眼即将回来的导购,轻轻地说:“有一颗算一颗全是注胶的。”
夫妇两个:“……”
商明宝打了个喷嚏,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她没太注意,但发现那对夫妻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和导购来回聊起来。可能他们不信?觉得她穿着学生气,又蓬头垢面的,像是东方来的跳大神骗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懂不懂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从小在高珠坊和家里珠宝集团顶级原料库里泡大把宝石当弹珠玩的内行中的内行啊。欧泊和绿松石这种级别的石头,要不是她自己喜欢那些blingbling的蓝绿色,又整天泡在纽约地质博物馆里,她才没那个闲心去研究、掌眼。
她不再关注,打量起柜台里其他的商品。虽然品质高低不一,但设计还算有意思。
过了会儿,那对夫妇离开了,居然是提袋离开的!
gosh!一万多!不是吧?人傻钱多?
廖雨诺也买了两样东西,她是真人傻钱多,而且主要是为了泡男人,商明宝便懒得告诉她那颗帕拉伊巴成色不怎么样。
买完单出门,在门口旁边的路灯下,看到了那对夫妇。
“miss。”老太太上前来。
商明宝迷迷糊糊听了半天,原来他们是西班牙来的游客,很喜欢刚刚那个手镯上的花纹,所以即使知道那些石头不怎么样,也还是想买回去。但多亏了她,他们最终以非常优质的价格拿下了。
“2000,如何?”
商明宝竖起大拇指:“good price。”
“我们想感谢你。”老太太拉开钱夹,从中取出两张面值百元的纸币,塞到商明宝手里。
商明宝讶异了一下,在对方的再三坚持中,她收了两张票子,揣回了大衣口袋里,说谢谢。
总价10%的报酬,非常公道的一笔中介费。
等两人一走,商明宝一反淡定,双手掐住廖雨诺的胳膊,两眼放光不敢置信问道:“cheese,我赚钱了?!”
虽然两百美元不够她们喝个下午茶的,但廖雨诺还是跟她一起高兴起来。
“啊,五指毛桃。”商明宝将两百美金贴在掌心,在将临的暮色中仰眸看圣诞彩灯。
“哈?”
“你不知道,这是来自远古祖先关于丰收喜悦的呼唤。”
廖雨诺斜眼:“懂了,你们家从山顶洞人那辈就开始经商了是吧?”
商明宝不理她的揶揄,心里盘算着。就算把这笔钱的来历告诉爸爸,爸爸也不会相信的吧?他肯定说没有流水就不作数。商明宝两手抄回大衣口袋,决定把这两百块供起来。
兴奋过后,她带病的精力槽迅速耗尽,打算回第五大道的公寓里好好躺一躺。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廖雨诺拍了下她的肩膀:“向博士?”
商明宝知道这里靠近哥大圈,但她没想过竟会这么巧,真的能碰到向斐然。她低着头胡乱转身:“不要跟他打招呼!不要让他看到你!”
廖雨诺:“……意思是这么个意思,那你倒是别往他那边转啊。”
啊?
商明宝茫然抬起脸,正撞进斑马线对面等红灯的向斐然眼里。
暮色苍茫,城市陷在晚市的车水马龙里。这里有着不同于下曼哈顿的闲适与从容,就连街灯也要温柔几分。
隔着川流的、打着转向灯的车流,世界成为了一种慢快门的影像。红色数字读秒,商明宝被他深沉地注视着,觉得自己仿佛溺在了某一种陷阱中。
直到八秒后,红灯停跳,绿灯和两侧等待的人群都动了起来,她才心脏突跳起来,迅速而狼狈地往直角交汇的那条斑马线转去,一把将廖雨诺也拽走。
不行不行,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而且她今天都没化妆!失眠了一整晚,加上感冒,形象气色都很糟糕的!中中中中午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食物?
嗯?想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