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月这回说完,倒终于不是沉默了,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举起了手道,“我,我也要这么跟无面说嘛?”
“你就不用了啊。”华荣月对着小姑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无面最近还得求我办事呢,他敢不给你好脸色看你就回来告诉我,然后我来收拾他。”
……
会议结束以后,这群人从密室里出了门,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比他们大概提前一个月知道的陈厉莫名的就有了种骄傲感。
他看着前面那几个怀疑人生的人,对着他们拍了拍肩膀道,“放松,花面大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习惯就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有个男人愁眉苦脸的道,“我连将来去哪里隐居都已经找好了……”
“那就按照你的原计划来。”陈厉道,“大人之所以找上我们,就是因为大家表面上已经跟花面闹翻了。现在即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大人的主意,也最好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来走,这样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才最真实。”
“那我……还继续联系我那隐居地点的人去?”这男人的表情有点狰狞。
“好主意。”陈厉点了点头,“到时候那块地可以充公,大家没事一起去那边玩什么的,你掏钱。”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小子一直以来都在坑我们。”一个女人伸手指着陈厉的鼻子,嘴角笑得有点古怪,陈厉往后微微的偏了一下头,依旧还是那副特别淡然冷漠的样子,“没有,这一切都是花面大人的安排。”
“少嘴硬了,你肯定也是被花面大人吓了一跳吧?你也真的吓到我们了……谁能想到你跟花面大人一直在搞这种事情。”剩下的几人毫不留情的就揭穿了陈厉。
陈厉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说:“这种事情,其实也都不重要了……我唯一想要知道的是,第一个来找我的人,会是谁呢?”
……
怜大人自打消息传出来以后,这三天就若有若无的收到了不少人怜悯又担忧的目光。
她就在那张名单里面。
作为花船最为“忠诚”的几个老人――在外面所有人看来,她这一次遭遇的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她在花船内的名声极好,所以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也有人宁愿抱着冒犯花面的过错,在私底下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偷偷的跟她对视一眼。
有许多都是曾经从秦淮河里面一起出来的姑娘,这些人有不少都是跟她从小长大的,她们亲同姐妹。
怜大人这几天也都没有怎么出门,在别人看来,她这是在故意避嫌,免得被花面看见了觉得尴尬,或者当场翻脸,直接要了她的命。
但其实怜大人自己心里清楚,她这几天晚上做的都是噩梦,梦中,她被花面活活的折磨死了。
又或者,她梦见了小琴的脸。
小琴死的时候,一直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恐怕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有这种眼神。
怜大人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结果突然看见身边有人,她惊恐的道,“谁?”
“别怕,姐姐。”她听见了一个熟悉且幽怨的声音,“是我。”
“……青姑娘?”怜大人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你怎么来了这里,快回去!”
青姑娘现在正坐在她的床边,表情实在是有些忧郁,怜大人看了以后,心里更揪得慌了。
那名单上面的其他人她都看过了,几乎都是对花面忠心耿耿的人,而她,则是莫名其妙混进这里面的一个卧底。
这件事恐怕谁都不知道。
怜大人一想这件事,就狠的牙痒痒。
花面这个人疯了,糊涂了,但偏偏有的时候就会那么精明一下。
别人眼中,花面将她写在那些命令里简直就是胡闹,但在怜大人眼里简直就是当头一棒。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除了她以外,其他在花面名单上面的人大概都是被花面给弄错了,所以她混在其中,表现的不是那么的显眼。
如果换作是今年年初的花面……恐怕都不用她说什么,那些花船的人就会冲上来,一拥而上将她撕的粉碎了。
怜大人抬起头,她一看见青姑娘这副样子,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想她是不是已经偷偷的哭过好几天了。
毕竟这姑娘一直以来都对花面忠心耿耿,她看见那名单上面有青姑娘的时候还曾经在心里偷偷的鄙视了花面一会。
居然连青姑娘都要杀了,怪不得这人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别哭。”怜大人柔声的道。她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在这花红柳绿的花街当中,倒是一抹亮眼的风景。
“姐姐刚才梦见了什么?”青姑娘抬起头来问。
怜大人心里揪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青姑娘脑中应该是怎么想的,就低下头,有些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我刚刚,梦见了大人,心里正高兴着呢,结果……”
青姑娘听她说完,眼中也慢慢的挂上了泪花。
“你,你别难过。”怜大人知道这种时候想要隐藏住自己的身份,最好的就应该是先发制人,她表现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却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擦了擦眼泪,强颜欢笑道,“青姑娘你一向身体不好,别多想,我觉得大人就是一时气愤,并没有真的想对你做什么……”
她发挥了自己此生最牛的演技,硬生生的劝慰了青姑娘半个小时,最终总算是让青姑娘那张哀怨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点笑容,她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唉……青姑娘你先回吧,你我现在身份特殊,如果让别人看见了,又徒增口舌。”
青姑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怜大人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柔弱慢慢的淡了下来……
……
在巷尾处,青姑娘的脸色也缓缓的阴沉了下来,那张写满了疲倦的脸上莫名显得有些阴冷。
“花面这个人可真下的了手啊,对他那么忠心的人,他都要杀了。”青姑娘心中冷笑着想,“他这样糊涂了倒是挺随我的意,只不过……可不能把我给牵扯进里面啊……”
第602章 以彼之矛
“花面最近疯的有点厉害啊……”某间小小的屋子里,赵烨一个人长吁短叹的说:“这样他真的能够救下华队长吗?”
“能。”无面仰躺在长椅上道,“他就算再糊涂,他也是蛊王,而且如果他都救不了你华队长,那天底下恐怕就没人能行了。”
“真的这么严重?”赵烨有些茫然,他脑子里还停留在华荣月在六扇门属于一个万金油人物的印象,结果忽然发现他怎么就变成了这么重要的人了?
“花面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我现在也不知道。”无面淡淡地道,“以前在六扇门的时候,我做梦都想知道花面的身份,等到我出了六扇门,到了这,我以为这下子肯定能知道了,没想到就连这边的人也对花面的底细一无所知,这人就像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样。”
他手中拿的是一封信件,这信件已经被撕的七零八落的了,是后面被人拼接好的,无面收到这信的时候自己也很茫然,他都猜不出来这信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过那上面写的字是“花面这个人性格很特殊,只要你相信他,他就绝对不会背叛你。”
……这位霍庄的庄主也挺有意思的,无面眯着眼睛回想着自己偶尔在去那里的时候会看见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女人。
不过霍庄庄主的这份回话倒像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无面现在倒是对蛇女没什么兴趣,他大部分的兴趣都集中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最近吴明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所以跟无面交代的事情特别多,无面有时候泡一杯茶,能听吴明从早上一直说到晚上。
吴明如果要是没了,那榜单上“画师”这个人估计就会空了,可惜……无面想。
他以前中过毒,之后为了保持理智,一直常年让自己瘸着一条腿,却没想到这些都给他造成了隐患。
无面有时候也想,自己现在能够变成无面也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件事,仿佛背后有一只手在安排着他的人生一样,他本来都已经做好要一辈子待在六扇门的准备了,结果就像一场梦一样,他醒来后,人居然在十八亭。
这些事情无面当然都没有跟自己身边这人说过,他总觉得赵烨这种傻白甜跟他出来纯粹是拖了后腿,不过倒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最起码他背后的那个蝴蝶就非常有意思。
“最近……其实有人过来找咱们来了。”赵烨小心翼翼的道,“就昨天晚上……有个人忽然拦住我,问画师现在已经要不行了,我究竟有没有跟花面夺权的想法,如果有,他会帮忙,但条件是让我喝下他们递过来的一杯酒。”
“那你怎么不喝呢?”无面把信放下后问他。
“我怎么能喝?我又不傻!”赵烨一副极端嫌弃的表情,甚至还抖了抖,无面叹了口气,说:“你这还不傻?换成别人,估计巴不得喝下去呢。”
赵烨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于他说的话不敢苟同。无面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皱了皱眉,“我以为十八亭里面也算安全的,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已经被安插进了那个人的人手……”
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又一次看起了放在手边的那封信。
“只要你相信他,他就绝对不会背叛你吗……”
……
花船今晚的宴会比较特殊,因为宴席上面第一次弥漫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
怜大人高高的坐在上面,她的地位算得上船上很高的了,可她今天坐在这里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喝酒。
下面还有几个人也同样在席上,就像前几天来找过怜大人的青姑娘,小玉之类的……对于这样的宴席,在往日里一向是花船众人欢歌载舞的场合,但偏偏今天,就沉默的可怕。
“来,喝酒啊。”花面在上面招呼着,似乎并没有提起前几天那件事的打算,他的背后坐着蝴蝶女,正抱着一只琵琶弹奏着,怀里抱着林七娅。
怜大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目前来看,花面暂时还没有想提起这件事,这对于她来说算得上一件好事,虽然在她看来,对于在场的一些人来说,她们恨不得让花面早点提起这件事来,好跟着他当面对峙的。
怜大人来之前,担心了好久,生怕有人提起这茬,然后花面一生气干脆大杀特杀。
现在看起来大家都还好。怜大人小心的看了一遍周围的这些花船姐们们,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把花船的众人想的太不稳重了。
花面一边喝酒,一边搂着怀里的林七娅,林七娅看着宴会上面这种古怪的氛围,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又悄悄的给花面倒了杯酒,轻声的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青姑娘,不知道能不能起身一舞呢?”青姑娘正坐在下面喝酒呢,听见这句话,手中的酒杯突然打翻,浸湿了自己的裙子。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她。
林七娅的唇边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人是花面最忠心的几个手下之一,对花面曾经有种近乎于迷恋的痴狂,那时候林七娅还总有些担心自己地位会被牵连呢,后面可能是花面并没怎么回应她,所以这姑娘慢慢的才变得正常了起来。
但是即使这姑娘正常了,林七娅也看她不顺眼,所以今天就要在这里借刀杀人。
青姑娘心里一沉,她看着上面的林七娅,知道让她跳舞这提议是林七娅提出来的。她以前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确实装过一段时间疯狂迷恋花面的迷妹……反正花船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学都能跟着学出来。
没想到她当时随随便便演的一段居然让林七娅给记恨上了,这个时候特意翻出来给她穿小鞋……
呵,女人啊。
青姑娘看着被打翻的酒杯,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低头不肯看周围的任何人,尤其是不看最上面的花面。
她的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却还是走出了座位,来到了宴席的中央。
青姑娘在秦淮河上的时候曾经也做过舞女,跳起来婀娜多姿,就像那随风摆动的莲叶一般。
但她往日跳的舞都是轻柔的像羽毛一样,今日却格外的急促,就像那只莲叶正置身于狂风暴雨之间,空有一肚子的叹息,却无嘴可言。
花面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没有说任何话,不过手中的杯子倒是渐渐的放下了。
林七娅看着青姑娘,漫不经心的想,这种时候就算委屈也没什么用了……这世界上最容易离间的就是人心。
就算是曾经在花船的老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应该也会心寒的吧……只可惜,花面现在一颗心都挂在她的身上,连这样的美人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今天在宴席之上的其实并不是华荣月,而是清秀小帅哥。如果真的是华荣月,那么说不定她会感慨一句演的真好,就凭这个演技,青姑娘留在花船都算屈才了。
尽管是演的,但简直跟易玲珑记忆里曾经被她污蔑的那些忠诚之人的表现没有任何差别,尤其是这个欲语还休的眼睛,简直能勾人。
一曲终了,青姑娘一个人静静的跪在下面,等候花面发落。
清秀小帅哥也是个老油条的,他回想着来之前花面交代他的那几件事,又看了看跪在下面的青姑娘,心说就这一场宴席上,不知道有多少个组织的人在盯着看,今晚过去,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听见这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花船被人渗透成这个样子其实是挺被动的,这让他不得不感慨那群人的厉害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