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捶了他一拳。
赵宴平笑着出去了,出门就见翠娘从下人房那边绕过来了,赵宴平神色一敛,又恢复了平时的冷峻模样。
翠娘还在揉眼睛,猛不丁瞧见厨房里走出个大男人,吓了她一跳,认出那是官爷,翠娘才奇怪地问:“官爷怎么起的这么早?肚子饿了吗?”
除了肚子饿,翠娘想不出官爷为何要去厨房。
赵宴平淡淡道:“夫人要炖鸡汤,你去帮忙吧。”
翠娘一听,忙跑到厨房里去了。
阿娇才整理好仪容,开始炖鸡,翠娘进来后,阿娇让翠娘自去准备早饭,孝敬卢太公的鸡汤,阿娇准备亲力亲为。翠娘得知这鸡汤是炖给卢太公的,便也不抢着帮忙了,一边预备早饭一边与阿娇聊起天来。
翠娘很能说,难得能跟夫人一起做饭,翠娘就将这三年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阿娇的赵家里面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当年赵宴平是怎么吐血的,说的比沈樱详细多了。
阿娇除了心疼赵宴平的那口血,心里也很甜,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会为了女人吐血呢?
“对了翠娘,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官爷有些不一样了?”
阿娇突然问道。
翠娘疑惑地看向她:“最近?最近是多近?我没感觉啊,官爷不一直都是冷冰冰,寡言少语的?”
阿娇提醒道:“我是说,官爷与香云姑娘相认以后。”
以前赵宴平心事重重,很少做些轻浮之举,便是夜里睡在一起,赵宴平也只是闷声要她,从不会说什么。但这次阿娇再嫁过来,赵宴平明显不一样了,虽然说得也不多,但他竟然在某次亲她的时候随口夸她长大了,还有今早,他还在厨房里对她那样。
这就是阿娇感受到的变化。
可惜翠娘看到的只有白日威严冷峻的官爷,除了刚进京时发现阔别一年的官爷变瘦了更俊了,翠娘再没有发现别的变化。
“夫人觉得官爷哪里变了?”翠娘反过来问阿娇。
阿娇当然不能说,赶紧转移了话题。
为了这顿鸡汤,阿娇一直忙活了两个时辰,终于熬好,她尝了一口,再给赵宴平、柳氏舀了一小碗,确定大家都觉得好喝,她才将鸡汤舀到汤碗中,盖上盖子放进食盒,让赵宴平快点出发去理国公府。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杏眸亮晶晶的,一心为他打算,也一心希望卢太公早日康复。
但熬了这么久的鸡汤,她只尝了一口。
赵宴平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吩咐冬竹道:“扶夫人回房更衣打扮,稍后夫人随我一起去理国公府。”
阿娇大吃一惊,随即连忙摆手不要去。
赵宴平道:“我拜老太公为师,喜酒都请老太公来喝过了,也该带你去给他老人家请安见礼。”
阿娇仍然觉得不合适,柳氏笑道:“宴平说的也对,阿娇你就别推辞了,快去收拾收拾,再耽搁下去,鸡汤真要凉了。”
母子俩都劝她,阿娇无奈,只好回房换了身出门做客的好衣裳,简单打扮打扮,随赵宴平一起上了马车。
可阿娇紧张。
进京这么久,京城的大户人家阿娇只去过姑父的将军府,旁的高门大户她都没去过,这次去理国公府,阿娇怕自己笨手笨脚失了礼数,怕自己给赵宴平丢人。
赵宴平一手扶着食盒,免得食盒倒了洒出汤水,一手握着阿娇的手解释道:“老太公虽然贵为国公爷,但平易近人并没有什么官威。国公府里人口也很简单,师母早已过世,老太公只有卢大人一个儿子。卢大人与卢夫人一共生了一儿两女,两位姑太太都已嫁人,卢公子年方二十三,娶妻梅氏,膝下有个三岁的小少爷。”
简单来说,理国公府现在只有卢太公、卢大人夫妻、卢公子一家三口。
“你去了,应是梅氏接待你,你们年龄相近,不必过于拘束。”
赵宴平一一地介绍道,连卢家众人的脾气都告诉了阿娇。
他语气轻松,阿娇心中也有了底。
理国公府到了。
卢太公正与儿孙争吵,起因是卢太公将一份卷宗带了回来,要带病审案,可卢大人担心老父亲劳累不利于养病,便与妻子、儿子、儿媳连同三岁的孙子俊哥儿一起跪在卢太公的病床前。
卢太公是躺床上了,可他不高兴,一直在数落儿子。
太公又何如,京城百姓人人夸赞的神探又如何,年纪大了,照样顽固不讲理,一旦儿孙不肯如他的意,就开始骂儿孙不孝。
卢大人心累,因为有个厉害的爹,还有个考了状元郎的儿子,显得中间的他特别平庸。平庸就平庸吧,他认了,可他明明是孝顺老爷子,还要被老爷子骂,当着儿子儿媳孙子的面骂,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一家人正僵持着,门房派人来通传,说赵宴平夫妻来探望老太公了。
卢太公眼睛一亮。
卢大人的眼睛也亮了,徒弟等于半个儿子,让赵宴平来劝老爷子吧,他劝不动了!
穆管事亲自去迎赵宴平、阿娇进来,路上快速解释了家里的情况,提醒赵宴平稍后劝着点。
赵宴平还没看到卢太公,头已经疼了起来。
卢太公的脾气可不小,大理寺谁差事办砸了,或是有什么疏忽,定会被卢太公骂一顿。底下官员都怕他气出个好歹,一个个跟孙子似的不敢顶嘴,还叫他去劝卢太公消消气,赵宴平去一次,就要跟着挨一次骂,日子过得并不比卢大人这个亲儿子好多少。
众人在卢太公的病床前见了面。
卢太公看到阿娇,年纪轻轻又懂事的小徒媳妇,还给他炖了鸡汤,便把脾气都压下去了,等他尝了一口鸡汤,味道鲜美,香而不腻,卢太公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一边喝汤一边夸阿娇厨艺好。
阿娇谦虚说都是照着书上的方子学来的。
梅氏笑道:“夫人教教我吧,我学会了,也经常炖给祖父喝。”
阿娇就这样跟着梅氏离开了,两个年轻的小媳妇一起探讨厨艺。
卢大人夫妻也及时地退下了。
卢公子想留下来孝敬祖父,卢太公摆摆手将他撵走了,对赵宴平道:“你扶我去书房。”
赵宴平恳求道:“朝廷定下休沐日为的就是让官员休息,您有什么案子,养好病再审也来得及。”
卢太公瞪他道:“说的轻松,通州焚尸案你知道吧?凶手一年烧死一个人,前后共有七人受害,已经确定身份的三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四人身份不明,弄得通州城的百姓人心惶惶。今年倒是抓了一个嫌犯,还给定了罪,嫌犯认罪了,他的家人却跑到官府喊冤,说不定就是屈打成招。若大理寺不及时核实,造成冤案,真凶却还在外面逍遥,伺机而动,再有百姓惨遭毒手,谁负责?”
通州刚将这起案子递交大理寺的时候,赵宴平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此类大案都直接送到了卢太公手里,其中详情赵宴平并不知晓。
“恩师若信得过,我愿代恩师审核此案。”赵宴平跪在卢太公的床前,还是希望卢太公能卧床休息。
同样是劝说,卢家儿孙只能劝卢太公休息,提不出什么解决方案,赵宴平不一样,他也是大理寺的,他可以替卢太公效劳。
赵宴平不来,卢太公想不到要他帮忙,刚刚听说徒弟来了,卢太公已经动了这个念头。
“你行吗?”坐在床边,卢太公挑衅地问道。
赵宴平垂眸道:“弟子不知,惟有全力以赴。”
卢太公想了想,道:“卷宗都在书房,我给你五日时间,破不了你往后再也别来我面前逞能。”
赵宴平颔首:“好。”
第117章
穆管事将焚尸案的卷宗都搬到了卢太公的卧室, 卢太公躺着休息,赵宴平坐在一旁凝神翻阅。
案宗主要记述了七起焚尸案发生的时间,尸体发现地点、报案人身份、已经查明的三位受害百姓的身份, 以及当地官员查案的一些线索总结。因为凶手每次作案的方式都不相似、死者也涵盖男女老少毫无共同点, 一直到发生第五起焚尸案后,当地官员才意识到凶手可能是同一人, 急忙报给大理寺,上报当年大理寺派人去查,可惜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赵宴平看得很慢,中间卢太公还睡了一会儿, 睡醒就见赵宴平已经看完了,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卢太公要喝水。
赵宴平扶他起来坐好,端来茶水, 师徒俩又聊了聊这起案子。
卢太公也是重回大理寺不久才知晓的这个案子, 他想亲自去查,但此去荆州路途遥远, 卢家众人不放心让他去, 淳庆帝也不放心。卢太公一直惦记着这个案子, 这次荆州上报说抓到了凶手, 卢太公很高兴, 可是翻阅完供词, 才发现嫌犯有屈打成招之嫌。
卢太公不知道这案子也就罢了, 知道了却无法抓到凶手, 哪天他死了都难以瞑目。
赵宴平明白,无论是为了卢太公, 还是为了那些惨死的百姓,他都想抓到这个凶手。
“卷宗你带回去吧, 明早带回大理寺,今晚你也提前把包袱收拾好,明早我就将大理寺的调派文书交给你,你早早出发,争取将案子破了。”卢太公咳了咳,吩咐道。
赵宴平则劝卢太公安心休养。
转眼也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卢家留赵宴平、阿娇在府里用饭,赵宴平婉拒了。
阿娇跟着他上了马车,马车出发后,阿娇才看着他怀里的卷宗问:“这是什么?”
赵宴平神色沉重,简单介绍了这个案子。
暮春晌午的阳光明媚耀眼,阿娇却因为他的话遍体生寒。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歹毒的人,一年杀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将尸体烧毁,让失了亲人的家人也难以分辨。
赵宴平握住她手,低声道:“太公要我去查案,明一早出发,限期三个月。”
阿娇心一紧,反过来捂住了他的手。
赵宴平笑了下,安慰她道:“我过去查案,大理寺会安排两个下手给我,当地文武官员也会全力配合,你只需担心我破不了案,不必担心我会受伤。”
阿娇靠着他的肩膀,除了担心,她还不舍。
两人刚成亲半个月,他就要跑到荆州去,至少去三个月。
但阿娇更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厉害,他去了,凶手可能就会被抓到了,为了能尽快还那些百姓一个公道,她也该支持赵宴平去。
心中忽然一动,阿娇期待地问:“我能随你一起去吗?”
之前两人一起去苏州府城,他照样也破了案,到了荆州阿娇就只留在官驿伺候他起居,绝不会耽误他做正事。
赵宴平解释道:“荆州距离京城两千多里,与苏州差不多,我们三人快马加鞭,十来日能到,若是带上你,只能坐车乘船,路上就要耗费月余功夫。”
阿娇明白了,没再让他为难。
回了狮子巷,赵宴平再与母亲解释一遍,随便用了些午饭,便去书房研究卷宗了。
阿娇婆媳俩一起帮他收拾包袱鞋袜,一个包袱塞得满满,想到他一路骑马,不宜带太多,无奈又挑了好多出来,最后只剩三套夏季的衣裳,两双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非常耐穿的千层底。
晚饭时柳氏又嘱咐了儿子很多。
赵宴平不停地“嗯嗯”点头,阿娇默默地吃饭,等饭后夫妻俩回了房间,从现在开始到明早赵宴平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了,阿娇便抱住赵宴平,舍不得松手。
早上在厨房还嫌他变得不正经了,如今要分开了,阿娇才开始后悔那时候为何没多给他亲会儿。
赵宴平暂且也将案情抛到脑后,一心陪伴娇妻。
该嘱咐的柳氏都说了一遍,阿娇被他连着狠要两番,明明很累了,却一点都不困,趴在他的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越来越俊美的脸。也是奇怪,无论男女,都应该越老越不如年轻的时候,赵宴平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反而越长越俊。
“你是京官,地方官会不会为了贿赂你,送你美人给你铺床叠被?”阿娇突然想到这层,摸着他的脸问。
赵宴平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道:“我是去查案的,又不能给地方官提供什么好处,谁会贿赂我。”
阿娇咬唇:“也许凶手就是当地的哪个官员呢,贿赂你是为了让你故意装傻。”
赵宴平正色道:“那他只会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