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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8861 2024-06-29 18:03

  宇文承趾看得直伤眼,忍不住道:“慢着!老三,你这样下去可不成,先拿上这把弓吧,再找把刀出来,晚上回去上油打磨,从明日起,每日都来这边好好练上一个时辰!”

  宇文承业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低着头回身嘟囔道:“弓和刀我那边都有……”

  宇文承基也禁不住地叹气:“三郎,我们让你多练骑射,并非想难为你,只是如今局势不好,你也是宇文家的男儿,总不能跟个妇人似的手无缚鸡之力吧?”

  妇人就手无缚鸡之力么?那可不见得!宇文承业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阿兄放心,日后我会跟着两位兄长好好练习的。”――横竖他们都忙得很,平日难得在家,自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他这小算盘,宇文承业和宇文承趾如何看不出来?宇文承趾本就个暴脾气,上前一步怒道:“你还想跟我们耍花枪?也不必日后,过来,就按我说的,今日就先给我练练跑马射箭再说!”

  被他这一瞪一吼,宇文承业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宇文承业摇头叹了口气,抬手拦住了宇文承趾:“罢了罢了,咱们这些日子只怕没时间盯着他,今日练一回也没什么用处。”

  他略一沉吟,立时有了主意,转头对宇文承业道:“裴家大郎你也认识吧?近日他倒是没什么差事,从明日起,我会让他每日过来一个时辰,陪你练习骑射拳脚,他年纪比你还小些,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你好好跟他学着点!”

  宇文承业顿时一跳三尺高:“裴大郎?我才不跟他学呢!他那功夫,也配教我!”

  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都有些不明所以,宇文承趾便奇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裴大郎的功夫怎么就不配教你了?”

  宇文承业拍了拍脑门:“是了,上回我一到洛阳便被祖父赶回长安了,还没来得及跟两位兄长说呢,其实在来洛阳的路上,我遇到那个‘李三郎’了。”

  宇文承基皱眉道:“那又如何?”祖父是说过,老三又被那女人教训了一顿,很是丢人现眼,但这跟裴大郎有什么关系?

  宇文承业冷笑道:“那回是裴大郎送我来洛阳的,我还让他跟那个‘李三郎’交手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此事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还真不知道,但两人都跟凌云交过手,听到这话自然关切,两人异口同声道:“结果如何?”

  宇文承业鄙夷地撇了撇嘴:“结果别提了,他们先在马上过招,刚刚一个照面,就被那小的李三郎打到了马下;然后他又跟那个女的李三郎在马下比,还没出三招呢,他的枪就被人家砍成了两截!”

  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相视一眼,心里都隐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原来号称万人敌的裴大郎,也不是那女怪物的对手嘛!

  宇文承业见两位兄长相视无言,顿时愈发理直气壮:“两位阿兄,你们倒来说说看,我是打小就不练武的,拳脚不如人也就罢了,这裴大郎,号称将门之后,勇武无敌,其实根本就是个连女人都打不过的废物,他连三招都没挡住啊,这种不入流的废物,难道也配来教我功夫?”

  这话一出,宇文承趾脸都青了,怒道:“你说什么!”裴大郎没挡住那女人三招就是不入流的废物,那他和长兄一招都没挡住算什么?

  宇文承业吓了一跳,眨了眨眼睛才道:“我说,我说裴大郎是个连女人都打不过的废物,自然、自然不配来教我功夫。”

  宇文承趾气得差点跳起来,宇文承基却一伸手按住了他。转头看着宇文承业,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三郎你说得很是,既然裴大郎不配来教你,那就还是由我们兄弟来教吧。二郎也说了,捡日不如撞日,今日天色还没黑,咱们这就开始好了。”

  宇文承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长兄,你不是说,不是说练一回也没什么用处,今日不练了么?”

  宇文承基咬着牙根,微微笑道:“我改主意了!你既然这般出息,谁都瞧不上眼,那你现在就去,在马场上先跑十圈,再到箭道上射十壶箭,最后练十趟刀,少一样都别想停!”

  宇文承业“啊”了一声:“长兄你疯了么,我死也练不了这么多。”刚才二阿兄说的是三遍,怎么转眼到长兄这里就成了十遍,长兄这是想要他的命么?

  宇文承基依然是笑微微的:“是么,那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先死,还是先练完!”

  他的笑容里有一种极为可怕的东西,宇文承业不由得魂飞魄散,一个字都不敢再说,爬上马背就往马场上冲了过去――他不用怀疑了,他若再敢违抗,他的这位长兄真的会打死他!

  眼见着宇文承业已经哭着开始跑马了,宇文承趾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恨声道:“让他再胡说八道!”

  宇文承基看着远处的身影,冷冷地笑了笑:“今日有一件事,他倒是没胡说八道,那就是当日在洛阳道上,那位真正的李三郎,用弹弓打了裴大郎!当初咱们还真当他是不成了,就算吃亏也不得不认,谁知竟是被那李家给骗了,好啊,他们当真是有勇有谋,厉害得很啊!”

  宇文承趾一想也明白过来,拍着腿道:“可不是!他们也太可恶了,祖父知道此事么?”

  宇文承基沉默片刻,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祖父的声音――“大郎,你且把该办的事办妥了再说。你记住,从来没有人能让我们宇文家的人吃亏!”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凉凉的笑容:“我猜,祖父什么都知道。”无论是安伽陀的预言,还是李三郎的事情,祖父他一定都早已有了妥善的安排,但另外还有一些事,是该他们兄弟出手的,如今也得做起来了。

  祖父说得对,这世上,没人能让他们宇文家的人吃亏,无论是李浑、李渊还是柴绍,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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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点钟的最后一分钟更的,然后捉了捉虫,还算……没食言吧。

  第172章 往事成灰

  丝绸的衣服烧起来最快, 一旦点燃, 转眼间便融化在了炉火里, 焰光跳跃,气味刺鼻;麻布的衣服烧起来则是不紧不慢的, 火焰舒展明亮,还带着些隐隐的草木气息……

  凌云站在地炉边,眼见着自己穿过的这些衣服一件件地化为灰烬, 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穿着打扮, 但这两天收拾这些衣服时才发现,其实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件半臂是她第一次在长安扮做三郎时穿的,这件披风是去年春日她回长安时穿的, 这袭长袍是今年秋天新做的……此时看着它们化为一团团火焰,就像那些过往也随之一并化为了飞烟余烬。

  恍惚之中, 她听到小鱼“咦”了一声,“箱子底下怎么还压了这么件衣裳?”

  原来不知不觉中, 她的一箱男装都烧得已差不多了, 小鱼从底下拎起来的是一件极不起眼的玄青色缺胯袍,袍角还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小鱼打量几眼“啧”了一声:“小七你也太粗心了,这种衣服也能收进箱子里。”

  小七也有些纳闷, 想了想才道:“这件?不是娘子说先别扔的么?”

  凌云看到那件衣服,心头便是一跳, 这一件, 正是是她奔袭朱麻子的那天穿的。她已经不记得那焦痕是怎么来的了, 却怎么都没法忘记, 那天晚上,她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一步步地走过了尸山血海,然后,转头看到了他……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声轻笑,凌云觉得心口似乎也被火舌烫了一下,停了片刻才淡淡地道:“小鱼你忘了?那次咱们偷袭山寨,我穿的不就是这件?我还从未杀过那么多的人,便想要留着它做个见证。”

  小鱼恍然点头:“可不是么!娘子,那这件先别烧了?”

  凌云摇了摇头正想说话,却见小七突然看向了自己身后,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忙回头一瞧,只见柴绍和文嬷嬷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大概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两人的表情也都有些一言难尽。

  看到凌云回头,柴绍忙笑了笑:“我是听嬷嬷说,这地炉能把整间屋子都烧热,这才过来瞧瞧的,果然别致得很。”说着便往炉口看了几眼。

  地炉里原本就有足够的柴火,加上放进去的衣服,火头自是烧得极旺,柴绍看着这红红火火的炉口,却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发凉――

  算起来,这回他得有大半个月没有过来了,原也想着,成亲前还是不要多跑了的好。但这两日真的闲下来了,他却又想起了那把刀――他若现在不过来拿走,那成亲后收的第一件礼岂不会是一把刀?这不大合适吧?

  他决定还是再跑一趟,拿了刀就走。谁知今日到了这边才知道,凌云正在烧衣裳。文嬷嬷告诉他,凌云这两日已把几个住处的所有男装都找出来了,今日便会悉数烧掉,以后她再也不会穿男装了,也不会再随意出门,她会安安心心地等着成亲。

  柴绍听得几乎没愣住――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介意凌云男装出行的事,但不知怎地,此时听到这句话,却觉得心里仿佛“哗”地响了一声,竟是说不出的轻松欢喜。

  说起来,他其实很少看到凌云穿女装,但印象最深的,却始终是她一身红衣、弯眉而笑的那一幕,那时她的模样,跟平日完全不同,可他总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她!

  也许当她烧掉男装,收起刀剑,他就能再次看到这样的她了?

  他不由满怀欣喜,满怀期待地走了过来,然后,就听到了凌云轻描淡写的那一句:“我还从未杀过那么多的人,便想要留着它做个见证”。他心头那点欢喜的火花,顿时“噗”的一声化成了青烟。

  不,他并不是觉得有多么失望,只是忍不住地有些想自嘲: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的确是换上女装了,可她……还是那个她啊!

  定了定神,他才若无其事地问道:“三娘怎么想起要烧掉这些衣服了?”

  文嬷嬷忙冲着凌云拼命摇头,凌云也抱歉地向她摇了摇头,这才解释道:“前两日南阳公主召见了我,她说圣上又问起了长安李三郎的事,宇文大将军决定将当初的事情隐瞒到底,既然如此,我自然绝不能再让人认出我来。”

  柴绍一颗心踏踏实实的跌到了底,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文嬷嬷急得脸都白了,忍不住插嘴道:“娘子你不是也说了么,做完这件事就要安心待嫁了?”

  柴绍心里不由苦笑了起来:这位嬷嬷倒是好心,可这不是难为她么?这么问,像是逼着她表态一般?这又是何苦来?

  凌云也是微微一怔,却见柴绍不大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心里一声叹息:其实柴大哥不用如此尴尬,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出于义气才答应这门亲事的,她绝不会难为柴大哥!

  心思百转间,她的目光到底还是落在小鱼拿着的那件衣服上,那是她剩下的最后一件男装,是她早该烧掉的记忆和过往……仿佛有冰凉的刀刃划过心头,她伸手拿起了这件衣服,走上两步,亲手放进了炉口。

  火焰“腾”地烧了起来,越烧越旺,那明亮的光焰一点点地吞噬着这袭黑色,终于将它彻底化成了一捧白色的灰烬。

  凌云静静地看着那火焰,神色几乎称得上是安然。站在她身边的柴绍却隐隐觉得,她仿佛是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重要得不能有丝毫打扰。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却听凌云轻声道:“柴大哥,你放心。”

  放心?柴绍诧异地看了凌云一眼,凌云也抬眸看向了他,目光清澈,神色诚挚:“日后再也不会有那位李三郎了,我会尽力做好该做的事,若是哪里做得不对,也请柴大哥跟我直说,我会改。”――我会改掉以前的毛病,尽一切努力,做好柴家的女主人!

  柴绍心头砰地一跳,蓦然间读懂了她所有的意思。原来文嬷嬷并没有乱说,她烧掉这些衣服,的确是为了再不做李三郎了,却也是为了能好好出嫁,为了从此之后,好好做他的妻子。

  仿佛是那把熄灭的火焰呼地又燃了起来,柴绍的脸上不由自主已露出了笑意,橘黄色的炉火照在他的脸上,更给这笑容增添了几分温暖和光彩。凌云怔了一下,终于也跟着微笑起来。

  她就知道,柴大哥会明白她的意思,会相信她的诚意!

  看见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文嬷嬷不由按着胸口悄悄念了句佛,小七也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唯有小鱼觉得有些奇怪,挠挠头很是不明所以:烧衣服难道很辛苦吗?怎么最后一件烧完了,所有的人都这么高兴?那她也随便随便高兴高兴好了。

  她“哈”地笑了一声,倒是把小七吓了一跳,恨不得捂着她的嘴将她拉到一边才好。

  柴绍也回过神来,瞧见大家的笑脸,到底有点脸热,想找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尴尬中脱口道:“三娘,你上次打的那把刀呢?”

  凌云眸子微微一亮:“就在三郎屋里,这把刀比我之前预料还要好些,柴大哥跟我来!”

  柴绍自然点头,几个人从屋后转了出来,正要进屋,就听有门房在外头问道:“娘子可在这边?”

  凌云扬声应道:“什么事?”

  门房忙几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娘子,外头有个姓宇文的客人求见,说有要紧的事,要跟娘子当面商量。”

  第173章 攻心为上

  宇文家的人要见凌云?而且是有要紧的事要当面商议?

  众人都是一愣, 文嬷嬷脱口问道:“是他家哪位夫人?”

  门房脖子一缩, 摇了摇头。

  文嬷嬷更是诧异:“那是哪位小娘子?”

  门房依旧摇头, 见文嬷嬷眉毛都立了起来,这才小声道:“是、是位小郎君。”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合礼数, 但那人瞧着来头不小,吩咐起人来又是那般理直气壮,他才想着先找到娘子回报一声, 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 甚至还有准姑爷……

  文嬷嬷早已是惊怒交加:宇文家的小郎君居然跑到自家门口,大喇喇地说要跟娘子当面商议要事?“岂有此理!是他家哪个混账?”

  门房的脖子都快缩进胸膛里了:“他说……娘子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文嬷嬷忍无可忍,厉声道:“娘子, 让老奴去见他,小鱼, 你跟我来!”

  小鱼眼睛顿时一亮,正要蹿将上去, 眼前突然多了条手臂, 却是凌云头也不回地拦住了她。

  随手一掸身上的烟灰,她对文嬷嬷点了点头:“我去。”

  文嬷嬷不由吓了一跳:“娘子,这种不知礼数的东西, 你去见他作甚?”

  柴绍也挑眉一笑:“三娘若不嫌弃,此事柴某愿意代劳。”他当然不会怀疑凌云, 但宇文家的人居然这么不知死活, 那她根本也没必要给他们这个脸, 好在今日自己正好在此, 他会让宇文家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文嬷嬷忙不迭点头:可不是么?柴大郎能出面最好,不然宇文家的那混账说话这般不清不楚,凌云若真去见他了,难保大郎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

  凌云却看着柴绍摇了摇头:“柴大哥,此事不对,我想去瞧瞧。”宇文家三兄弟都被她打断过腿,如今又在想方设法地遮掩此事,此时突然上门说出这种挑衅的话来,她不信,这背后会没什么盘算!既然如此,见招拆招这种事么,还是应该由她自己来做。

  当然,如若他们就是欠揍,教训人这种事,就更得由她自己来做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清亮,神色又太过笃定,柴绍不由一愣,再想开口时,却见她已转身走向了院外――她的步子并不算太大,步伐也不算太快,却自有一种无法阻挡的飒然之势,那身再寻常不过的女装,仿佛也突然多出了一层锐利的锋芒,宛如染着霜雪的盔甲……

  看着凌云的背影,柴绍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穿着男装的凌云格外英气逼人,而是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任何衣服都穿得英气逼人!

  心里仿佛有一个地方轻轻“咯噔”了一下,柴绍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还是迈步往院外走了过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上房的门帘突然轻轻一动,露出了玄霸的半张面孔。

  看着空荡荡的院门,玄霸的神色里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黯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姊一定已经在和宇文家的人交涉了吧?而交涉的事,多半又跟“李三郎”这个名字有关吧?却不知这一次,他们会出什么样的难题?

  他原不是迟钝的人,以前只是万事不操心,自是过得懵懂快活,如今被病体所困,哪里都去不得了,却反而看清了好些事。然而看清了又能如何?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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