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莎莎和妹妹已经犯困了,毕竟往常这个时候在墨尔本,她们早进入了梦乡。
司机送母女叁人回酒店,彭建超跟黎彦的车,他们还要去吃个宵夜,喝点小酒,聊聊男人心事。
车子开进停车场,家里阿姨已经在电梯口候着,帮忙将黎耀抱下车。
小男孩眼皮子耷拉,却还记得将大衣口袋里的饼干拿出来,递进车窗送给父亲:“爹地,我给你饼干啊,你不要出去‘偷食’啦。”
黎彦瞳孔微震,想接过儿子饼干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
“啊,不要学爹地和uncle讲话。”田美姿佯怒,埋怨丈夫:“你们以后不要在小孩面前说这些词语了,学好叁年,学坏叁天啊,知道吗!”
黎彦接过饼干,再拉拉儿子的小手:“噢,你惹妈咪生气了,快去亲亲妈咪。”
彭建超探过半个身子,笑嘻嘻开玩笑:“放心啦耀仔,uncle一定帮你看着你爹地,不会让他去偷食的!”
待田美姿他们上楼,黎彦才启动了车子。
彭建超敛起笑,神情意外的认真:“刚才有吓一跳吧?”
黎彦没出声。
“你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要结束出轨吗?”
黎彦瞥了他一眼:“不知。”
彭建超手臂搭在车窗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车门。
“有一次我回家,Ann去洗澡,莎莎要我给她讲睡前故事。可讲了不到两句,她突然问我,‘爹地你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了,嘴巴的味道好奇怪哦’。我圆了过去,莎莎也没追问,但读完故事书,我习惯性去亲亲她的脸时,她拒绝了,说她不想要我的goodnightkiss。”
黎彦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嘲讽道:“那是因为你偷食不抹嘴吧,莎莎那么聪明……”
“没有,我回家之前饮了杯咖啡做掩盖,身上也处理好了。”
彭建超看他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你还没经历过不知道,小孩有的时候,就是特别敏感。”
七年之痒是真实存在的,也有更短的,踏入婚姻一年后就各玩各的夫妻不在少数。
彭建超是情迷意乱过,但他自知自己没有付出太多感情,总是要回归家庭的。
他甚至觉得,结束出轨后的他更爱乔安了,一改无肉不欢的饮食习惯,乖乖陪着乔安吃豆腐青菜。
夜晚的大排档坐满人,一炉炉火炭烧着瓦煲,羊肉香味四溢,啤酒瓶碰撞铿锵。
“但你和我不同,你认真了,那之后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是想继续与她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你们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的。”
彭建超夹起块带皮羊腩,吹了两口就迫不及待丢进嘴里,烫得他直哼哼,吞下后猛灌了两大口啤酒,再接着说:“美姿怎么办呢?耀仔怎么办呢?你总不能抛妻弃子只为了和她再续前缘吧。”
香烟伸进炭炉里,滋一声点燃。
这是黎彦自坐下后的第叁根烟。
他双腿交迭沉默不语,衬衫袖子挽至手肘,露出的名贵腕表与这环境格格不入。
而从他嘴里呼出的白烟与瓦煲上漫起的烟混糅在一起,迷了人眼。
许久之后,彭建超才听他问一句:“为什么不能?”
“咕――咳!咳咳!!”彭建超被老友的言论惊得忘了嚼口中羊肉就直直吞下,呛得他咳出了眼泪。
他刚想扯起声音,猛地想起周围还有好多客人,才压下音量,怒斥:“黎彦,你疯了!”
他等着黎彦回骂他,或者告诉他justajoke,但黎彦没有。
黎彦拿起啤酒瓶,往彭建超面前的玻璃瓶碰了一下,苦笑道:“那你就当我疯了吧。”
啪滋!
炭炉里迸出火星,彭建超眯了眯眼,看着笼在白烟里的兄弟,慢慢消化他说这句话的含义。
他用筷子敲了敲瓦煲,认真道:“你要发疯我没法拦着你,但你父母肯定会拦着你,他们想法那么传统……而且你要拉着那女的陪你疯?那她的家庭和孩子呢?喂兄弟,你和她商量过未来没有?”
黎彦喉咙一哽,拿起酒瓶,仰脖猛喝了大半瓶。
两人不再继续这个无解的话题,一煲羊肉不够彭建超吃,又加了半斤。
黎彦打着饱嗝去结账时,已经十一点半了,他叫了代驾,先送彭建超回酒店,再回家。
路上他给田美姿打了个视频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回家的路上了。
代驾替他将车子停到固定车位后就离开了,黎彦没有立刻上楼,他坐在车里,用切换好的小号给纪霭发了条微信。
「杉杉妈,你睡了吗?」
沙发上的手机亮了一下,纪霭放下手中的棒针,拿起手机。
见是「黎耀妈」发来的信息,她的心跳又一点点加快起来。
就像他们谈恋爱时在课堂上传小纸条那样。
黎彦总坐在最后一排,折好的纸条夹在课本里,经过好多个同学的手,才来到她手上。
她躲着老师的视线,在桌子下拆开纸条,尽管上面写的都是当年没营养的非主流情话,但纪霭总是抑制不住脸红心跳。
她抬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快十二点了。
邵滨海不在家,有个大客户介绍来一个朋友,说要给孩子买教育保险,所以他吃过晚饭就匆匆出门了。
她趿着拖鞋走去主卧,推开未掩实的房门,走到床边看了看正熟睡的邵杉杉,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回黎彦的微信。
「ok」
这是他们的暗号,问睡没睡,是为了通电话。
如果纪霭不方便,那就回「还没睡」、「准备睡了」或不回复。
反之,回「ok」即是代表目前方便打电话。
纪霭走出阳台,很快视频电话拨了过来,她戴上耳机接通。
“喂……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停车场灯光不甚明亮,黎彦俊朗的脸庞有一半隐在昏暗中,只剩一对狭长黑眸灼灼逼人,微醺的声音慵懒沙哑。
“在织毛衣呢,”纪霭抬手轻捻着一片绿萝叶子,细声答道:“给杉杉的。”
“哦?怎么不是给我织啊?”
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看得纪霭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纪霭撇开视线,嘟囔道:“我织的手艺不好,比不上你那些高定西装。”
借着酒意,黎彦说的情话也愈发直接:“但我只想要你织的,只要是你给我的,再难看我都要。”
男人浸过酒精的声音在纪霭耳内盘旋,她受不住撩拨,反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
“家庭主妇好忙的,等我有空再给你织吧,”
纪霭的嘴角笑容越来越甜,说是说要等有空再织,但还是认真盘算起来:“你要毛衣还是围巾啊?毛衣会不会太明显了?但围巾我以前已经给你织过了……”
黎彦第一年在墨尔本过冬天时一直喊冷,那时国内正值炎夏,纪霭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卖毛线的小铺,熬了两夜给他织了条围巾。
那年寄海外的运费好贵,一条围巾的加急运费就用了纪霭将近一周的饭钱。
有情饮水饱,她看着漂洋过海的黑色围巾绕在少年脖间,连手里的馒头都香了许多。
纪霭回忆着往事,没察觉到黎彦唇边的笑容突然收起了些。
也没留意到,家里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