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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216节

  “小陶仙人,你又笑话我。”

  元日更委屈了,陶眠笑够了之后,还抹了抹眼角。

  “元日,我尊重你这种坚持想法的勇气。”

  “那――”

  “那也不妨碍我嘲笑你。”

  “……”

  这下元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气也不是,服软也不是。

  小陶仙人还是那么会刁难小孩。

  逗孩子不能过火,差不多就行。陶眠也怕元日身板弱,真冻出个三长两短来。

  他把手伸进层层叠叠的衣服内层,取出一只青玉雕成的小狗,和他给元日的第一只形状相似,玉料不同。

  哄元日太简单了,每次陶眠只要拿出小狗玉雕,他就乖乖上钩。

  这回也不例外。

  小孩被造型精巧的玉雕吸引住目光,在雪地踉跄地跑了十来步。

  快要跌倒的时候,陶眠伸出两手,插在他的胳肢窝下,把小孩抱起来。

  五岁的孩子,对于仙人而言,像托起一只雏鸟,轻得很。

  他用右侧手臂支撑着孩子的身子,另一只空闲的手关门,将风雪隔在门外。

  屋内铺了地龙。陶眠自己不需要这般奢华的享受,但荣筝和元日都离不开。

  他把沾了雪的斗篷脱下,两手插进暖烘烘的被褥下面,捂热,再搓搓小孩冰凉的脸蛋。

  元日被他摆弄,脑袋摇晃得像只拨浪鼓,这回他没抗拒,只顾着抓小狗玉雕玩。

  孩子小,发过脾气没多久,就忘了为什么发脾气。

  陶眠确保元日暖和起来后,就叫他乖乖待着别乱走。

  随后他掀开厚重的棉被帘子,进了里间。

  里间要比外间更暖和些。

  陶眠进去的时候端了药,他动作幅度大,满满的一碗汤药却点滴未洒。

  这药是给徒弟准备的。

  荣筝在陶眠进屋前,就苏醒了。药香令她睡得浑沌的脑子清醒少许,她微笑着,和师父说话。

  “小陶,我做了个很好的梦。”

  “是么?梦见什么了。”

  陶眠一边把木托盘放在床前的柜子上,一边和徒弟随意聊着,语气温和,如轻纱委地。

  “我梦见……梦见我带你去放风筝了。我做了特别――长的一只蜈蚣风筝,头都高高地飞起了,尾还拖在地上。百十来条蜈蚣的足在风中颤动,好像,它要攀着路过的云,爬到天的最高处……”

  荣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床帐的刺绣,但陶眠知道,她的心已经飘向下一个有风且天暖的日子。

  陶眠一手捏着瓷勺,搅和数下,让药汤均匀些,再递给徒弟。

  “放风筝?如果你想,等天气暖和了,你我,再带上元日,找个开阔的地方,随便放。先把药喝了。”

  荣筝皱了皱鼻子,药的味道冲得她一阵阵不适。

  但是得喝。

  入冬以来,她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她自称从前在浮沉阁就有这个老毛病,每次天冷下来,就浑身不舒服。

  陶眠对此也没追问什么,只是暗自修书给那老神医,抓了几味药,给徒弟调理着身体。

  荣筝不想陶眠揪着她喝药这件事谈,主动岔开话题。

  “元日呢?小孩又在闹什么别扭。”

  “还是那件事,问我为什么不收他当徒弟。”

  “你回答他了?”

  “回了啊。”

  “回的什么?说没说你克徒弟,拜入你门下的弟子命都苦这些事?”

  “这大实话我能随便说么?那为师得有多蠢钝。”

  “……我忽然不是很想知道你回什么了。”

  “我也没回什么。”荣筝不想听,还不行,陶眠非要讲,“我就说,元日你天赋不高,别学了,容易自卑。”

  “……”

  荣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陶眠这炸裂的发言。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相当于他跟别人说,金刀子扎人会死,所以我用银刀子刺你。

  陶眠还委屈呢。

  “我也是实话实说啊!”

  “你那小狗玉呢?多给孩子准备点儿吧,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元日年纪小,但早慧。若是傻里傻气有碗饭吃就知足,也就罢了。

  但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第265章 不必有大志

  元日来到山中,已满一年。春花扬,夏虫鸣,秋果落,他捧着一只比他自己还要高的背篓,跟在陶眠的身后捡果子。

  背篓一甩,挎在双肩。元日弯腰拾起一只山果,吹吹灰,手臂向后一勾,果子骨碌碌地滚进筐。

  起初他还没注意到,刚进筐的果子,转眼间,就出现在仙人手中。

  仙人握着果子,在衣服上蹭蹭,咬一大口。

  果子个头不大,两三口就啃出了果核。

  元日一边捡,陶眠一边啃。

  咔嚓咔嚓。

  等小孩发现自己的背篓始终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心下纳闷时,充满骨感的果核早就掉了一路。

  “啊!”元日愤怒大叫,“仙、仙人,偷吃!”

  他的口齿比起同龄的孩子,略显含糊不清。

  陶眠曾背着元日,偷偷到山下找大夫,询问治疗的法子。

  学明白后,他回到山,和荣筝商量一番。

  那之后,两人与元日讲话时,会刻意放慢语速,也会让小孩慢慢说,免得他舌头打结,又干着急。

  陶眠偷吃,还特别坦然。在小孩喊出声后,他才被唤醒了良心。

  转身,到旁边的山泉里面撩了点水,洗干净一个果子。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忿忿的小模样,像个愤怒的小木头桩。

  陶眠半蹲下来,和小木头桩平视。

  “这个给你。”

  “我不……”

  容不得小孩拒绝,陶眠直接把果子递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地咬一口。

  嚼嚼。

  再嚼嚼。

  “甜吧。”

  陶眠笑得眯起眼,有些了然,又有些得意。

  孩子郁闷地双手捧住果子,吭哧吭哧地又啃两口,把它当成仙人的脑袋。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是最甜的,你走得离树越远,甜味就越淡了,”陶眠为了让偷吃合理化,甚至编出几句歪理,“这几棵树羸弱,等下次带你坐在树上吃,那滋味更是……”

  陶眠顿了顿,脑海中忽而闪过往昔的画面。

  他藏在茂密的枝叶间采桃子。冒失闯入山中的青年,被从天而降的桃子砸中……

  “仙人?”

  听见孩子在唤他,陶眠眨了下眼,自短暂的惆怅中抽身。

  年纪越大,怎么记性反倒时而犯抽似地变好。

  “果子摘够了么?”

  他问元日。

  提起这茬事,元日气哼哼的,又找回他的脾气。

  “都、都怪仙人,要不是你偷、偷吃,我早就……咦?”

  元日忽而觉得肩膀一沉,他费力地扭过头。

  小小的背篓,果子满得要越过他的肩。

  “这……”

  变戏法似的一幕。

  “始作俑者”笑笑,手掌拂过孩子的圆脑瓜。

  “走吧,今日就摘这么多,下山。”

  “噢、噢!”

  小孩掂了掂背篓,还在他承受的范围内,或许再多些也能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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