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那几位为了弄死杨梦龙而东奔西走,一刻也没有消停,杨梦龙同样没有闲着,这几天他指挥一支火箭炮部队在南阳周边地区四处乱窜,看到乌云飘过来就一通猛撸,然后就是大雨倾盆。在他的努力下,南阳的旱情被极大地缓解,原本下降了很多的水位一路暴涨,老百姓笑逐颜开。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非常惊奇,几次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也知道只要杨梦龙对着乌云发射火箭就会下雨,而不是下冰雹,他们乐呵呵的找杨梦龙提意见:我们这边挺干旱的,能不能到我们这边打几轮火箭,让老天下一场雨?
新野、方城、叶县等好几个县的县令也写信过来抱怨:“南阳那边街道都积满雨水了你还打?也太偏心了吧,我们这边才最需要雨水啊,赶紧将火箭给我弄过来!”看来南阳人都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脏,就算突然从地底钻出一头哥斯拉,他们恐怕也不会吃惊,最多就惊奇的叫:“侯爷还能弄出这玩意?真是太会玩了!”
杨梦龙当然不是随便瞎折腾,他之所以把南阳弄得洪水泛滥,目的有两个,第一:南阳是一个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市,在这里搞很容易让影响扩散出去,给大家打预防针;第二:收集数据。每一次试验都且一个庞大的观测团跟在后面,测气温,测风速,测云层的高度和厚度,测空气湿度……虽然测试器材简陋,条件也不是很好,但大家充满干劲,充分发挥想象力,尽可能的收集数据。在这帮数据狂魔的坚持下,南阳人提前享受到了雨季的清凉,三天一场小雨,五天一场大雨,雨伞和雨衣销售异常火爆,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而最直观的影响则是田里的庄稼喝足了水,一个劲的疯长,看得别的县那些昼夜守在田头焦急地等待着浇灌自家庄稼的机会的农民眼红不已――――现在真的是太旱了,河里的水位普遍下降了一尺,水车提起的水大大减少,大家只能在官府的统一安排下轮流浇灌,农民心里的焦急就可想而知了。
在方城县县令的强烈要求下,杨梦龙带领他的火箭炮部队兴致勃勃的跑到了方城县旱情最严重的一个镇子,在当地农民的帮助下将火箭炮部署到山顶上,等候冷云的到来。有观测站点报告说大团冷云正朝方城县移动,在未来三日便会到达这个镇子,不过带来的不是贵如油的春雨,而是要命的冰雹。现在杨梦龙就是要将要命的冰雹变成救命的雨水,当然,前提是冷云真的往这边移动。
好不容易部署好了火箭炮,还来不及抹一把汗,李岩骑马赶了过来,在山下跟扎吉冲翁说了几句话,扎吉冲翁不敢怠慢,飞快的爬上来,附在杨梦龙耳边低声重复一遍。
杨梦龙耸耸肩,说:“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还会怕他们不成!”说完,举起望远镜往天边眺望,寻找着冷云的踪影,并且指挥手下给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充气。
一个不怕死的家伙用厚厚的棉衣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笑嘻嘻的跨进吊篮里准备升空,看他那一脸轻松的神情,不像是跑到天上去玩命,倒像是去玩的。自从杨梦龙这个二货弄出了热气球之后,他手下那帮疯子就喜欢上了这玩意,经常有人乘坐热气球升空,观测天象、气象,测绘地图……这玩意儿好啊,飞得那么高,大地山川一揽无余,真的是太方便了!由于技术不过关,没少出事故,死了好几个人,都摔得粉身碎骨,极其惨烈,然而要上天的人却是越来越多,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在外人眼里,这帮家伙都是疯子!
科学技术不正是由这些无所畏惧的疯子推动着向前发展的吗?
扎吉冲翁跑下山去,将杨梦龙的话对李岩复述了一遍。李岩苦笑:“他的心脏也太大了吧?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几个家伙的厉害?”
李岩口中的“那几个家伙”此刻正在南阳街头招摇过市。他们都是书生打扮,儒冠纶巾,广袖轻垂,一个个俊美无俦,犹如玉树临风,谈吐更是高雅,才思敏捷,碰到什么美丽的景物,不加思索便能赋诗一首,或者弄出一副绝妙的对联来,简直就是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可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没几个是还在做着花痴梦的少女,他们都在为生活奔波,来去匆匆,在日落之前是很难有空闲的,因此在他们眼里,这些吟风弄月的家伙简直有病,闲得蛋疼。见此情景,这群书生中年纪最大的那位蹙起眉头,目光闪烁,隐隐竟有一些阴鸷。另外几个比较年轻的则直接骂出声来,在江南,他们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关注的焦点,地方官吏围着他们转,缙商士绅百般讨好献媚,美人暗送秋波,那是何等的风光?可是在南阳这个鬼地方,这些一概都没有,忙得焦头烂额的南阳知府懒得鸟他们,那些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也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径直往纺织厂走没空看他们,至于商贩农夫……鬼晓得你们是谁?一边去,别挡着我们的路!
这无疑让这帮书生很不爽,非常不爽!
“天如公,这地方的人竟然如此轻慢我等士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一位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的弱冠书生向年长的那位一拱手,有些愤怒地说。这位大帅哥也就十八、九岁吧,年纪不大,名声却很吓人,其诗词文章早已蜚声江南文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正是侯恂的宝贝儿子,侯方域,明末四公子之一。这哥们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论文学成就,在四公子中可谓首屈一指。然而,跟明代很多文人一个鸟样,他也属于有才无德的那种,在明末很是掀起了一阵风浪,不过他一手导演的大场面是在明朝灭亡后。满清入关时杀戮极惨,被逼到绝路的汉人斩木为兵,揭竿而起,在河北、河南、山东三省依托千里榆林痛击清军,让清军死伤惨重,而侯方域为了出人头地,给清军出谋划策,根据他的建议,清军挖开黄河大堤,水淹七军,榆林军活动的州县尽为泽国,百万军民尽成鱼虾之食,轰轰烈烈的榆林起义就这样被滔天巨浪无情吞噬了。不过以水代兵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举动,满清开国之初处境艰难,对此颇为忌讳,不敢提及,因此也就没有给他什么嘉奖,这位仁兄功名富贵一无所得,最终回老家隐居,郁郁而终。这么一位为了谋求富贵可以向侵略者献上“水淹七军”这等毒计的狠角色自然不会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在南阳受到的冷遇让他很不爽,后果很严重!
那位“天如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天如”是他的字,他大名张溥,东林党复社的老大。这位仁兄同样才华横溢,手里那支笔比刀子还厉害,刀子只能杀人,他的笔不仅能杀人,还能诛心。这位仁兄崇祯四年就中了庶吉士,可谓少年得志,不过他早在科举之前就干了很多大事,从组织暴乱到冲击衙门,还有纵火烧城之类,其烈度绝对不亚于后世的五四运动,当真是不惜生死也要求名声,跟香港那些连绝食都要轮流来的窝囊家伙,其权势、能力和勇气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他最得意的还是在温体仁倒台之后一番布置,竟让已经下台坐了好几年冷板凳的周延儒重新出山成为当朝首辅,自己则在江南遥领朝政,周延儒的治国方略均出自他之手,人事任免更是他说了算,用哪些人,贬哪些人,首辅根本就作不了主,得他点头才行,吓人吧?只可惜乐极生悲,张溥太嚣张了,周延儒容不下他,最终一包毒药把这位遥领朝政的野心家给送上了黄泉路。
不过,由于杨梦龙闹得太大了,整个明朝的文人都为之惊恐,东林党破天荒的停止了内斗,暂时跟温体仁这个死对头握手言和,调转枪口对准了杨梦龙……东林党虽然喜欢内斗和作死,却也知道,他们之所以能肆无忌惮地作死,哪怕将国事败坏得一塌糊涂依然可以无罪一身轻,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文人当国的基础上的,如果这个基础被动摇了,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而杨梦龙的施政方略和他提出的水循环理论则正在动摇这一基础!所以作死大王张溥也顾不得继续对付温体仁了,带着复社一帮小将匆匆赶赴南阳,打算会会杨梦龙,顺便看看能不能把南阳的官员拉过来,拆杨梦龙的台――――让他干别的或许不行,干这个绝对内行。
然而到了南阳,他才发现这地方似乎跟大明的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复社的金字招牌在这里屁用都没有,从官员到学子再到平民百姓,都有大把事情要忙,没空围着他们团团转,这等冷遇,他还是头一回尝到。不过他毕竟是干大事的人,心里再不爽也不会像侯方域那样写在脸上,他只是指了指来去匆匆的百姓,淡然说:“拜那姓杨的所赐,南阳原本淳朴的民风早已败坏无遗,礼乐崩溃,人人以逐利为荣,读书为耻,轻慢我等学子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陈慧贞哼了一声:“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恶的是那姓杨的跟走火入魔似的毁坏林泉,兴建工厂,多少美景古迹被他破坏殆尽!如今的南阳,再也看不到春暖花开之美景,目之所及,尽是浓烟滚滚的烟囱!再不制止他,只怕大明的锦绣江山就要毁在他的手里了,我等有何颜面去面对子孙后代!”
众公子都随声附和,一个个愤愤不平。在他们眼里,什么生产力,什么工业化,通通给我去死,我只要青山绿水,林泉飞鸟,至于老百姓衣食无着落,饥寒交迫……关我鸟事?反正饿死的又不是我!饿死人是小事,为了办工厂毁坏了那些美景就罪大恶极了!
――――这帮货绝逼是欧洲那帮圣母的祖先!
张溥摆摆手,说:“诸位,慎言,须知此处人多口杂,到处都是那贼子的耳目,若暴露了,对我等极为不利。”
侯方域哼了一声:“他还敢动我等不成!”
张溥说:“那贼子丧心病狂,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是小心一点好。那贼子不是马上就要召集那些小喽罗宣扬他的歪理邪说了吗?我等暂且忍耐,到时候混进去,当面辩驳他的歪理,拆穿他的丑陋面目,岂不比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更好?”
陈贞慧用折扇一击掌心,叫:“妙!还是天如公想得周到!”
侯方域叫:“就这么办!到时我倒要看看那贼子如何下得了台!”
大伙一拍即合,暂时停止发牢骚,养精蓄锐,等到最佳时机再开喷,定要喷到杨梦龙体无完肤,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张溥一指陈贞慧:“对了,跟卧子、密之联系上了没有?”
陈贞慧跟陈子龙、方以智是好朋友,陈子龙和方以智在南阳呆了好几年,对南阳可谓了如指掌,张溥对这两位非常看重,还没到南阳就交代陈贞慧设法跟这两位联系,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时问起,陈贞慧却有些尴尬:“联系是联系上了,但是他们似乎都很忙……”
张溥很不爽了:“忙?忙什么?有我等必须用生命去捍卫的大义重要么?再去跟他们联系,如果在这等重要关头他们还是袖手旁观,那么,他们必将被复社除名!”
陈贞慧被吓了一大跳,不敢吱声,乖乖去办。
张溥看似风度翩翩,文雅非凡,手却不是一般的黑,惹他不高兴了,谁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最好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