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朋友从挎包掏出手机,递给她:“这是他手机,你打一个,他们不一定来。”
“不一定来?”唐非晚表示疑惑。
“是啊,听说老彭和女儿的关系不大好。”
他用的听说两个字,大概平时和彭成岸走得不近,可能只是一起打麻将的朋友。
唐非晚翻找着通讯录,问:“你和他不熟吗?”
患者朋友回忆着:“老彭住洋河街,他一般不来渭河茶馆,不过上周四开始频繁来,我和他打过三次麻将。”
唐非晚来回翻两次通讯录,终于找到一个姓彭的备注,她示意旁边的医生关注患者,而后走向角落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患者的亲姐姐,身在外地,不能赶来蜀江,只说让医院别管,直接放弃治疗。唐非晚询问彭成岸女儿的号码,对方说:“让你别管他,早死活该。”
患者姐姐向唐非晚简单介绍彭成岸的家庭情况,他原配妻子死得早,第二年再娶,没有生育,八年前离婚。
他和原配生的女儿二十九岁,一直由外婆抚养。
“彭成岸经常打牌,退休工资6000都不够用。去年还找小洁讨要赡养费,小洁不肯,他把亲女儿告上法庭,法院判决小洁每个月给他700元生活费。”
“他做得过分,小洁不可能管。”
唐非晚明白她的考虑,还想说两句,住院医师急匆匆跑出来:“唐医生,患者再次室颤。”唐非晚结束通话,进抢救室组织抢救,已经熟悉流程的她联系医务处,详细问询应该怎么处理。
后来另一位医生接管彭成岸,唐非晚被林也叫去,只见她神情严肃:“患者高血压造成主动脉弓部夹层,累及左锁骨下,左颈总动脉,右管都堵死,需要主动脉窦部成形+全弓置换+搭桥手术。”
唐非晚眉头紧蹙:“好复杂。”
“方主任让你准备做一助,20分钟后过去开会,这台手术由他主刀。”
唐非晚点头:“方主任今天休息吗?”
“嗯,夜班备班。”
“那还好。”唐非晚估算手术时间,担心如果方主任白班,还要主刀急诊手术会吃不消。
“我点了外卖,马上到,你先去休息室。”林也往外走。
“我和你一块儿去拿。”唐非晚紧跟着她。
她们前脚出抢救室,夹层患者的女儿后脚急忙问:“医生,你们说做手术,有没有把握?”
林也给她解释:“患者病情危急,手术风险大。假如万幸成功下台,还有术后的治疗,感染,出血,并发症,以及其他脏器的功能可不可以保住......”
“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我妈,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患者女儿声嘶力竭地请求。
唐非晚轻拍她的肩膀:“我们会竭尽全力。”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管属于什么关系,亲戚抑或朋友,感情都是相互的。没有谁的付出就是理所当然,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也没有谁应该无缘无故遭受伤害,你若冷眼落井下石,我必以牙还牙。
所以短短一个半小时,两位患者家属的态度截然不同。
吃完外卖的杂酱面,唐非晚拿纸巾擦嘴,说:“你先回家休息,我肯定得凌晨四五点才结束手术。”
“嗯。”林也答允,她明天值24小时班,确实需要足够的休息。
意料之中,手术持续10个小时13分钟。凌晨5点50分,唐非晚推门出去,周遭一切寂静无声,天空似乎还挂着几颗模糊的星,在漆黑的夜幕中显得形单影只。
出租车停在她身前,她拉开车门,矮身坐进去:“师傅,蜀江大学北门家属区。”
唐非晚下手术台不久,紧绷的神经还有些兴奋。他们又一次在生命离深渊悬崖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将其成功挽回。车程十几分钟,风尘仆仆的人掩上家里防盗门,低头换鞋,却意外地瞧见林也外穿的鞋。唐非晚对此毫无抵抗力,心脏好似被一根细线拴住,轻缓地拉扯一下,酸酸胀胀。她先去洗手间简单洗漱,随后轻手轻脚爬上床,却依然吵醒林也。
“回来了吗?”林也的声音带着点将醒未醒的鼻音。
“嗯。”
下一秒,她被林也圈着腰,揽入怀中。
“累不累?”
卧室没有开灯,四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们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感受彼此的体温。唐非晚手脚冰凉,试图退出林也的怀抱,温声说:“我刚回来,会把冷气传给你。”
林也抱得更紧:“没关系。”
唐非晚鼻头泛酸,耳朵去贴林也胸口的位置:“那让我听听。”
林也任由她,抬手轻抚唐非晚另一只耳朵:“手术成功吗?”
“算是有惊无险,患者女儿也很激动,守在手术室外差不多11个小时。”唐非晚听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问她,“学姐,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攻读心外科吗?”
“嗯。”唐非晚曾经给她说过,因为心脏是血液循环最重要的泵,将血液运行至全身各处,它代表着生命之源。所以拯救生命激励着她不断突破自己,为患者和患者家属带去新的希望和生机。
唐非晚呢喃道:“我喜欢听它重新跳动的声音。”
第78章
大量体力和脑力的消耗,唐非晚窝在林也怀里,没一会儿功夫就熟睡过去。所以连林也轻柔地细吻她的眼帘,小心翼翼撩开她搭在腰间的左手,动作缓慢地下床离开房间,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