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从盒子里取出三角铁,递到他手里。
“看好了。”
他把绳环挂到自己的左手食指上,另外两指固定住三角铁,击槌敲打边缘。
然后变换手指持握的位置,改变击槌敲打的方式,飞快地打着节奏。
演奏出来的声音变幻莫测,极其悦耳且有律动感。
黎晓看得入了迷,她第一次知道三角铁还可以这么玩。她由衷发出感慨:“哇,好厉害。”
季扶倾把三角铁还给黎晓,她不禁心生欢喜,两眼放光。
原来这不是一块废铁,这是一块宝藏啊。
虽说三角铁这种简单的乐器上限低,但她距离这个上限,还远着呢。
黎晓夸赞道:“你这三角铁得有十级吧?”
季扶倾:“黎晓。”
黎晓:“嗯?”
季扶倾:“三角铁没有考级。”
黎晓:“哦。”
黎晓琢磨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会打三角铁啊?”
季扶倾答:“以前研究过打击乐器。”
难怪他看三角铁的分谱毫无障碍。
“研究?你没学过吗?”
“家里不让学。”
黎晓纳闷:“为什么不让学?”
季扶倾说:“他们觉得钢琴好,打击乐器不入流。”
黎晓觉得自己被扫射到了。
打击乐器分好多种,三角铁毫无疑问是最没有难度的。照这么说,三角铁岂不就是最不入流的乐器了?
黎晓心里头不大高兴,嘴上却说着:“钢琴确实好啊,乐器之王,多有牌面。”
如果有条件的话,哪个家长会放着钢琴不学让孩子去学三角铁呢?
季扶倾的十指重新放到钢琴上,左手按着熟悉的和弦,右手弹奏着旋律。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儿时第一次跟着老师学钢琴的场景。
那天,姜沛玲带他去琴行,琴行里有形形色色的乐器。
她和老师在一旁交流,他一个人调皮地捣鼓着乐器。他一眼便相中了架子鼓,拿起鼓槌“平平砰砰”地敲着军鼓。
他觉得架子鼓打起来非常炫酷,便对姜沛玲说:“妈妈,我想学这个。”
姜沛玲却执意让他坐到钢琴旁边,说:“阿倾,我们学钢琴,好不好?”
他说:“不好,我喜欢架子鼓。”
她却说:“可是妈妈喜欢你弹钢琴。”
他的想法不重要,她已经为他找到了最合适的钢琴老师。
钢琴老师握住他的手掂量着,夸道:“是个学钢琴的好苗子。”
那天下午,他跟着老师在琴行学了基础的弹琴手势和最简单的五线谱。
自那时起,童年的无数个夜晚,他枯坐在钢琴边,机械式地弹奏着一首又一首练习曲。
不停地考级、参加比赛,拿下一项又一项荣誉。
在一片喝彩声中,他望着妈妈的笑容,心中的遗憾释怀了不少――也许最适合他的乐器就是钢琴,而不是架子鼓。
为了让妈妈高兴,他更加努力地练习钢琴,废寝忘食。
直到有一次,因为练琴练到太晚,他有一门作业忘记写了。
姜沛玲很严肃地告诉他:“阿倾,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弹钢琴只是兴趣爱好。不要为了兴趣爱好,荒废自己的主业。知道吗?”
兴趣爱好,姜沛玲是这样定义钢琴的。
可对季扶倾来说,钢琴既不是兴趣,也不是爱好。
这个时候的他才意识到,姜沛玲喜欢的并不是钢琴,而是享受儿子弹钢琴为母亲带来的那份荣誉。
如果季扶倾真要去当钢琴家,她会第一个反对。
因为钢琴在她的眼里,只是兴趣爱好。钢琴获奖带来的殊荣,远没有学习成绩优异重要。
……
“季扶倾,你教我弹钢琴好不好?”黎晓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她双手撑在钢琴凳的软皮垫上,用右脚挨个踩着钢琴底部的踏板,像一个好奇宝宝。
季扶倾弹着琴,问:“你想学?”
黎晓点了点头。
“先交学费。”
“……”
黎晓无语,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季扶倾这样的人?
要不是长得帅,恐怕早就被人给打死了。
黎晓本不想理会他这句话,转念又一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撩了他这么久,是时候试探试探他的态度了。季扶倾对她……就算不喜欢,至少也算不上讨厌。
“季委,我期中考试没考好,我爸把我的零花钱都扣光了。”黎晓可怜巴巴地说,“现在没钱给你交学费了。”
“不如……”黎晓悄悄靠近,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嗓音对他说,“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说完之后,她玩味地盯着他的侧脸,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可季扶倾对她的话不为所动,他弹着钢琴,漫不经心地说:“黎晓,玩笑话说多了,没人会当真的。”
他被她明着暗着调戏了多少次,对她的连篇鬼话已有免疫力。
季扶倾波澜无惊的面孔落在黎晓的眼底,格外招恨。她不服气地说:“谁说是玩笑话了?我是认真的。”
“认真?”季扶倾嗤笑,显然不相信她。
黎晓十指抓住裙摆,兀自思索一番。
然后心一横,趁他不备,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侧脸。
钢琴声戛然而止。
第35章 xxxiv 【二更】惯犯。……
chapter xxxiv
偌大的音乐教室内, 霎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黎晓明显地感觉到,季扶倾整个人僵住了。
仿佛她是什么会冰雪魔法的小妖精, 只要被亲一口,便会冻成冰块。
可是……
虽说冻成冰块吧, 但他的耳根又隐隐泛着一丝红。
嗳,看来是害羞了。
黎晓正想调侃季扶倾两句,谁知他却先开口了:“黎晓――”
话没说完,音乐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黎晓, 你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抬眼望去, 门口站着的胖墩不是费子阳又是谁?
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像是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显然,他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幕的震颤中回过神来。
黎晓起先并不觉得害臊, 可意识到她偷亲季扶倾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巴掌大的小脸立马红成了番茄。
而季扶倾恰恰与她相反, 发现门口有人, 他立刻恢复到惯常的冷脸状态,镇定得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再说说费子阳, 他之前来音乐教室拿昨晚留下的中提琴, 先是遇到黎晓, 再又遇到了季扶倾。
他就顺口和季扶倾提了一嘴, 说黎晓一个人在音乐教室里头。走到半路, 他发现自己的松香落在音乐教室了,便又折返。
起先,他看见黎晓厚着脸皮坐到季扶倾身边时,还在寻思不知这狐狸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躲在窗户旁边, 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结果……费子阳恨呐,他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杀进音乐教室保住季扶倾的贞洁。
季委……季委他居然被黎晓亲了!
黎晓这个狐狸精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季委给亲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季委!季委!你没事吧?”费子阳拎着中提琴,一个健步冲进了音乐教室,大有“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的架势。
黎晓见费子阳进来,“腾”地从钢琴凳上站了起来。费子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季扶倾身边拉开。
“黎晓,你、你……”费子阳指着黎晓,气得手指头发抖,“你现在就跟我去见王主任!”
黎晓不知所措地看着季扶倾,她差点儿忘了,刚刚那样……是不是违反校规了啊?这下被纪检委员抓了个正着。
“费子阳,”季扶倾凛声说道,“手松开。”
费子阳闻言,手一松。黎晓低头一瞧,雪白的胳膊上居然被抓出了一道深红的五指印。
好家伙,这是多怕她谋害季扶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