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院门就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冲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
“乔...念,你考了第一啊!跑累死我了!”
说完一屁股靠在木门上,支着膝盖直喘气,可不就是跑了一路的王彤,见着院里两人的还搂在一块。
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你们这,门没栓啊...”
“你考了多少?”
乔念无比自然地从陆驰的口袋里抽出手,右手抽了半天没能抽出来,还被男人死死地握住,乔念暗暗瞪了对方一眼,狗男人毫无心理负担地装死当没看见,带着薄茧的手指还故意在她手心挠了几下。
一句话点醒了王彤,对方茫然地抓抓头,往日短短的小卷毛也早就长成了一头长发,按照乔念教的手法编成了一股麻花辫。
“我好像忘记看了,我先去看看,待会再来!”
说完一溜烟的又跑了,还贴心的把陆家的院门给带了上。
过完春节的半个月后,乔念收到了清大的录取通知书,王彤也如愿考上了首都传媒大学的新闻专业。
“乔念王彤,那我就先走了,到地方了会给你们写信,你们学校的地址我都记下来了。”
万萱抱着两人还有些不舍,脚边放着两个军绿色的大包,身后是人来人往的南城火车站。
“路上小心点,别喝陌生人递的水,车厢肯定有跟你一道去省城的同学,最好结伴一起。”
“嗯,放心,我给家里人通了电话,我哥也会去火车站接我的,你们不用担心。倒是你们,首都那么远,就算路上有人护着,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说着看了眼一旁人高马大的陆驰,朝着乔念挤眉弄眼。
“行了,你赶紧上车吧,再墨迹等发车了你就别走了,再回生产队去,大队长肯定欢迎你。”
乔念看万萱现在性子放开了都开始调侃她了,笑着睨了她一眼,分离时有些伤感氛围倒是冲散了不少。万萱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原本以她估分的成绩可以填报一个更好的大学,大概是思乡情切,几个志愿填的都是家附近的。
目送着去省城的火车驶离车站,三人便上了开往首都的绿皮火车,许是开学的缘故,迎来了返城大潮,去首都的车厢里人格外地多。
陆驰拎着一个大包,另一手死死地攥紧乔念的手,生怕她被人流冲走。按照标识找到三人的座位,王彤自觉地坐在两人对面,神秘兮兮地凑到乔念的耳边小声嘀咕。
“我刚刚在月台看见徐诗雅跟俞州扬了。”
乔念接过面无表情的陆驰递过来的水杯,朝他吐吐舌头,里面水是他在车站新灌的,一直没来得及喝,还是热的,听到王彤的话挑挑眉。
“他们不是昨天一早就出发了嘛,怎么今天才走。”
第41章
王彤撇撇嘴:“他们两一直神秘兮兮的, 再说了,她填的志愿不是都没录取上吗?怎么还能跟我们一道去首都?该不是俞州扬真的要娶她吧?”
复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想到徐诗雅我就好笑, 260分的本科线, 她考了258!这也太惨了,这得上辈子干了多少缺德事才这么倒霉。”
乔念看她表情夸张笑得东倒西歪, 差点要往窗户上撞,忙一手给她撑住:“也许是俞州扬给她走的关系,你别高兴太早, 不一定她还真能上大学。”
毕竟她印象中七七年因为录取率太低,国家又急需培养一批人才, 好像进行了补招,她就差两分, 又没有填专科志愿,很可能进补招行列。
正说笑间余光恰好瞄到话题的主人公进了车厢,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们。
“好巧,没想到我们竟然还在同一个车厢,之后到了北京, 有什么不熟悉的,或者需要导游什么的,都可以来找我, 毕竟大家都是同一个生产队的知青。”
俞州扬一进车厢打眼就瞧见了乔念, 她真是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抬手扶了下眼镜, 扬起一个看似亲和的笑容,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
还是那副假正经的虚伪模样,眼神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恶心。
俞州扬旁边就是坐在过道一侧的陆驰,后者闻言正好抬头望过去, 好巧不巧地就挡住了俞州扬望向乔念的视线,眉目清隽的男人对上俞州扬的视线,眼中顿时戾气横生,硬生生让俞州扬把接下来要不要坐一起的话咽了下去。
自诩聪明文雅的俞州扬,一向就看不起靠武力解决问题的男人,立马收回了扫向乔念的那粘腻的视线,拖着一个大包脚步不停地往自己座位走。
其实就是个怂货。
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徐诗雅,倒是撕下了伪装,白莲皮也不批了,拎着行李路过几人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一眼乔念,可惜被她瞪的一方压根没留意她。
两人在离乔念他们座位不远处,斜对角的位置落了座。
陆驰的视线从俞州扬的身上收了回来,眼眸微眯神色莫辨。
把自家男友的眼神尽收眼底,乔念也不打算去干涉陆驰的想法,这人心眼儿可比她小多了。
自顾自地把他的手拽到自己跟前把玩,狗男人身高体长的,手指都比她的长了一大截,难怪能把她手都裹住,指节匀称修长,骨节分明,手心处略微的薄茧更添力量感。
乔念暗戳戳地揪了一下陆驰手背细嫩的皮肉,大男人要这么好看的手干嘛。
王彤顺着徐诗雅他们的身影,也转过头探身看了一眼,嘴里小声嘀咕:“这徐诗雅跟俞州扬的关系,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好吧,这么大的行礼还要自己拿。”
十来步开外的徐诗雅伸手按了按,身下火车里统一的软皮坐垫,心里有些不得劲。
“州扬,不是说让伯父给我们安排卧铺的吗?这去首都还要坐十几个小时呢。”
俞州扬把随身的挎包放在腿上,里面是他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虽说没能如愿考上自己想上的学校,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这一年多的努力没白费。
手搭在挎包上轻拍了两下,在他的位置抬头正好能看到乔念那边,避开陆驰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又心猿意马起来。
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才女,怎么就让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汉子捡了便宜,小姑娘还是见识少,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适合她的选择。
心中不由得跟自己身边这个,眼皮子浅的徐诗雅计较上了,顿时觉得她哪哪儿都比不上人家,抬手扶了下眼镜。
“你以为卧铺是那么好买的吗,不都是为了等你的录取通知书,结果还落了榜,临时临别的哪给你弄卧铺去。”
正拿着小镜子照新发型的徐诗雅一噎,绕着卷发的手指恨恨地收了回来,想到就因为2分之差,与俞州扬的大学失之交臂,心里就不甘心。
一把将镜子丢进挎包里,谁能想到乔念那个狐狸精竟然考得这么好!就连王彤那个蠢蛋都考了三百多分,明明她已经那么努力地复习了,不就运气差了那么一点儿!
越想越气,一张还算清秀的脸蛋,更是因为嫉妒变得狰狞起来,声色莫名的凑近旁边的俞州扬:“州扬,我就差2分,你觉得伯父那边能不能....”
未尽的话大家都懂,俞州扬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轻扯嗤笑一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件呢?写好了吗?”
冬日的余晖,透过车窗照在俞州扬的金丝边眼镜上,擦得铮亮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他此时镜片下的神色。
*
等乔念踏上了首都的地界儿,位于蓉城的乔父,才知道乔念考上了大学,还是秦省的理科状元。
“陈副厂长,您可别开玩笑了,我家乔念读书不行,怎么可能考上大学,还什么理科状元,你要说是我家晓军还不差不多。”
乔建仁手上举着小酒杯,喝得二五八昏的,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满面红光,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因为他儿子考上大学高兴的。
酒壮怂人胆,都开始跟他们钢铁厂的副厂长,勾肩搭背起来。
陈副厂长一把推开乔建仁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他这辈子最恨别人喊他厂长的时候,还特地在前头加一个副字,这虚荣的毛病钢铁厂谁不知道,一般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直接喊陈厂长,面子里子都有了,他听着心里也舒坦。
就这个不识抬举的乔建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招得陈副厂长心里不痛快,就他之前闹出的那事儿,要不是听说他闺女是秦省的状元,他才懒得过来喝他儿子的升学酒。
一个拖油瓶考上了一个普通的体育学院,就高兴地上国营饭店摆了两桌子席面,自己亲闺女成了省状元不接回来就算了,还直说不可能。
陈副厂长那股无名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推得没站稳的乔建仁一个踉跄,引起一小片惊呼声。
一手拿着酒杯指着他,杯子里的酒都洒了满地,说话声音也含糊不清,一股醉态:
“差不多个屁!我看你这个爹真是白当的,自己省状元的亲闺女不去疼,就知道供着这两个外头来的拖油瓶,你可真行啊乔建仁!里外不识啊!难怪跟我同批进厂,现在还是个车间主任!”
原本就有些脑子不清醒的乔建仁,被他这一推更是迷糊了几分,两手从后撑着墙,使劲儿站直了身板,胡乱地推开要来扶他的人,大声嚷嚷:“说谁拖油瓶!这是我亲儿子!亲生的!我,老乔家的香火!”
这边的动静本就引起了其他食客的注意,这一嚷嚷全都看了过来,望向李玉珍的眼神都带着鄙视与嫌恶。
原本扶着乔建仁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顿时愣在当场,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继父,满脑子还是他刚刚吼出去的那番话。
周围人的眼神让他觉得窒息,兴许是这国营饭店人太多的原因,得出去透透气。呆呆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垂着头的李玉珍,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晓军!晓军!”
也不顾身后他妈的喊声,只一个劲地往前跑。
等乔建仁酒醒的时候,几人早就回了筒子楼,天色也早已黑了下来。
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往客厅走,腿还有些发虚,拖沓着一双棉布拖鞋,蹭得地面擦擦响。
见他媳妇跟儿女正坐在茶几上围着一张报纸看,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乔建仁,眯起眼望向墙上挂着的时钟。
“不睡觉都在这儿干嘛?看啥呢?”
说完便走近拿起了茶几上的报纸。
页头上印着南城晨报几个大字,正中央是一篇刊幅不短的文章,右上方还贴了一个少女的半身照,女孩眉清目秀微笑着望向镜头,很是夺人眼球,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明晃晃的写着1977年秦省高考状元乔念。
看得乔建仁猛然凑近,瞪大了双眼:“这是乔念那丫头?不像啊!”
黑白照片本就印得不清楚,加上上次乔念回来又是乔装打扮的,几人看了半天的确都没认出来,李玉珍的话里也有些迟疑。
“我也觉得不像,是晓梅说肯定是她,不管是不是,咱们明天往她下乡的那个生产队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是了,现在问题是你!你今天喝多了自己说了什么胡话你还记得吗!!”
李玉珍越想越气,直接上前掐了乔建仁的胳膊一把,这要是被有心人举报上去,说他婚内关系混乱,那他的工作也不要想了!全家喝西北风去吧!
*
“热烈欢迎77届新生入学”
还没下车,几人就看到了清大门口异常显眼的红色横幅,校门口已经来了不少学生,都扛着大包袱,还有几个看上去高年级的学姐学长在门口迎新带路。
乔念跟陆驰下车取了包袱,朝着驾驶室的中年男人致谢:“麻烦您了王叔叔,还让您特地送到了门口。”
副驾驶位的王彤立马就探出了脑袋:“不用谢不用谢,乔念你可不许跟我客气,要不是你,我哪能考上大学!嘿嘿,等我们入学手续办好,就去刚刚来的那个招待所集合哈!”
“对!乔同学你太客气了,你跟我家彤彤关系这么好,送一下是应该的,这两年我家彤彤真是多费你照顾了!”
坐在驾驶室的中年男人正是王彤的父亲,几天前在这边出差,便干脆等着自己闺女过来,带她去办入学。跟王彤一样长了张圆圆的脸,笑眯眯地看着颇有好感。
“您客气了王叔叔,那您先带王彤去学校吧,我看她都等不及了。”
“哈哈,好,待会再见,小陆同志我先走了。”
王彤父亲笑眯眯朝着两人摆摆手,开着厂里配备的桑塔纳,方向盘一转熟练地掉了一个头。
陆驰见她还望着车屁股呢,好笑地揉揉乔念的脑袋,俯身打趣她:“怎么,想学开车?叫声哥哥,就教你开。”
“去,尽占我便宜。”
乔念被他耳边的呼出的热气弄得面颊微红,一个手肘就怼上了陆驰的腹肌。
心下微郁闷,别说汽车了吧,飞机她都会开,只不过要兑换出一辆小汽车代步,手续就比较麻烦了,得找关系按走私车辆算。而以她现在的小金库也买不起四轮车,这时候汽车还挺贵的。
实在不行,还是得先换辆自行车骑。
为什么有种坐拥金山,却无处可用的憋屈感。
作者有话要说:乔念:富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