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喜欢纪霭,黎彦在那一年新年已经知道了。
准确来说,是不喜欢纪霭的家庭。
初一同班时,发育有些慢的少女黄黄瘦瘦的,身材干瘪,校服带着鱼腥味,有时下午返校时,衣袖衣摆还会沾上星点血迹。
纪霭父母在菜市场卖海鲜,纪霭好小就要在档口帮忙。
同学会嘲笑她,装模作样地好像在她身上闻到了多臭的味道,在她经过时发出干呕声。
会卖鱼妹卖鱼妹地喊她。
更恶毒的,会说她死了要下地狱,因为杀了太多鱼。
流言蜚语架不住纪霭成绩好,老师总会指派她当班长或课代表,无论同学背地里怎么嘲讽她,她也总是能够一笑置之。
可黎彦觉得她假惺惺。
对别人总带着笑,来催他作业时却是另外的表情,会有点凶,两道好看的眉毛紧皱。
小男孩能干的混账事情也就那几种,扯头花,伸脚绊倒对方,以及弹文胸带。
可没料到纪霭的内衣质量那么差,黎彦只钩了一次,那带子他妈的就断了!
纪霭双手捂住胸口、眼角通红的样子看呆了黎彦,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到了女厕门口,把自己身上的短袖脱下来,托人带给逃进厕所的纪霭。
后来黎彦不敢再搞纪霭的文胸带了,听见有人喊卖鱼妹他就要抡起课本往那人脑瓜子上敲。
他比纪霭晚熟那么一点点,很快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纪霭对别人笑,对他总会带着凶。
初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也不知纪霭是不是在家喝鱼汤进补了,初二开学时看见身材玲珑、皮肤褪黄变白的少女,男生们都看呆了眼。
黎彦从心里第一次涌起醋意时,就知道自己得先下手为强。
还是会有男生嘴贱唤她卖鱼妹,还想弹她文胸带,这次黎彦抡起的不是课本了,是课桌椅子。
那男生命大,躲开了黎彦的椅子,但躲不过他暴怒的拳头。
黎彦被叫家长,可他亲爹常年不在本地,亲妈也恰好外出,班主任气急,说那就在操场罚跑到太阳下山才能离开。
南方小城九月还好热,胶道被晒得烫脚,少年哼着小曲跑得轻松自在,白衣被汗水浸得透明。
一个人跑步的脚步声,慢慢变成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快一慢。
黎彦放慢了些速度,等少女跑上来。
夕阳将两人影子拉得好长。
初叁黎彦搬家了,他亲爹赚的钱越来越多,老头子自己装修了栋别墅说是要拿来养老。
但黎彦没转学,每天会陪着纪霭走回家,自己再踩车回家。
那些年流行拍大头贴,花里胡哨的卡通边框,曝光过度的镜头,留下他们稚嫩的模样。
被帘子遮住半身的大头贴机器里面,也留下了他们青涩的接吻。
初中毕业后,纪霭进了离家近的市重点高中,黎彦分数差了一点,他求着蔡小娟赞助他进那高中。
蔡小娟没在意,还觉得儿子突然上进了,中考成绩也比想象中的好许多,便花了几万块把他送到那所高中里。
两人其实在中考之后就探索过彼此身体,只是没再往深入的地方走。
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开着盗版音像店,他们两人会在店里已经掉漆的CD机里放进张学友99年的专辑,一人一只耳机,听着“若到某天尚可合照,头上多稀疏多美妙*”。
而音像店拨开帘子再往里走,一个不到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藏着各种成人小黄片,光盘用各种印刷粗糙的纸壳装着,上面印着露骨的妙女郎,欧美日港应有尽有。
纪霭在这方面向来大方,她会挑自己觉得喜欢的,再微红着脸递给黎彦,黎彦会意,接过光盘便去老板那付款。
黎彦的零用钱多得用不完,找年纪大一点的朋友借张身份证就能开房了。
大部分周日他们的约会地点就是酒店,先把作业习题做完了,再做一套纪霭安排的卷子,最后才能练习如何取悦对方身体。
舌头,嘴唇,手,胸部,大腿根,脚丫……
黎彦乐此不疲,且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纪霭身上。
总觉得要有点仪式感,两人商量第一次就安排在高一结束的暑假里。
夏天的尾巴,对父母说的谎言,需要坐半小时轮船才能到的海岛,少女的草帽,少年的白衣,被咸涩海风吹响的海螺风铃,融化在夕阳里的吻。
超市货架上最贵但看起来依然廉价的保险套,纪霭有些难受的表情,黎彦死咬槽牙才能忍住的精意,深浅皱褶如海浪的床单,让人上瘾的欢愉和快感。
最后是心满意足的吻,一个接一个,或许比沙滩上的贝壳还要多。
他们牵着手在沙滩上留下成串脚印,幻想着未来的生活。
黎彦说想每天下班后一到家就能吃上纪霭做的饭菜,纪霭说想与他生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男孩叫黎耀,女孩叫黎姗。
去墨尔本第一年回国过年,黎彦带纪霭回家见家长,他那时还挺天真的,觉得父母肯定会支持他的恋情,因为他女朋友长得漂亮学习又好。
纪霭特别紧张,去之前总问他自己得买些什么见面礼,黎彦笑说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儿媳妇,纪霭笑着追住他打。
虽然嘻嘻闹闹,但到了见面那一天,纪霭还是提了盒包装精美的白酒和燕窝,穿上黎彦说好看的毛呢裙,化了淡淡的妆,菱角嘴唇抹上桃子味道的唇蜜。
黎彦开家里的车来接纪霭,觉得他的女朋友今天好美,在车上就想把她的唇蜜全吃光。
他问纪霭买礼物花了多少钱,他补给她,纪霭摇头拒绝,说这是她一点薄薄的心意。
纪霭在的时候,父母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大不妥,母亲问了些纪霭的基本资料,家庭组成、就读学校等。
晚上吃过饭后黎彦要送纪霭回家前,母亲还回了封利是给纪霭。
回家后,黎彦主动问起母亲对纪霭的感觉。
蔡小娟冲着功夫茶,脸上表情淡淡,只说了句,年轻时交多几个朋友没什么关系,至于两人合不合适,要过多几年才知道。
而直到过完新年,黎彦准备回墨尔本,纪霭提来的礼物都还在储物间角落里摆着。
后来纪霭问过他,黎父黎母喜不喜欢她的礼物。
黎彦笑着骗她,说他们很喜欢。
……
叮――
电梯门打开,黎彦走出轿厢。
被母亲甩过巴掌的地方并不算疼,皮肤有些发烫,似乎还被戒指刮到。
更让黎彦难受的是,他似乎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却不敢去问纪霭一句,愿不愿意放下现在眼前的所有一切,和他去别的地方从头开始。
就像重逢后他从没敢问过纪霭,到底还爱不爱他。
因为他看得出来,丈夫与儿子,在她心目中也是重要的存在。
这段背德出轨的开始,看似是他拉着纪霭堕入这片漩涡中。
但被冲昏头脑的是他,抽离不开的也是他。
纪霭让他不要再跟,他就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裤袋里的手机响起,黎彦收回伸往密码锁的手指,摸出手机。
是汪律来的电话。
这个时候他不方便接,便挂了电话,回了短信说明天去律所找他。
开门进屋,黎彦脱了鞋正想换回拖鞋,发现自己原先穿的拖鞋不见了,鞋柜旁摆放着一双崭新的。
阿姨正在收拾玄关的气球彩带,向他解释:“刚才太太见你那双拖鞋脏了,我说拿去洗洗,但她说不要了,让我丢了。”
――――作者的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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