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杨宝佳刚回到家里,就遭到父亲劈头盖脸的训斥:“臭小子,你们两个人一夜未归上哪里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拐带着人家的女儿私奔了……杨叔叔急的一夜也没有睡觉。”
我说:“爸,你先消消气……”接着我就把这一天一夜所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父亲说:“说完了没有?”
“完了……”
“哼!我早就告诉你,没事不要乱跑,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是你编的谎话,佳佳你别插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少给他打掩护……"
“朱叔叔……”杨宝佳面子薄,不好意思叫爸:“你看,这是什么?”她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父亲手里。
那东西赫然是从通道中捡来的三八大盖的子弹壳。
父亲作为上过战场的老兵,拿眼一瞧就知道那是货真价实的弹壳。他沉默了半晌才说:“这件事你们不要对外人说,记住,你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佳佳,你先回去吧!你爸快急死了,对了,你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一下你妈,这件事情也不能让他知道。"
父亲拉着我进入爷爷的房间,“爸,卫国无意间闯入咱们家族的禁地……”
“唉!该来的终究要来,让卫国知道了也好,卫国,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就问吧!”爷爷说。
我确实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可千头万绪又不知从哪里先说起。“爷爷,为什么朱家祠堂门楼和奄王陵墓的门楼建筑风格一样的?"我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相传,我们朱氏先祖在三千多年以前曾官拜奄国殿前镇威大将军,率军民来到古浙江地区。"爷爷含糊其辞的说:“后来周边的诸候国对奄国虎视耽耽,当时弱小的奄国被迫兵分多路应对诸候国的威胁,奄王为鼓舞士气亲自挂帅统领三军,奄王在一次交战不慎中箭不治而亡,奄国随及灭亡,对奄王忠心耿耿的先祖,为了奄王能体面的下葬,为了奄国老百姓免遭屠杀,同意了敌国要他投降的要求。前提条件就是给奄王风光大葬。敌国当时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先祖的要求正好给敌国一个体面结束战争的理由。不过为了防止奄国死灰复燃,敌国附加了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就是要求先祖自行了断……修建陵墓的工匠和老百姓被先祖的忠义感动,在奄王墓室外又修了先祖的陵墓……"
“等等,"我说:“古代封建等级森严,做臣子的怎么能和天子葬在一起呢?”
“咳!国都没有了,谁还会在意那些等级?"爷爷不满的瞪了我一眼:“亏你还是历史系毕业的……"
“那时,先祖的陵墓曰墓祠;在古代,民间不得立祠,即使要立,也只能立墓祠。后来到了南宋,朱熹著《家礼》一书立祠堂之制,从此墓祠归为祠堂分支。当时修建祠堂有等级之限,老百姓还不能立祠。到明代嘉靖年间才放宽限制,“许民间皆联宗立庙”,后来又出现了另一种祠堂叫家庙,是做过皇帝或封侯过的姓氏才可称“家庙”,其余通称宗祠。"爷爷一口气向我详细解释道:“后人就按照先祖墓祠的样式在明朝年间修建了朱氏宗祠。”
“不对呀!”我说:“先祖的墓祠门楼风格在三千多年以前根本不存在,以当时的人力和技术不可能掌握明朝时期的建筑风格。”
“这墓祠,是明朝时期我们朱氏后人修建的。"爷爷平静的说:“严格来说是守陵人修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我突然想到从奄王墓室出来后碰到的那个人:“爷爷,你是说朱氏后人是守陵人?"
“这个你去问福伯吧,他是朱氏族长,我知道的东西他一定知道。但他知道的东西我不一定知道。"爷爷的话中充满玄机。
我想了想,又抛出第二个问题:“爷爷,我已见到朱氏始祖的雕像,它手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后来被人拿走。当年日本人是否为它而来?”
爷爷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挥挥手,示意我出去,他需要休息。我正好消化一下爷爷先前说的话,跟爸爸出了爷爷的房间。
“爸,我猜测,那个先后在陵墓里出现的人影和人应该是毛春华,只有这个猜测才能解释毛春华突然在我们眼皮下失踪的原因,只有熟悉墓室外围的守陵人才会通过我们所不知道的渠道和机关玩大变活人。"我说。
“毛春华是守陵人的话,那他为什么和你们一起到处乱闯?"父亲提出了问题的所在:“守陵人的责任是保护墓主不受外人的打扰。即使是他想监守自盗,也犯不上和你们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那人在鸟首人身将军像面前说的关于密码的那句话,灵光一闪:“有没有这个可能?这人虽然是守陵人,但一直无法进入奄王的墓室。他尾随在我们后面只是想利用我,万一我误打误撞进入了奄王寝陵,他好渔翁得利……”
这可以很好解释了那人影的动机,可让我苦恼的是,这个守陵人,到底是不是毛春华?
“对了,毛春华昨天就把照片送过来了,咳!玲珑盒这名字怪怪的,叫它玲珑匣吧,盒是现代人的说法。你呀,我怀疑你上了假的历史系……我已和陈教授通过电话了。陈教授说只有看到实物他才知道能不能解开那个文字锁。"父亲说,语气中充满懊悔:“都是我欠考虑,陈老说他要来一趟江山,他老人家那么大的年龄了, 那身子骨可经不起长途颠簸,要是有什么意外那我可是罪人了。”
陈老教授亲自要来?说明他对玲珑匣很重视,那玲珑匣是不是就是鸟首人身将军手上捧的东西?我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便很快被否定掉了,玲珑匣的年份出自唐代,唐代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周朝时期呢。
我正在发呆,却见杨叔叔拉着杨宝佳过来了,杨宝佳撅着小嘴,满脸的委屈。我估计,杨叔叔没少训她。
“卫国啊,难为你了,这个死丫头闯了那么大的祸!”杨叔叔拿出一叠软妹币,“这钱,你拿去赔人家吧……”
我赶紧起来:“那个,爸,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个就见外了,说起来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去上卫生间,佳佳也不会被人算计了。”我脸皮比较厚,直接叫杨叔叔爸了。
“老杨,”父亲闻声过来,“你这是干嘛?你那钱,留着!你家也不宽裕,年轻人闯的祸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我最终还是没有要我未来岳父的钱,人家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几年的大白菜都让我给拱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把岳父岳母的棺材本榨的连渣都不剩?怀揣着自己的所有家当和父亲私下给我的钱和杨宝佳踏上了去市区的公交车。
田水民的下榻位于须江边,独门独院,环境幽雅,是一座明清时的老宅。这座老宅的主人前几年移民国外,临出国之前委托国内的亲戚把它卖掉,田水民得知后出手把它买下来,在不改动原有格局的基础上重新进行了装修。他装修用的材料都是老物件,不掺一点现代钢筋水泥,至于这些老物件的来源,都是乡下收购来的。那些村民尤其是边远山区的手上或多或少有一两间祖上传下来的老宅,有些老宅虽然已经破败但屋架还完好。有些村民见老宅倒榻,懒得去翻修,那些雕刻精美的花窗,牛腿转眼便成了灶前的柴火……后来随着古建筑收藏热的兴起,这些在村民中视为一文不值的“柴火"价格一路攀升,据我所知,我们村的一杨姓老宅保存完好的屋架,被京城来的收藏家一眼看中,那收藏家痛痛快快的甩下七位数给买家,拆了那木头屋架扬长而去……
田水民装修的用的老物件便是来源于此,后的老宅焕然一新,古色古香令人赏心悦目。
给我开门的那个下人我在南京见过,他跟着来到这里,难道田水民打算在江山养老?下人显然事先得到了通知,他把我请进老宅中堂,奉上茶水后垂手道:“朱先生稍等,老板待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