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些,别乱了小姐的鬓发。”
“没看到这里都是人嘛?别挤了、别挤了。”
“再去厨房的催一催,昨个儿吩咐做好的福饼怎么还没有好?”
“冰呢?等会小姐绞面结束了需要用冰水,这冰赶紧让人送过来。”
这让魏昭咋舌不已,她很清楚家里早早就开始准备,结果这一日当真到来,明明清早已经起来了,还是忙碌得要飞起来。
林清薇坐在水晶镜前,嬷嬷熟练而又快速地拉动两根细细的绳子,这样就可以绞掉面颊上细小的汗毛。
此时她是素面的毫无妆容的,露出了一丁点的红痕还有细小的疤痕。
如果要是没有水晶镜,无法照得纤毫毕现,那么林清薇还会有些担心,这些疤会不会在别人眼中很明显,有了这种水晶镜,她便不会有此担心。
绞面之后,脸上通红,珊瑚就小心翼翼地用冰帕子给小姐镇一镇肌肤,等到脸上完全不红了,就可以上妆。
钱宝儿本来就爱美,眼珠子根本就黏在了林清薇的身上,而林清薇显然是有些紧张的,拉着钱宝儿的手,时不时和她说话,只有在给她上口脂的时候才不开口说话。
魏昭则是哄着哼哼唧唧的孙宝珍,她昨个晚上就说要早早起来,第一个看到新娘子,结果真到了早晨,勉强睁开眼穿上衣服,到了这里之后,根本就醒来不了,直接是被岑薛青给抱到林清薇房间的。
魏昭给孙宝珍捏一捏,让她尽量在人更多之前多少可以眯一会儿。
柳氏根本就没有停歇过,一会儿去看看去催的厨房东西好了没有,一会儿在看看凤冠有没有什么不妥,一会儿还会用铜勺去在把裙子烫得更平整一些,务求女儿的婚事尽善尽美。
现在在林家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因为新娘子起得太早,那个时候宵禁都还没有开,所以一些人提前住在林家,等到天色大明,又有其他人也到了新娘子的闺房来。
幸而起得足够早,现在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慌乱。林清薇面颊已经上了一层脂粉,遮住了胎记和疤痕。
到了这个时间,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来了,元安公主来了,林家大房的人自然也来了。
魏昭是第二次见这位元氏,她依然是高傲的,似乎觉得和昭昭多说几句话,就有攀龙附凤的嫌疑似的。
只可惜这一次元氏的高傲在女儿林虞湘那里就溃不成军,谁让林虞湘见到了明衍郡主,就喜不自禁。
林虞湘上次在赏花宴上,直接被昭昭使得一手好鞭子给折服,这林虞湘喜欢偷偷看话本,就觉得明衍郡主是脂粉英雄,她倒是想要和明衍郡主亲近,只是对方年前要礼佛还愿,加上又出了娄清韵的事,便在没有和魏昭见面。
一想到娄清韵的事,林虞湘恨不得要缠着魏昭仔仔细细再说说看那件事。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林虞湘问了昭昭也不会提,林虞湘的性子说起来和现在的钱宝儿有些像,还是知道轻重的。
元氏不好对着林虞湘发作,想要努力让自己高兴一点,只是嘴角上翘的弧度几乎看不出来。
柳氏以前对这位大嫂有些发憱,觉得对方家世好行事气度好,现在大约是日子过得好了,就看出了以前不曾看到的事来,觉得大房和二房分开挺好,明明大房打心眼里看不上二房,又总是想要瞧他们这里有什么。
也幸好二房与大房都已经分开住了,大嫂又自诩是名门贵女,怎么都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太过于失态。
这些人到了之后,再就是女院的几个姑娘手挽手过来了,房间里暖香味道浓郁,少女的声音也如同银铃一样,这让孙宝珍揉着眼睛醒来了。
“还不谢谢昭姐姐。”岑薛青看着女儿醒了,就抱起了孙宝珍。
“客气啦。”昭昭弯眼一笑,倘若不是宝珍,孙峥与岑薛青两人只怕还要耽搁几天,那就误了钟家的事了。
孙宝珍等到洗了脸,她回到了屋子,眼睛就瞪大了,“好美。”
新娘已经换上嫁衣,正在小心翼翼地带着凤冠。
昨晚上下了一场大雪,透过玻璃窗,屋里明亮,那凤冠就更显得华美。
林清薇已经妆容好了,又换上了嫁衣,此时带着凤冠羞涩一笑,让满屋子的人都惊艳了,等到在新郎挑开了盖头的一瞬,钱镜诚更是心跳如擂,慌得丢了手中的喜称,这又是后话了。
新郎的队伍很快就到了,这闹着让人多做催妆诗的就有钱宝儿,她的声音比谁都大,幸好钱镜诚猜到了妹妹的举动,早就准备了不少催妆诗。
钱镜诚的紧张是显而易见的,念催妆诗的时候,都带着颤音,让书院的同窗取笑他。
钱镜诚在看到林晟彦背着他的新娘入轿了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傻气的笑容来。
本来略有些伤感的气氛一扫而空,就连凑热闹的百姓们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甘露玟看着林晟彦,他生得并不如钱镜诚健硕,力量却不小,因为昨天下了雪,他背着妹妹,一步步脚下踩得很稳,把人送上了花轿。
林晟彦把人送上了花轿的时候,活动手腕的时候对上了甘露玟的眼,他微微颔首。
甘露玟脸上一红,想着玉衡大长公主和自己说的话,又忍不住悄悄看了过去。
钱镜诚接到了心上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那种得意劲儿就算是今儿没有穿着喜服,也会让人觉得,这位只怕是有人生四大喜事。
踢轿门、牵红绸、厅堂里进行三拜在月老面前定下契约,再就是送入洞房了。
林清薇的红盖头终于被撩开,露出娇美容颜来,钱镜诚手忙脚乱去接喜称的模样让人发笑,紧接着他同手同脚坐到喜床上就更好笑了。
赵翊林只第一眼看了一下林清薇,紧接着目光就落在魏昭身上,因为姐姐成亲,她也穿得很是喜庆,正专心看着两人喝交杯酒,听着喜娘去问:“饺子生不生?”
林清薇涨红了脸说着生,那钱镜诚下意识地就去挠头,钱宝儿挽着魏昭的手臂笑得花枝乱颤,而昭昭也是弯着眼,她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侧过头对他也露出了笑容来。
婚礼到了现在,就要去前面的宴席了,钱镜诚招待好了宾客后,才能再回新房。
赵翊林表示想要在外走一走,喊上了魏昭。
只要跟着太子,元安公主都是放心的,沈岚看似温和随性,但是太子是她的逆鳞,她也把太子保护的滴水不漏。
“还有多少寺庙没有去拜?”
“剩下的不多了,差不多年前就可以走完。”
钱家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就连树干上的雪也都摇下来,此时在外面,是到脚踝处高的雪层,踩着吱吱呀呀的,就宛若是那一日去慈念庵。
想到了慈念庵,就算是大喜的日子也难免有些失落。
赵翊林的手指弹了弹她的眉心,唤回了魏昭的思绪,“你觉得流光好用吗?”
“她的手脚很利落,功夫很好。”魏昭说道,“我娘本来已经有了中意的侍女,见着流光,就觉得还想着要不明年再看看。”
“我把流光留给你用,可好?”
“啊?”魏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也是皇后娘娘为您准备的人吧。应该是耗费了很多的心力培养的。”
“留给你用吧,免得你莽莽撞撞的,我不放心。”其实这个主意在把流光给了魏昭之后,他就有了,只是就像是魏昭说的,这些人是母后为他培养的。
没想到问过了流光事情发生的经过之后,母后竟是主动说起让流光跟着昭昭的事。
赵翊林先前也想让魏昭好好休息,一直到今天林清薇的婚礼,顺便提了流光的事。
“莫要与我客气。”赵翊林说道,“她以前是暗卫,也不好嫁人,若是跟着你,她遇到了喜欢的人,成亲后还是可以帮着你,甚至嫁人之后……”
本想要说嫁人之后也可以做陪房,话到了嘴边就咽了回去,“总之跟着你挺好,这件事我母后知道。”
“那就多谢……”魏昭见着四下无人,“珉珣哥哥。”
赵翊林因为这一声,忽然想到了刚刚在新房里钱镜诚有些傻气的动作,新娘子不过是说了生,他就要挠耳朵。
现在赵翊林知道为什么想要挠耳朵了,就是因为有些发烧,有些痒,又有些无措,想要找些事去做一做,才能让自己安心。
不过赵翊林到底没有挠耳朵,他有其他的举措可以缓解那种痒意,用手揉了揉魏昭的头发,“乖。”
第118章 太子旧事
昭昭在回门这一日,她也是作为林清薇的娘家人待在林家二房的。
昭昭揣着手笼,看着钱镜诚县试利落跳下马车,然后又是拿踩凳,又是小心翼翼扶着林清薇的手,让她好下马车。
林清薇下了马车就看到了昭昭,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松开了丈夫。
这些天宝儿就常常这样看他,钱镜诚耳根一红,讷讷说道:“下雪天路滑……”
为了迎接新人回门,地面的雪扫得干干净净,哪儿会滑?林清薇看了丈夫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别站在风里了,咱们进去吧。”
昭昭低头看着绣鞋上的珍珠,她要是笑得太厉害,只怕等会两人更要尴尬,往前走了一步,主动握住了姐姐的手。
林清薇也回握住了妹妹的手,昭昭的手很暖,拉起来和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分别,林清薇的脚步轻快,拉着妹妹,侧过头就可以看到钱镜诚的面颊。
这一天的林家满是欢笑声,尤其是钱镜诚提到了,让妻子住对月。
所谓是住对月就是留在娘家住,这通常是丈夫表示对妻子娘家的亲近,才会如此做决定。
“这样好。”唐老夫人不住地点头,对着钱镜诚说道:“你好好准备春闱。”
这样安排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来年二月就是春闱,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一次秋闱过了的学子定然要把精力放在明年的春闱上。
林清薇的回门结束了之后,魏昭再次和母亲一起去礼佛还愿。
京都的冬天要比建安府冷,不然雨水也不会凝成冰雪,但是某种程度而言,京都又要比建安府暖。
屋子里生得是热乎乎的炭火,就连地龙都烧得很热,晚上睡觉的时候,昭昭竟是只能用薄薄的蚕丝被芯子,不然热得要蹬被子。
元安公主府往年都是随意凑个热闹,今年从昭昭所住的院子开始修,到了年前硬是整体翻修了一遍,就连现在的鎏金牌匾都是重新贴了金箔,在日头下金光闪闪的,也让昭昭想到了那尾灵动的小鱼儿。
大年三十,宫里里放了烟火,元安公主搂着昭昭,闭上眼睛许愿,她在京都的时候每年参加晚宴,看到了烟火都会许愿,这一次终于让她得偿所愿。
元安公主在和玉衡大长公主公主说话的时候,昭昭则是在看皇后娘娘。
注意到了昭昭的视线,沈岚对着她招招手,等到昭昭上前,也不等着昭昭行礼,就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耳坠,“个子又高了一些。”
其实不光是个子长了,魏昭发现,她以前平坦的胸脯成了小笼包,早晨练武的时候都要注意一些,不然碰到了会有些疼。
“太子哥哥也高了一些。”在人前,魏昭并不称呼他为珉珣。
汪贵妃被赵桓的话给逗笑了,正在笑着,忽然看到了自家儿子看着的是皇后那边,她顺着赵昶安的方向也看到了魏昭。
昭昭正好扭头,与汪贵妃的目光碰个正着。
今儿是是她第一次见到汪贵妃,这位杀猪户里出身的美人,任谁也想不到她是不识字的。汪贵妃是昭昭见过的那种少有的明艳美人,尤其是有一双灵动的眸子,对着圣上笑的时候,任谁都看得出她对着旁边的人是含着情的,又带着些崇拜。昭昭在想,或许这就是她圣眷再身的原因。
汪贵妃看着魏昭笑起来,扭头不去理会,就算是有弟弟汪德全的开解,她对这位还是喜欢不起来,只要明衍郡主站在皇后身边,就甭想得到她的好脸色。
汪贵妃的不喜赵昶安注意到了,他本来还想在晚宴结束之后与明衍郡主说说话,此时看到母妃的模样就只能够罢了,等到后来知道太子送元安公主与明衍郡主离开,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感觉,明明是他先遇到的明衍郡主,两人仍然是渐行渐远。
正月的十日之前,街上的店铺都是紧闭大门,等到十日之后,这街道再次热闹起来,而正月十五热闹非凡。
这天的花灯节,魏昭拉着元安公主去逛花灯节。
元安公主自从女儿丢了以后,最怕的就是元宵这一日的花灯会,而挽着女儿的臂膀,看着星星点点的灯火,那些惶惶然就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昭昭还和她说了,怎么在类似的花灯节上,救过当时还叫做翔安县的一位妇人。
“翔安县的县令还来找我干爹。”在灯火下,女儿的笑容灿烂,“他和干爹哭穷,想要拿这笔银子去修翔安县,要是干爹刚到郧河县,指不定稀里糊涂就给应下了,刚做地方县令,干爹还惶惶然,不大清楚要做什么,到了后来就很清楚,一门心思让郧河发展得更好。”
“在建安府做知府,干爹也很关心郧安县的状况。现在到了户部,也念叨着建安府。”
“番薯的种植就定在整个湖江承宣布政司,等到春天的时候种下,今年的秋天就应该可以看到丰收的情形了。”
湖江的主粮作物目前分为三种,原本的黍米、后来增加的玉麦,现在又增加了番薯,这番薯在大范围的种植下,能够收获多少,就靠今年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