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冷冷瞥了北胡公主一眼,以前她和这北胡公主也不是没有过谋过面,只是北胡公主出身外族再加上说话尖刻不太好听,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一向不怎么受待见。杨氏不是那种看人带偏见的人,因此以往即使两人碰了面杨氏的态度也是很温和的。只是没想到这回居然叫她欺负到画棠头上了。
“太妃莫不是觉得我沈家没人了?居然在外面随便找了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妇人,就硬按着我家棠儿认亲,太妃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怕是没想过妾身的感受吧。”杨氏也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截了当地便开口说,“妾身倒不知道您在哪给我找了个姐姐呢。”
北胡公主虽空有一个公主的身份,但在这大齐实际上却比不上真正的名门贵妇。人们终究觉得她是外族来的,待她也不可能真正的亲厚,就像她经常私底下听说陈嘉琰的母妃多么多么温柔美丽,即使她死了她的名声在这些女人面前还是流芳不息的。可她却不一样,她和她们相看两相厌,谁也不待见谁,早就落了一个刻薄无礼之名。但虽然她敢不待见她们,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得罪她们,她们都有家族作为依托凭借,而她却早就被北胡当礼物送了出来,再也没了娘家可依靠。
所以听杨氏这么说,北胡公主虽然心中不喜却还是不得不赔笑说:“沈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不也是受了奸人挑唆蒙骗,糊涂了吗。”
“妾身不管太妃糊不糊涂,今儿个妾身把话放在这里了,棠儿孝顺事事让着太妃,可我们沈家不是吃素的。夫君虽一辈子不与人争抢名声清简的很,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将自个的女儿给人糟蹋了。”杨氏不轻不重地看了北胡公主一眼,“若是太妃觉得还不够,那妾身背后还有一个睿国公府呢。若太妃再欺负我家女儿,尤其是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还这般不安分,那可别怪妾身和太妃翻脸!”
沈画棠孝顺?北胡公主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刚想争辩两句,杨氏却看也不看她径直走了出去。北胡公主吃了个瘪,一口气憋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沈画棠昨日情绪波动大了今日稍稍有些不舒服,正在卧床休息突然听得听雪传报沈夫人来了。沈画棠忙要下床相迎,杨氏却先她一步急急走了进来,一把将她按在床上责备道:“你这孩子,怀着身子呢快别动了,快躺下歇着吧。”
沈画棠感动道:“您怎么来了?”
杨氏在她床前坐下瞪了她一眼嗔道:“你这孩子,在那太妃那里受了气怎的也不来告诉娘一声,若不是将那妇人扭送了官府惊动了你父亲,我都不知道这事!”
沈画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的娘,这都是小事,我自己能摆平。”
“你怀着身子这事怎能让你自己来摆平,她这般明目张胆分明就是欺负你娘家没人!”杨氏有些生气地说,“原先她名声不好我还道是别人的偏见,这么看来她还真是整日闲得无事生非。我看她就是知道你有了身子,才这样想方设法地找事,真是见不得别人一点好!前段时间她摆着一个丫鬟踩到你头上我已经忍了,没想到她还是不知收敛。还有前两天王爷受了伤,她天天在外面穿红戴绿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多高兴,真是不害臊!”
沈画棠不觉有些好笑:“行了娘,她每日生活也没什么乐趣,便想方设法地找我的事呗。您放心,我自然不会上她的当,不会气着自己的。”
杨氏似乎有些后怕地拍拍她的手:“棠儿呀,你可得好好保重着自己身子,可别被那心怀叵测之辈给气着了。这女人怀着身子呢就是得加倍小心才行,你看你娘家那个大嫂,月份都那么大了昨儿个还小产了,可真是要把人给折腾死了...”
沈画棠立马不淡定了,慌忙问道:“怎么会这样,大嫂不是都怀了七八个月,再过不久便要生了么,怎么会....”
杨氏也是一脸的不忍:“就是说啊,还不是你家那太太容不得人,故意纵着一个丫鬟爬到这正经奶奶・头上。你大嫂虽然一向不张扬,可这京城谁人不知她性子是最温和善良的。若我说这太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还想方设法地往外推!这把她儿子的孩儿都折腾掉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沈画棠坐直身子,拉住杨氏的手说:“娘,我想去看看大嫂。”
杨氏立马摇头说:“这可不行,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又怎可去那血腥气重的地方。”
沈画棠拉住杨氏的手恳切说:“娘是不知道我家太太那性子,虽是她害得大嫂小产了,可还是会想方设法推到大嫂头上的。大嫂以前在沈家待我很好,而且还帮过我,现在我好不容易有点本事了,她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若是不前去帮她一把心里也不舒服呀。”
杨氏知道沈画棠的脾性,点着头犹豫说:“可若是王爷知道了会气恼的。”
沈画棠拍拍她的手说:“我去一会便回来,叫人跟着保护我,不会叫王爷知道的。”
杨氏见她决心坚决,也点了点头说:“好孩子,既然你有这个心思娘也不拦着你,我陪你一块儿去。”
沈画棠犹疑了一下:“沈家那事脏污的很,娘还是不要去了。”
杨氏笑笑说:“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脏污事没见过?而且你这揣着我外孙,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前去。有我在那里,你那太太便是想生事,也得顾着我沈家和杨家的颜面。”
沈画棠感激地握住杨氏的手,她知道不论是今日杨氏来王府给她撑腰还是陪她回沈家,都是在向别人宣告她也是有娘家的人,娘家不会坐任她任人欺负的。
沈画棠也不敢多做迟疑,当即换了衣裳乘了马车赶去沈家。她已经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子,肚子已经很大了,又正值夏日最热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穿什么都觉得有些燥热。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沈家,秋水很慌张地仔细扶她下车,杨氏也在一旁招呼着,生怕她不小心蹭到哪儿了。
沈家较她出嫁前似乎萧条了些,大概是这一段时间事儿多疏于打理,院中的花草都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殷氏听说她来立马带着人亲自迎了出来,殷氏穿着浅色缠枝葡萄长身褙子,雪青马面裙,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听见沈画棠是来探望大奶奶的也没多说,直接带着沈画棠便朝那院里走了过去。
沈画棠却试探性地问她:“姨娘可知大嫂是怎么小产的吗?”
殷姨娘很懂得看人眼色,知晓眼前这位七姑奶奶得罪不得,立马压低声音说:“这几日太太和大少爷房中的那几个妾室一直给大奶奶找罪受,大奶奶不愿生事也忍下来了,谁料一个妾室仗着自个在大少爷眼前有几分脸,居然朝大奶奶房中放了鲜血淋漓剥了皮的死猫。大奶奶一向心善哪见得着这种场景,当即吓得脚下一滑就摔在地上小产了。”
沈画棠听得心中气恼:“这大哥也是的,就这般纵着他妾室伤害自个的妻子!”
殷姨娘叹了一口气,显然也是颇为惋惜,朱氏待人一向和气,便是对她这个姨娘也是态度和善。虽说她是太太的儿媳妇,但这样的人谁能不喜欢呢,可偏偏太太不识好歹,这般容不下她。
“王妃也知道,那大少爷一向是个不理事的。尤其是大奶奶有孕之后,他便有些迷上了那个梁氏,竟是一回都没去大奶奶那里看过!而且太太也是个拎不清的,明明大奶奶才是她正经儿媳,她却对那些妖妖娆娆的小妖精比对大奶奶都好。”
虽说一个姨娘不该说当家主母的不好,但殷姨娘知道七姑奶奶和太太一向不和,在她面前说这些自然是不打紧的,还能顺便讨好她。
沈画棠摇摇头,只叹朱氏遇人不淑,她想了想又问道:“大嫂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娘家可来人了?”
殷姨娘点点头:“来了来了,昌意伯和夫人昨晚便来了,守了闺女一晚上,也看着她被折腾了一晚上,唉这孩子终究还是没保下来。今儿个一早更是热闹,太太觉得昌意伯故意来她跟前算账,居然将瑞贤侯夫人和容家大爷和大奶奶都叫了过来,说要给她撑腰。哦对了,三姑奶奶听说了这事儿也今儿一早便来看大奶奶了。”
沈画棠倒是一愣,容姨妈和容云鹤夫妇竟然也在?也是,照刘氏那受不得半分委屈的鬼样子,既然和弟弟那边闹掰了,便也只能叫妹妹这边的人来撑腰了。容姨妈性子温顺,姐姐既然差人来叫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是这罗月婵上次跟沈画蕊闹成那个场景,如今竟还赶着来凑热闹,真是脸皮够厚的。
说话间眼看着已经走到了朱氏院里,沈画棠冲殷姨娘感激地点点头,殷姨娘便当先进去说道:“七姑奶奶和尚书夫人来了。”
沈画棠还没进去,就听见刘氏尖利的声音自里间传出来:“她来做什么!瞧她来去自如的,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第73章 .和离
刘氏的话音还未落下, 沈画棠和杨氏就已并排走进了里间,一进去便瞧见积积压压的坐了满屋子的人。朱氏穿着一身素色寝衣,外面披着木兰青双绣褂, 一脸枯黄地坐在床上,原本丰润的脸颊此时竟微微凹陷了下去,她瞧见沈画棠走进来勉强着微微一笑说:“王妃来了呀。”
沈画棠心中微微一酸,一旁的沈画芷立马起身过来扶住她责怪道:“你怎么来了?”
沈画棠揉揉肚子,看着朱氏这个样子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听说大嫂出事了, 我来看看。”
刘氏看起来又老了不少, 穿着咖色缎面对襟褂子看起来像只老母鸡, 坐在容姨妈身边又尖声叫起来:“我们沈家有你什么事,以为自己攀上了王府便那么了不起了, 哼!什么东西!”
杨氏一听这话便恼了,刚想说什么却被沈画棠伸手拦住:“看来太太上回还是没长记性啊, 正好桂嬷嬷也跟我来了, 要不要让她再教你一次规矩?”
刘氏身子一抖, 狠狠瞪了沈画棠一眼不敢再说话了,罗月婵趾高气昂地坐在容姨妈另一边,看着沈画棠冷哼一声道:“姨妈家的六妹妹可是因为王妃至今还关在那脏污地方受苦呢,王妃还好意思回来, 可当真是没脸没皮了。”
容云鹤本来一直和贺瑾瑜候在外间,闻得此言立马脸色一变, 怒向罗月婵道:“你少说两句!”
“哟, 这还不让说了, 自打她过来你这眼睛可一直黏在她身上呢,肚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老实,真是...”
“都给我闭嘴!”沈画棠忍无可忍一声大吼,“今儿个我来是来看大嫂的,你们这些杂碎再乱找事我这就把你们都轰出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罗月婵恨恨瞪了沈画棠一眼:“你敢!”
杨氏终于忍无可忍:“容家大奶奶,你一再挑衅欺负我家闺女,真当我沈家没人了是吗?”
罗月婵自然知道这个沈家是指哪个沈家,她微微一缩脖子,不甘地闭嘴。
沈画棠却已走至朱氏床前,有些心酸地握住朱氏枯瘦的手:“大嫂嫂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你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我一定会为你作主的。”
朱氏一垂脸,两行清泪自眼中落了下来,却还是迅疾抬起头来对沈画棠一笑说:“谢谢你七妹妹。”
一旁坐着的昌意伯夫人瞧见这一幕又心酸起来,拉过女儿的手面带恳求地看向沈画棠:“王妃,他们沈家如此对我女儿,求求你一定要为我女儿作主啊!”
沈画棠点点头:“夫人您放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官宦之家出了这等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氏一听这话急了起来,猛地站起来说:“沈画棠你怎么还胳膊肘子往外拐呢,你就不是这沈家出去的了是吧,沈家出了事你脸上就光彩了?”
容昕然忙打圆场道:“七妹妹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嫂此次遭难我们都看在眼里,自然是要商量个结果出来的。”
“商量?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昌意伯夫人面色突然激动起来,“自打我女儿嫁进来以后,有哪点对不起你们沈家了!她孝敬婆婆体恤丈夫,可你们是怎么对她的,趁着她怀有身孕,纵容一个妾室爬到她头上!她婆母从来就没把我闺女当人看过,每次都想方设法地为难她,现在居然连孩子都给她害没了!”
“呵,什么叫我害没的!”刘氏恼怒起来,“是她自己不小心,我沈家好吃好喝地伺候了她那么久就盼着她给我生下孙子来,可她倒好,自己莽莽撞撞,这么就把孩子折腾没了!嫁进来这么多年这好不容易才怀上,还说没就没了!我的憋屈我找谁说去!”
昌意伯夫人听见刘氏这么不讲理,顿时气得脸色发红就欲与之争辩,朱氏伸手拦住她看向刘氏说:“婆母,我知道您一直看不上我,还怂恿着夫君不往我这儿来。这些都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就这一个想头了您却也不留给我,您怎么对我都忍了,可为什么要帮着别人杀死我的孩子!为什么!”
朱氏骤然尖利起来的嗓音让在场众人皆一惊,朱氏一向性子柔和,平日便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更别说像今日这种尖声大叫了,沈画棠感受到她的绝望,心里不由得一震。
刘氏反应过来,也破口大骂道:“什么叫我杀死你的孩子,你讲不讲道理了!”
“对!就是你!”朱氏一改往日的温柔模样,瞪圆眼睛看向刘氏道,“你三番四次说我肚子里不知是谁的野种,还挑唆着那梁氏不断挑衅我!若不是得了你的默许,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来谋害我!我知道那梁氏也有了,你便不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了,可你也是做娘的,你怎么能那么狠的心,你怎么能!”
昌意伯夫人哭着搂住女儿:“好孩子别哭了,咱们不跟他们家过了就是了。都是娘不好,当初没打听清楚他们家的情况就将你嫁了过去,害你如今受这苦,都怪娘都怪娘...”
杨氏也看着心酸,不由得握紧了沈画棠的手。
就在这时,沈君阳和沈明修自外面走了进来,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脸上的神情也很是难看,看见朱氏满脸泪痕交错的样子,他脸上的痛意更是重了几分。
沈君阳显然也没想到沈画棠也在,微微一愣说:“王妃也来了啊。”说罢朝杨氏微微一点头:“夫人。”
杨氏点点头。沈君阳看向沈明修面色一沉,突然狠狠踹了他一脚:“孽障,还不快向你媳妇赔罪!”
刘氏又尖叫起来:“你这老东西,凭什么打我儿子!明明是那女人自己不小心,凭什么叫我儿子赔罪!”
沈君阳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容姨妈看不下去,轻咳一声说:“要说修哥儿这次做的实在是不对了些,还是态度诚恳些向你媳妇赔罪吧。”
沈明修却铁青着脸,慢慢转头看向朱氏,愣是什么也没说。
朱氏瞧见他这个样子,更是心灰意冷,突然凄然一笑道:“那梁氏将我害成了这个样子,爷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明修依旧僵硬着一张脸,半响才开口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她也怀着身子...”
“什么叫她不是故意的!若不是恰好被我的丫鬟撞见,爷是不是还要包庇着她,来个抵死不认呢!”朱氏摇着头凄厉道,“爷,你平素里待我就没有一点真心温情,但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夫君便敬重着你,便是太太说我身子不方便,要给你纳妾我也是半句怨言都没有。我一直在努力做你们沈家的好妻子,好媳妇,可你们沈家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不好好待我也就算了,可这孩子是我唯一的念想了,如今他就这么冤屈地死在我腹中,就算念在咱们这几年的夫妻情分,你连一个交代都不给我吗?”
“那你想要如何,想要她们母子俩的两条命抵这孩子的一条命么!”沈明修有些恼怒道,“你这孩子已经没了,萍娘怀的便是我唯一的血脉,你身为我沈明修之妻,怎能如此不识大体!”
“识大体?”朱氏眼角流下凄切的泪来,“这里子都坏了,还要这虚面子做什么?你沈明修之妻太难做,我识不了这个大体,咱们...和离吧。”
朱氏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惊了,刘氏当先忍不住朝她冲过来道:“和离?你想的倒美,你这么多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有个孩子还掉了,我看让我儿休掉你还差不多!”
沈画芷瞧见刘氏冲过来的身影心头一惊,忙护在了沈画棠身前,还没等刘氏冲过来,桂嬷嬷就一把拽住了她,神情冷冷地看着她。
刘氏猛然记起了她打自己的那事,吓得脖子一缩却还嘴硬道:“这里有你什么事?”
“太太你横冲直撞的老奴唯恐你伤到王妃了,若是王妃有个什么损伤,太太您那女儿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沈君阳走过去将刘氏扯到一边,看向昌意伯强笑道:“亲家你看,若是真闹成了这样对咱们两家的名声也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束着明修,定不会再让他如此了。”
昌意伯面色犹豫了一下,可再看向枯黄的不成样子的女儿心头蓦地难过起来,他看向沈君阳摇摇头说:“当年婚事是我同意的,却将自个的女儿害成了这个模样,我这活了大半辈子了没做过一件亏心事。若仅仅是为了一个名声,就将女儿扔在这里受苦我也做不到。这事儿,我全听我女儿的。”
沈画棠心中一动,这昌意伯,倒也是个明事理的。沈君阳却还劝道:“我知道这事儿全是我家明修的错,那妾室我这就抓来给你们赔罪!咱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真和离说出去了,对谁也不好听啊!”
罗月婵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和离什么,直接下休书就得了,直接把过错都推到女方头上,不就不干沈家的事了!”
沈家众人顿时脸色一变,这心中的想法被罗月婵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是够难堪的,沈君阳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罗月婵又凉凉地开了口:“姨丈和大表哥也都是做官的人,一旦和离成了这事儿传扬出去,难免会让人猜忌议论,若是让别人知晓了是沈家抬举一个妾室害了正房奶奶,才让昌意伯府执意和离,这对沈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更别说大表哥还在都察院任职,自己家的事儿都处置不好何以监察别人...”
容云鹤忍无可忍走进来一步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罗月婵狠狠瞪了他一眼:“怎么,我也没说错啊。”
刘氏反应过来立马说道:“就是就是,这和离是万万不成的,我儿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人,你这和离的事情一传出去会招致别人议论的!你要想走,就给你一纸休书,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
朱氏目光飘过众人,直直地看向站在屋正中央的沈明修:“爷,妾身就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沈明修只愣了一瞬便咬咬牙说:“和离的话传出去岂不成了我沈家的过错了,和离不行,你要想走我就给你下休书。要不你就老老实实地不要生事。”
“我生事?这还成了我生事了?”朱氏凄切一笑道,“妾身知道爷一心只重仕途从不愿被旁的事纷扰了心神。所以妾身这些年无论多委屈,从婆婆那里受了多少气也从来不与爷说。虽然爷这些年什么都没给我过,还镇日一副冷冷冰冰的态度我也从未说过什么。我在沈家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给我的也只有这个孩子了。现在我的孩子都被那贱人害没了,你居然还说是我生事?沈明修,你到底还有没有心肝!”
沈明修皱皱眉看向她说:“那也是你自个不小心,萍娘只是想着捉弄你一下谁知你竟当了真。这近期我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升任的机会,又怎能叫你给我折腾没了。和离这事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的。”
“沈明修!”朱氏彻底崩溃,“原本我都自以为你是性子淡了点不善于表达,现在看来这都是我这么些年拿来哄骗自己的谎话罢了,你分明就是冷漠自私一点都不为别人考虑!我在你家辛苦操劳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我自认为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们沈家的,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你居然想到的还有自己的利益!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么些年,竟连一封和离书都不肯与我签吗!”
昌意伯脸色铁青,若真叫他们沈家休了自己女儿,自己女儿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再嫁?他脸色难看地看向沈君阳:“沈少卿,你我也是旧识了,我们也不想闹太僵。这和离书你让他们签了,我们两家就再无半点关系,往日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沈君阳却僵在了那里,额头冷汗直冒赔笑道:“又何必闹到这一步呢,将那妾室发配了就是了...”
沈画棠在一旁冷笑,这沈君阳虽然表面上没沈明修那么过分,但其实两个人是一脉相承的。他向来就是最擅长软和着和稀泥的,而且心眼子比沈明修还通窍。这沈明修能想到的事情他又何曾想不到,和离这事一旦传出去大家都会说沈家薄情寡义不体恤媳妇,最终才逼得昌意伯府跟沈家和离。沈家前段时间因为沈画蕊的事已经够折颜面的了,因为沈画棠表面上没和沈家闹翻,沈画鸢又在宫里做着主子,众人才没对这件事过多议论。可万一再让朱氏和离成功了,众人的话头都会纷纷指向沈家的男人们。更别说沈明修还在都察院任职,向来最重洁身自好以身作则,若这事真摊开了闹,他的官职能不能保住都是另一码子事。
所以刚才罗月婵故意将这事挑明了说,就为的是两家彻底撕破脸她好看笑话。但若朱氏真的是被沈家休弃,那以后再京城抬不起头来的就是朱氏,朱氏还这么年轻,昌意伯夫妇自然还想让她再嫁的。可若她真被休了,这还有哪户好人家愿意娶她?这沈明修向来是个自私到极点的性格,明明是他自个的错却还想着明哲保身,要么让朱氏忍气吞声咽下这天大的委屈,要么就将过错全推给朱氏,反正不关他一点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