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新军的军使再一次打着白旗,提着两样东西施施然来到赤嵌城下。城头上的荷兰士兵一看到他就眉头大皱,纷纷叫:“那个瘟神又来了!那个瘟神又来了!”
这位军使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瘟神。上次就是他送来了邓肯上校和菲尔南总督的人头,带来了联合舰队和西班牙步兵军团全军覆没的坏消息,让荷兰军队的士气跟吃了巴豆似的一泄千里,这次这家伙又带着狼外婆看望小红帽式的虚伪微笑过来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一看到他,荷兰军队从军官到士兵,都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这个瘟神又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怕的坏消息……现在荷兰军队已经孤立无援,虚弱不堪了,可实在无法再承受更大的打击了啊。
这位大瘟神在城门外停了下来,大声叫:“城里的红夷听着,我们侯爷有份大礼要送给你们,是我给你们送进去,还是你们自己下来拿上去?”
城墙上的荷兰士兵听完翻译,异口同声的叫:“你这个遭瘟的丧门星,又想耍什么花样?”
军使得意的说:“我想怎么样并不重要,关键是我们侯爷想怎么样!实话告诉你,你们派出去支援台湾城的部队已经被我军全歼了,连个渣都没剩下来!”
二团被明军全歼了!?
一个晴天霹雳落下,震得所有荷兰士兵面色惨白,目瞪口呆。二团可是赤嵌城里最精锐的部队了,有着相当光荣的历史和辉煌的战绩,曾在莫里斯亲王麾下作战,多次击败过西班牙人,如此精锐的部队,居然不到一天就让明军给全歼了!?有几名士兵吼了出来:“你们撒谎!你们是不可能战胜曾多次受到莫里斯亲王嘉奖的二团的!你们撒谎!”
莫里斯亲王永远是荷兰人心目中的战神,能得到他的嘉奖的部队,一定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劲旅,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格外的无法接受二团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被歼灭的事实!
事实上,二团也不相信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被打败,而且败得这么惨!
他们在吃了一顿简单的战饭之后便不顾尚未恢复的体力,组成了方阵。台湾城守军已经被明军重兵隔绝,指望他们杀出城来与自己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明军是不可能的了,菲德南中校只能硬来,希望能凭借二团强大的战斗力杀开一条血路,冲进台湾城去。他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一方面,二团确实是拥有异常强大的战斗力,罕有败绩;二来,明军的工事修得太过糟糕,就那么一道又低又矮的胸墙,而且明军还是全火器化,一支长矛都没有!不管是西班牙步兵方阵还是莫里斯步兵方阵,其实都是倾向于防御,用猛烈的炮火和火枪射击以及刺猬般的长矛磨垮对手,长矛手和火枪手相互配合,火枪手在短兵相接之前尽量给对手放血,同时打击对手的士气,而长矛手则为火枪手提供掩护,兵种之间形成优势互补,以现在火枪那低得令人落泪的射速和让人泪崩的精度,没有长矛手的掩护单独拉出去,哪怕对手只是一群装备较为原始的部落兵,他们也会死得相当难看!明军居然一名长矛手都不要,那不是找死么!
其次就是,现在的欧洲步兵对野战工事颇为依赖,良好的野战工事可以帮助他们削弱敌军的优势,抵挡住敌军最猛烈的进攻,等敌军失血过多,士气低落了,主力再发动反击,一举摧毁对手,棱堡就是起这样的作用的。可是,这些明军通通都没有,只有一道用沙袋垒成的胸墙!
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压上去,推倒胸墙,用长矛将他们穿成肉串!
方阵很快就组成了,菲德南中校拔出佩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全团端着长矛火枪跟着军官,迎着黑洞洞的枪口和炮口大步向前,目不斜视。不愧是精锐部队,甫一发动,河洛新军这边一些新兵便感觉呼吸不畅、心跳加速了,仿佛看到一座大山朝着自己猛压过来似的!但是明军的炮兵马上就开火了,85毫米榴弹炮得用来轰击城墙,而且炮弹有限,不能浪费,用来对付这些荷兰步兵的,主要是雷击炮。八门90毫米雷击炮从容开火,炮弹尖啸而出,团团火光在荷兰步兵方阵中相继冲腾而起,此起彼伏,大团血肉随着膨胀的火球四下溅射,每一发炮弹栽入人群中间,都要炸起一大团血雨,连硝烟都被染成了暗红色!从明军这边望过去,分明可以看到折断的长矛和裂肢跟树枝似的在爆风中飞扬,荷兰步兵方阵中被炸出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环形空白地带,但是很快,这些空白的圈子就被涌动的人潮给填满了。
荷兰步兵忍受着猛烈的炮击,无视横飞的断矛和血肉,大步前进!
李岩面色微变,低声惊呼:“好严的军纪!好顽强的意志!”
凯瑟琳则是面色大变,骇然惊呼:“好可怕的炮击……”
轰轰轰轰!
一连四发炮弹砸入荷兰步兵方阵中间,马上炸翻了数十人。现在的荷兰步兵方阵已经不可避免的有些混乱了,近代军队忍受伤亡的能力确实比封建军队要强出一大截,但也不是没有极限的,一直干挺着被动地承受敌军炮火一轮轮杀伤,完全无法还手,铁打的军队都受不了!菲德南中校咆哮:“荷兰的小伙子们,坚持住!我们离他们只剩下一百多码了!只要冲过这一百多码,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屠杀!”
中校的吼声让士兵们恢复了勇气,他们连声怒吼,加快了速度。现在两军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百米,伤亡再大也只能咬着牙冲过去,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转身逃跑,等待他们的只能是一场可怕的屠杀,这道理就算是新兵蛋子都不会不明白!
所以,跟他们拼了!
徐猛眯着眼睛,盯着一座山似的压过来的荷兰军队,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说真的,他并不喜欢全面换装之后的河洛新军的作战模式,都是隔着几十米上百米对射,把对方射垮了再冲上去拼刺刀,这种模式潇洒是潇洒了,但是像他这种重装步兵出身的将领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存在感,完全没有了当初披重甲、持巨斧、尽情砍杀敌军的快意与作为整个军阵的基石的自豪。是的,在河洛新军向全火器化迈进之后,重装步兵这一曾经大放异彩的兵种已经从他们的编制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的廉价的火枪手,那些重装步兵说不失望,那绝对是骗人的。不过,看到荷兰军队居然能忍受持续的炮击所带来的巨大伤亡,坚决挺进,徐猛顿时兴奋起来,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够味!他大吼:“准备射击!注意射击纪律,谁敢乱了军阵,他就得死!”
跟荷兰军队相比,河洛新军的军阵就太简单了,一道胸墙加三排火枪手,齐了!对了,那三排火枪手后面还有一道比较浅的战壕,大量民夫手持备用的线膛燧发枪躲在战壕里,等火枪手打出枪膛中的子弹后立即后退,把手中的火枪往战壕里一递,马上就能接过装好子弹的火枪,继续开火了。平均一名火枪手至少有两支线膛燧发枪备用,再加上三段轮射,根本就不用考虑什么火力空档了,不可能有火力空档的!
可怜的荷兰人对此还一无所知,由于距离拉近,河洛新军的雷击炮被迫停止射击――――再打就要把炮弹砸到自己人中间了,这无疑更加振奋了荷兰人的士气,他们仿佛看到胜利的希望了。
看到胜利的希望只是他们的错觉,死神的狞笑倒是再真实不过了。
“打掉那个指挥官!”徐猛指着菲德南中校,下达了一道在欧洲绝对会犯众怒的命令。
进入近代后,欧洲人打仗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不能朝敌军指挥官打黑枪,因为这些指挥官都是贵族,而欧洲各国大多都有姻亲关系,搞不好某位穿着鲜艳华丽的服装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军官就是自己国王的外甥,一枪把他给做了还得了?可徐猛才不吃这一套,在他看来菲德南中校简直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穿着如此醒目的服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简直就是在冲他吼“朝我开枪”嘛,不赏他几粒花生米都说不过去!
砰砰砰砰!
四名神枪手同时扣下板机,菲德南中校分明听到了自己胸甲被子弹洞穿的可怕声响,强大的冲击力打得他向后连退七八步,瞪着鲜血狂喷、血肉模糊糊的胸部,一脸不敢置信的惊愕表情,蠕动着嘴巴想说些什么,大股鲜血抢先一步从喉咙里喷了出来,他轰然倒下,抽搐了两下就不动弹了。
自己的指挥官在第一时间就被打死了,荷兰士兵们顿时全傻了眼,愣愣的看着菲德南的尸体,忘记了自己该干些什么。他们忘了,徐猛可没忘,一声令下,五百多支线膛燧发枪同时开火,从枪口喷出的硝烟和火焰连成一条暴怒的火龙,长达五百米的胸墙变成了火墙。铅弹呼啸间,荷兰步兵方阵中“噗噗噗”的声响不绝于耳,厚重的胸甲在尖头铅弹面前跟纸片没有任何区别一打就穿,变形的弹头带着大量钢铁碎屑撕裂肌腱,撞碎骨骼,一穿到底,凿出大股喷泉般的血浆,枪声响过,荷兰士兵割麦子似的一排排、一丛丛地倒下。打完一个齐射,第一排士兵马上后退,把空枪往民夫手里一递,接过早已装好了子弹的火枪,等待第二次射击的命令。第二排士兵立即补上,瞄准,开火,炸雷般的枪声中,整个荷兰步兵方阵像风吹过的麦田,灼热的铅弹将荷兰士兵一堆堆的扫倒,惨叫之声响彻云霄!
荷兰军官惊恐地叫:“射击!射击!压制他们的火力!”
回应他们的是河洛新军第三次排枪射击,上前将支架支在地上,架起火枪准备射击的荷兰火枪手齐刷刷的倒下一大片。披着胸甲的长矛手尚且一枪就倒,不披甲的火枪手就可想而知了,铅弹打在他们身上,碎肉横飞,惨不忍睹。荷兰士兵们简直要吓疯了,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猛的火力,更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火枪!河洛新军根本就不跟他们讲战术,也不跟他们比拼什么作战技术,只是非常单调的射击、换枪、再射击、再换枪,跟一条杀戮流水线似的!那火力实在是太猛了,一个排枪接着一个排枪,没有一丝间隙,而他们没有工事,无处藏身,只能被动的挨打!压制明军火力?别闹了,对面的火枪是他们的n倍,怎么压制!
等死吧!
那个瘟神般的军使当着荷兰士兵的面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两样东西放进吊篮,让他们吊上去。
城头上响起一片绝望的呼号声,不少荷兰士兵捶胸顿足,失声痛哭!
这个瘟神给荷兰人送来的,是第二团团长菲德南中校的头颅,以及二团那满是弹孔和血污的团旗。这是在长达五分钟的对射和十五分钟的白刃战之后,菲德南中校的团所能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二十分钟的激战,一千七百到一千八百名荷兰士兵被河洛新军的子弹和刺刀无情地屠杀殆尽,他们也奋力反击过,甚至发动过自杀式冲锋,然而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此战,河洛新军伤亡不到三百。
六比一的战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