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张将军府。
两道身影在这府邸极速穿梭,很快就到了后院中的一处僻静阁楼。
这阁楼好像是整座府邸的禁地一样,途径此处的下人纷纷加快了脚步,没有任何人敢踏进。
“首领,就是这里。”戎可星看向风啸,指了指阁楼三楼靠左边的一扇窗户,继续道:“御叠络关押在那间房里。”
两人藏在阁楼旁的一棵树上,风啸轻手拂开眼前的枝叶,看向戎可星指的那个方向。
“御行符是刚从你那儿领完解药吗?”风啸开口问着,目光始终在打量阁楼周围的那些侍卫。
“是,今天早上领走的。”戎可星看向风啸眨巴眨巴眼,又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那些侍卫。
“首领,那些侍卫有什么问题吗?”
见风啸看了太久,戎可星才开口询问着。
风啸闻言收回思绪,沉声道:“你看,守在阁楼门口的那两人,是不是有些不同于其她人?”
戎可星定睛看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确实不对劲,于是朝着风啸开口道:“她们二人比起其余人来说,好像显得要沉稳很多。”
她前两次来光顾着找御叠络的位置了,根本没发现这些侍卫之间的细微差别。现在经风啸一说,她才看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守着阁楼的其余侍卫站久了多多少少都会动一两下,或者直接去巡视阁楼周围,借着走动来舒缓肌肉。但那两人,完全没有动过。
听了戎可星的话,风啸斟酌片刻,若有所思地继续道:“与其说是沉稳,倒不如说像两尊雕像。”
正常人的肌肉都是有耐力极限的,肌肉疲惫后会本能的轻微颤动。久站之后即使还能保持不动,那也不是完全不动,只是看起来没有太大动作而已。
但那两人站了这么久了,竟然真的纹丝不动,确实有点不对劲。
“确实……嗯?有人来了。”戎可星说完立刻闭上了嘴,把呼吸放到最轻缓,尽量与周围空气的流动保持同步。
而风啸,自从上一句话说完之后就已经彻底隐匿了气息,静静候着即将过来的那一行人。
不远处,一行十几人的身影渐渐靠近。风啸看清那为首男子的样貌,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越溪?!
前南罡帝国的四皇子?!
他不是因为以烈阳草相挟、对主子自荐枕席的事情暴露,而被欧阳珩熠处理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到越溪之后,风啸心里愈发凝重,把呼吸降到最缓,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戎可星见她这样,也猜到事情变得棘手了,立刻配合着降缓呼吸,把自己的气息降到接近融入这棵树里。
这两人藏在树上,简直就像是树上的两根枝干,再加上有其余枝叶的遮掩,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存在。
阁楼外,越溪带领着一群人走到门前,掏出一个香囊,在门前那两名侍卫鼻尖滑过。
那两名侍卫还是像雕塑一样杵在原地,不过木讷地闭上了眼,任由越溪带人走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御行符和御锦佚也带人走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御锦佚麾下的一名中军大将,也就是这座将军府的主人。
“欧阳家族的贵客来了吗?”
御行符开口朝路边的一名侍卫问着,那侍卫恭敬答着“刚才进去了”。
得了答复之后,御行符一行人也不再犹豫,抬脚走到门前,一样的掏出香囊,在那两名侍卫鼻下滑过,然后进去了。
风啸和戎可星静静地守在树上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阁楼里终于有了动静。
“啊――!!!御行符,你这个畜牲!”
“啪――!啪――!!啪――!!!”
“枉我一直尽心助你,你们……!”
“啪――!!!”
关押御叠络的那间房里,咒骂声、惨叫声、鞭刑声混合在一起,听得阁楼外许多侍卫都有些头皮发麻。
尤其是路过此地的将军府下人,此刻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没人敢靠近这边。
这声音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在戎可星腿麻到必须要运起内力舒缓的时候,越溪、御行符两波人终于一起从阁楼里出来了。
瞧着那两队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了,风啸这才看向戎可星,朝她打了几个手势。
戎可星点点头,立刻跟上了刚才离开的越溪。而风啸则是看了眼守在门口的那两名侍卫,运功绕到阁楼后方,隐匿气息悄悄潜入三楼。
……
帝都,皇宫,瑞雪宫。
今天这瑞雪宫里可热闹啊,皇子郡侯齐聚一堂,公子夫郎围了满殿,胭脂水粉的味道呛的御弈卿忍不住蹙眉。
“哎呀!老十三你瞧瞧你,怎么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样吧,父君给你安排些可心的人儿,专程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可好?”
端坐在首位的苏叠雪一直在思考怎么和御弈卿打好关系,现在见御弈卿身边没人伺候,他也就找到个开口的理由了。
而且要是能在御弈卿身边安插些模样好的,那纪凰也难免……若能成事,到时候他就不必再在御弈卿这一棵树上死吊了。
“不必,苏皇君留着自个儿用吧。”
御弈卿淡然从容地答了一句,本来还想着来看看这些人能玩出什么新鲜把戏,看来还是他高估他们了。
苏叠雪这么多年来在这御天帝国里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御锦枭之外,还没多少人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
听着御弈卿这半点不留情面的回答,苏叠雪本来就厌恶极了御弈卿,现在自然更加厌恶了。
但为了他的皇君之位,他此刻也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快,继续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朝着御弈卿摇了摇头笑道:
“十三这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活像个冰美人儿。父君许久未见你了,实在挂念的紧,一时倒忘了你如今应该也不缺伺候的人了。”
这个和蔼,这个可亲,要不是御弈卿还记得八岁那年自己的腿是被谁下令打断的,怕是此刻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父爱迷了眼了。
“苏皇君客气,本君心领了。”御弈卿端起茶杯,用杯盖撇去浮叶,但一口没喝就搁在旁边了。
下了料的东西,没什么好喝的。
“十三皇兄,你还记得荨冉吗?自你嫁人之后,荨冉好记挂你呢!”
殿内一名橙衫少年走到御弈卿跟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就像邻家的弟弟一样。
眼瞧着这少年伸出手准备拉自己的胳膊,御弈卿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神色淡漠地启唇问道:“你是?”
他实在不知道这是御天帝国的哪一号皇子,也实在不喜欢别有用心的人伸手碰他。
看着御弈卿这明显疏离的态度,橙衫少年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收回去,湿着眼眶好像有人欺负了他似的,要哭不哭的答着:
“十三皇兄,我是荨冉啊,十六皇子御荨冉,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你……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听他自报名姓,御弈卿深色无波,脑海中仔细调动回忆,思索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问道:
“御荨冉?小时候逼本君捡毽子学狗爬、带人拿石头将本君砸得下不了床的那个御荨冉?”
太小时候的事情了,不仔细想真没想起来。毕竟小时候受到的欺凌太多了,几乎这满殿的人里没几个是没对他做过什么的,他很难每个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御荨冉刚才说的,那时候他还没断腿,七岁左右的样子吧,反正不受宠。
御荨冉那时应该是四五岁大小,又会撒娇,也比较讨御锦枭喜欢,所以有时候遇见他就会让他干些下人干的活。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大概就是让他学狗叫学狗爬吧。他没答应,就被御荨冉带着下人拿石头砸,砸得身上青肿一片,好几天没力气出门找吃的。
听了御弈卿的问话,御荨冉脸色一僵,然后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哭着道:
“我、我……皇弟当时只是想和十三皇兄玩耍而已,谁知十三皇兄不肯,皇弟才使了些小性子,呜呜……请十三皇兄不要因此怨责皇弟……”
那么小的事情了,他哪儿还记得那么多,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御弈卿说话,问御弈卿点事情而已。
再说了,御弈卿现在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有什么好怪他的!就御弈卿当时在宫里那落水狗还不如的地位,他没直接把他砸死都算对得起他了!
御荨冉脸上的眼泪不停的流,然而心里早就不知道把御弈卿凌迟多少刀了。
御弈卿淡淡地扫他一眼,开口道:“若是本君今日非要追究呢?”
他本来还懒得去想那些陈年旧事的,偏偏这人凑到他跟前找打,不打他一顿消消火真不是他的性子。
“什么?!”御荨冉这时候装都忘了装了,朝着御弈卿惊呼一声,语气里似乎还有些想骂人的意思。
“还请苏皇君先将人拖下去杖责五十再说,否则难消本君心头之气。”
御弈卿这话,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御荨冉的意思了。
听了御弈卿这话,苏叠雪脸上浮现一抹为难之色,意思意思的劝了句:
“老十三啊,他也是你的皇弟,兄弟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别……”
“好,那苏皇君就和十六皇子好好说。”御弈卿很好脾气的回着话,就在苏叠雪觉得事情有些太过容易的时候,果然又听御弈卿继续道:
“本君今日出门还未事先与邪皇交代,怕她在驿馆急等,先行告辞了。”
邪皇两字一搬出来,苏叠雪马上就慌了神。
“老十三等等!好了好了,也是老十六做得过分,父君听你的,听你的就是了!”
眼瞧着御弈卿起身准备离开了,苏叠雪吓得站起身,连忙开口留住御弈卿,再朝着殿外的人吩咐道:
“来人!将十六皇子带下去,杖责五十!”
反正他也不喜欢李贱人生的这个儿子,惯会撒娇,他的萦雪疯掉之后,这御荨冉简直替代萦雪成为了宫里最受宠的皇子,真是气死他了!
现在正好御弈卿下令,那可就怪不得他了。到时候就算陛下问起来,他也是有话说的。
苏叠雪下令后,很快就有人进来,把御荨冉拖了下去。
殿内其余人见状,齐齐缩了缩脖子,半声都不敢吱,生怕自己也被御弈卿想起来了。
也许是见这殿里的气氛过于僵硬,苏叠雪也不想继续坐着聊了,朝着众人开口问道:
“不如我们大家去御花园赏菊吧?秋来正是菊花盛放之时,错过倒是可惜了。”
一听能到御花园里走动,和御弈卿距离远点,殿内的公子皇子少夫们齐齐点头,纷纷附和着苏叠雪的建议。
“老十三觉得如何?”毕竟安抚御弈卿是今天这场聚会的首要目的,苏叠雪想要保住她的皇君之位,就必须得听御锦枭的话,和御弈卿好好相处。
“随意。”御弈卿掸掸袖口,并不介意要去哪儿,只想看看苏叠雪这出戏到底打算怎么唱。
听御弈卿同意了,苏叠雪和殿内其余人都松了口气,先后起身出门,在苏叠雪的带领下朝着御花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