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得好!”碧竹听罢,一股火也冒了上来。亏得阿麦有气性,扭头走掉,若阿麦稍微弱点,没敢走,真被那个小公公拿捏住了,还得了?
真被拿住了,往小了说,是严国公府没脸。
往大了说,往长远来看,将来姑娘嫁给大皇子,岂非人人都道自家姑娘没血性,婚前就被大皇子的下人欺辱了去,屁都不敢放?
真要给大皇子身边的下人留下这等印象,自家姑娘日后成了大皇子妃,岂非新婚燕尔还没过完,就得狠狠整理一番内宅,与那些奴才先斗上一番?
真真够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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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这边出了状况,严诗诗还不知道呢。院子里的红梅树下,她开开心心与娘亲靠坐在美人榻上,看红梅林里爹爹提剑练武。
落日余晖红彤彤的,冬日以来,难得的霞光,尽数洒落在严振山身上,严振山身量挺拔,挥剑动作干净利落,霞光映照下,简直潇洒似书中的侠客,给人无限美感。
“好!爹爹耍得真精彩!”一套动作完毕,严诗诗跳起来拍巴掌,脸蛋兴奋得红彤彤的。
得到赞誉,严振山朝女儿一笑,随后收剑望向默默不出声的娇妻,眨了个眼。
挤眉弄眼?
老不正经的,当着女儿的面还玩小年轻那一套,萧青青瞅到严振山眨眼,立马有些抹不开面子似的羞涩低头,内心数落男人一番。
“娘,爹爹这套剑术可是为了你而舞呢,快说好不好看啊?”严诗诗故意撞向娘亲肩头,揶揄地笑,“快说啊,爹爹还等着呢。”
“怎么,我表演了半日,冻得眉毛都快白了,竟等不了心爱的女人一句赞扬?”严振山脸皮向来厚,当着女儿的面,可是没少秀恩爱。
“精彩,精彩。”萧青青被父女俩弄红了脸,丢下这句,飞快拉拢披风起身,就要回屋内去,似乎承受不住父女俩的逗弄。
“哈哈哈……”
萧青青身后,传来父女俩不正经的大笑声。萧青青脚步顿了顿,回头见女儿笑趴在美人榻上,男人面朝自己得意地笑,萧青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片羞涩温柔,转头就跨上走廊回了内屋。
屋里,萧青青轻轻摸了摸披风下的腹部,又轻又柔。
院子里,严诗诗朝严振山奔去,笑道:“爹爹,你瞅,我娘还跟个姑娘似的害羞呢。”若是萧凌对她说同样的话,她才不会害羞跑掉呢,指不定还要求萧凌多说几句,好一饱耳福。
严振山目送娇妻背影消失,内心笑道,傻女儿,爹爹最爱的就是你娘身上这份女人味。
百看不厌。
自然,这样的话并不适合说出口,严振山收回目光,重新提起剑打量一番,摸着剑身,朝女儿笑道:“锋利,削铁如泥,是把好剑!难为你小小年纪,还能淘出这样的好剑送给爹爹。”
严诗诗得意地笑:“爹爹喜欢就好,以后啊,女儿还会孝敬您更好的剑呢。”
这把剑,是严诗诗提前得知爹爹要册封世子了,特意从古玩店里淘来的宝贝。但是吧,真正的好宝贝哪里还能沦落在古玩店里?早被收藏大家收进私库了。
萧凌也爱剑,上一世就是个收藏大家,皇子府里的绝世好剑啊一把又一把的,能闪瞎爱剑人的眼。待她嫁给萧凌后,萧凌铁定会拿出一两把珍藏来,好好孝敬自己爹爹的。
打着这个主意啊,严诗诗笑得格外贼。
“那爹爹可等着了哦,不许骗我!”严振山笑着摸摸女儿脑顶。
严诗诗笑:“当然!”
“你们父女俩,还不回屋,外头冻死了!”萧青青推开窗户,朝丈夫和女儿心疼喊道。
严诗诗肩头撞向爹爹胳膊,悄悄笑道:“瞧,娘亲一小会没见到爹爹,就想了。爹爹快回屋吧,小心娘亲想出相思病来。女儿就先撤了。”
说罢,严诗诗揶揄地朝爹爹一笑,提起裙子快步跑出爹娘院子。
严振山也没多留女儿,今儿娇妻心情不错,他有私心想与娇妻多温存一会。哪怕子嗣不可能再有,夫妻间的恩爱生活也是很重要的啦,人生在世,夫妻恩爱可是一种极乐的享受。
――
严诗诗出了爹娘院子,身子一闪,躲在大门后,悄悄探头,见爹爹身子潇洒朝娘亲窗口走去,娘亲面色含羞嗖嗖关上窗户。
“真浪漫!”严诗诗笑着缩回脑袋,不再偷看,一身梅红披风愉快地朝自己院落走去。
感受着爹娘间美好的爱情,严诗诗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自己的爱情。
上一世活着时,爱情很美好,死后才知那份爱情只是自己以为的美好,仅仅感动了自己而已。于太子萧贞而言,那份爱情远远比不上第一谋士带给他的利益,何其可悲。
这一世嘛,擦亮了双眼,成功甩掉恶心的太子,与大皇子萧凌恋爱上了,目前为止,很幸福,萧凌待她很好。依着萧凌上一世冷漠的性子,依着萧凌对待周围人的冷淡态度,严诗诗曾经实在难以想象“每日清晨想她一遍”,竟是萧凌能做出来的事。
“不是说你很忙吗?居然早起不赶紧去忙朝务,还有空闲,每日清晨对着窗外白雪想我?”严诗诗踢着脚下石子路上的积雪,翘嘴笑道。
脑子里啊,浮现的尽是萧凌一身单薄白睡衣的画面,他推开窗户,凝望白雪,思念还在赖床的她。
严诗诗正美着时,前头小径劲头拐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似乎隐隐还伴随着“姑娘,姑娘”的呼唤声。
定睛一看,是碧竹提了灯笼走来,碧竹似乎面有愠色。
“可是又有小丫鬟招惹了你,瞧把你气的。”严诗诗等待碧竹靠近,笑着打趣道,“说吧,这回又是何事气着你了?”
望见自家姑娘的笑脸,碧竹有些不敢说真话了,生怕姑娘面上的笑容如河水决堤一般,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让人心疼。
“怎么,真出了大事,连一向不怕事的你都不敢汇报了?”严诗诗依旧在笑,府里能有什么大事,与上一世的生死相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却不想,下一刻,严诗诗面上的笑容到底凝固了。
“什么,没送出去?又抱回来了?”严诗诗震惊极了,难以相信,她给萧凌的第一封情书啊,居然如此晦气,送都送不出去,还连累自家小厮挨了白眼。
“谁干的?”良久,严诗诗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比路边的雪花还凉。
“出宫路上,奴才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公公是大皇子身边大总管的干儿子。”阿麦跟在碧竹身后,见主子问,连忙闪身出来道。
“大总管的干儿子?”严诗诗莫名的握紧了手心。
干儿子是哪一号人物,严诗诗没见过,不清楚。但是,那个大总管杨全是哪号人物,严诗诗却清楚得很。
大总管杨全,是萧凌上一世颇为器重的左膀右臂,头脑灵光,是萧凌身边极其能出谋划策的主。
换言之,大总管杨全对萧凌的重要程度,未必比上一世太子身边的第一谋士低。
莫名的,严诗诗心头冒起一个念头:上一世太子能为了第一谋士,丝毫不追究她的死,那么这一世,萧凌又会如何对待大总管杨全呢?
别说什么,此事全是小公公的纰漏,与大总管杨全无关。怎么可能无关?满皇宫都知道她与萧凌是恋人,那个小公公会不知道?若没有大总管杨全有意无意的示意,区区一个小公公也敢下她的脸面?
严诗诗才不信呢。
虽然,她何时得罪的杨全,严诗诗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大总管杨全绝对看她不顺眼,此事,百分百与杨全脱不了干系。
就是不知萧凌会怎么选。
是为了她,惩罚大总管杨全;还是保下杨全,让她隐忍、吞下这份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委屈?
第76章
冷风习习,严诗诗身上的梅红披风摇曳,似大红花瓣落在风中,翻滚来又翻滚去。
不知是不是冷风吹多了,脑子会清醒,渐渐的,严诗诗心情平静下来,朝碧竹和阿麦摆摆手,轻松笑道:“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放在心上。”嘴边带着一丝笑。
此话一出,听愣了碧竹和阿麦。
出了这般严重的事,如此轻轻放过?
尤其是碧竹,自家姑娘什么性子,最清楚不过的。在西北时,谁要是招惹了自家姑娘,姑娘必定三倍五倍的还回去,没有一次放过对方,甘愿咽下委屈的。
今日是怎么了,姑娘居然丝毫不予追究?
爱情的力量真有那般大?
就因为得罪姑娘的是大皇子的身边人,所以,被轻轻揭过?
碧竹满脸的蒙逼,严诗诗自然瞧出来了,但不予解释,只对小厮阿麦道:“你出去一趟,事情没办成,本应要罚。但念在错不在你,你也维护住了本姑娘的面子,罚就免了,先回去吃顿热乎晚饭吧。”
说罢,严诗诗再不多说,沿着铺满银银白雪的小径,脚步轻盈朝自个小院归去,似无事发生。
“碧竹姐姐,姑娘真的不打算追究了?”阿麦宛若坠在梦里,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
碧竹目光粘着姑娘的背影,轻轻摇头,她也搞不懂姑娘在想什么。打发走阿麦,碧竹快走几步追上去,给姑娘提灯照亮脚下的路。时不时,偷偷瞅眼姑娘,只见姑娘嘴角一直浅浅有笑意,真的不恼不怒,真的没将小公公的事当回事。
直到回了闺房,洗漱完毕,躺去暖和的被子里,严诗诗都没再提及,碧竹身为下人,不好再问。见姑娘阖上双眸睡了,碧竹轻轻掩上床帐,带着满腹疑惑出门去外间守夜。
芙蓉帐下的严诗诗,闭上的双眸在碧竹掩上门的那一刹那,复又睁开。窗外的月光,今夜格外皎洁,涌进闺房,在地面上铺展开来,如云雾一般,瞅着瞅着,严诗诗仿佛又回到了阎王殿里,仿佛又看到了生死簿里的一幕幕……
她死后,萧凌那双饱含痛苦的双眸,萧凌夜夜守在坟前的憔悴身影……多年后,萧凌照顾她雕像,那种温柔和体贴,宛若她还活着……
萧凌的深情,严诗诗每回忆一次,都暖一次。
正因为有那些回忆,严诗诗在最初的恼怒和忐忑后,才能迅速冷静下来。
她的萧凌哥哥,不是太子,不会令她失望的。
她相信萧凌,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定会的。
带着盈盈浅笑,严诗诗裹着厚厚的棉花被,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里,有萧凌,他低头向她请罪……
――
皇宫,光熙宫。
书房的热烈讨论,一直从下午延续到夜里三更天,晚膳都是送进书房吃的。
众人散去,萧凌走出书房时,漆黑的夜空挂着一弯小镰刀,还有零星的几个星星。
耸动两下肩膀,伸一个懒腰,萧凌立在走廊赏月,看着看着,萧凌笑了,今晚的月牙儿很美,跟诗诗笑起来的小嘴一般,又甜又美。
正在这时,贴身侍卫展风走近,有话要禀报。
“何事?”萧凌眯着双眼,凝望天空月牙儿,仿佛真的是诗诗带笑的嘴,舍不得挪眼。
展风凑近一步,在萧凌耳边三言两语讲述清楚今日发生的事。
“怎么现在才禀报?”萧凌立马变冷,回头训斥,声音冰冷。就跟变戏法似的,先头的眉眼温柔荡然无存,满脸的质问。
展风:……
大皇子耶,书房议事时,等闲之事,不重要到火烧眉毛的大事,一律不许闯进书房打扰,这是大皇子您亲自定下的规矩啊。
“玩忽职守,军棍二十,自去前院领罚。”萧凌一个白眼过去,毫无客气可言。
展风:……
唯有延误军情,耽搁大事,才轮到领军棍啊,今日,他犯的错误有那般大?
“再不去,军棍变成五十!”萧凌一脚踢向展风小腿。
展风只得委委屈屈前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