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宜穗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她会被周韫用规矩二字堵住话。
她盯着周韫,冷然出声:
“赏罚皆该有度,周侧妃不觉自己罚得过了?”
话音甫落,周韫倏地轻轻挑眉,似有些惊讶错愕:“过了?”
她呵笑了一声:“若非是姐姐来得及时,妾身又岂是那般容易就会放过她?”
不待庄宜穗说话,她眸色倏地一凉:
“敢动本妃的东西,岂能不叫她折了半条命!”
一番话,过分霸道肆意,硬生生地将庄宜穗气笑了出来:“在本妃面前自称本妃,你又可有一分规矩可言?”
话音刚落,就见周韫慢条斯理地服了服身,轻飘飘地告罪:“妾身失言,还望王妃姐姐见谅。”
一句话,说的甚没有诚意,只盼着越发气人一般。
庄宜穗憋了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她能如同周韫对卢氏那般,对待周韫?
显然不可能。
如今日凉,周韫可不耐陪着她们在这儿受冷,当下就准备告退,只不过刚服下身子,就听见一声惊呼。
周韫才堪堪抬头,只好似看见卢氏凑了上来,就觉被人撞了一下,遂后天旋地转。
砰,水花四溅,一阵凉意袭来。
周韫生生打了个寒颤,被呛了几口水,冰凉的湖水裹身,脸色刹那间惨白,抬眸看清凉亭时,就见卢氏被几个人摁住,时秋惊慌地叫人入水。
待看清凉亭中情景时,周韫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惊呆了。
卢氏不要命了?
身上精致的大氅如今成了妨碍,周韫来不及想太多,前日刚下过雪,这冷冰冰的湖水几欲要将她冻得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人救了上来。
宽厚的披风裹在身上,周韫脸色惨白,青丝散了一半,甚是凌乱不堪,不住地打着寒颤。
其余人皆是惊呆,连庄宜穗如今动了动嘴唇,都说不出甚话来。
午时的阳光正好,周韫伏在时秋怀里,听着时秋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她院子中的人似跑去传了太医,还有人似去了前院。
半晌,周韫才缓过来,她推开时秋,抖着身子站起来,她一字一句几乎不透一丝情绪:“好生大的胆子。”
卢氏哭红了眼,方才脑子一嗡冲动为之,只觉这般丢人还不如不活了,可真到面对侧妃的时候,她又禁不住地背后生一脊椎的凉意。
时秋担忧她的身子,欲要说些什么,就见周韫手指稍颤地挥了挥手。
时秋一愣后,眸子冷了下来,亲自走近卢氏,狠狠一推。
一番动作,倏地掀起一阵惊呼,庄宜穗整个人都愣住了,遂后反应过来,震怒:“放肆!”
她在庄府十数年,就没见过这般简单粗暴的手段。
卢氏跌在湖中,只冒了几次头,哭叫着喊出来:
“……救命……救命……”
显然她并不会泅水。
庄宜穗拧眉,匆忙吩咐:“快将人救上来!”
下人皆还未动,周韫忽地捂唇咳嗽了几声,她厉声,打眼扫了一圈:“本妃看谁敢!”
哗然,一众下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轻举妄动,不愿招惹这时的周韫。
庄宜穗气得胸口一阵阵疼。
周韫身子一直轻颤,分不清是冻的,还是被气的。
不管进府前,还是进府后,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
不消一会儿,湖水中渐渐快没了动静,孟安攸站得最近,吓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地说:“侧妃,再不救人――”
倏地,周韫甩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孟安攸惊呼一声,捂着脸颊堪堪侧脸,待反应过来,错愕抬头,就见周韫紧紧盯着她,话音冰凉:“本妃罚人,有你插嘴的份吗?”
孟安攸一时竟生了怵意,愣是生生地噤了声。
就是这时,一道不悦的声音传来:“都在闹什么?”
傅昀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抬眸看清凉亭情景时,瞳孔猛然一缩,几步上前,拉住周韫,上下打量她一番,脸色倏然阴沉下来:“怎么回事!”
周韫仰头,盯着他不放,隔了好半晌,她眸色渐渐泛红,她扑进他怀里,捶打了他好几次,哭着说:“爷再来晚些,就替妾身收尸吧!”
傅昀不明所以,她浑身冰凉,叫他如今不敢拦她,只能搂紧了她,低声说:“究竟怎么回事?”
周韫哭了好久,散尽了委屈,才指着湖水中,咬声委屈地说:“她推我入湖!”
她甚是娇气,眸子中皆是泪意:“爷罚她!”
傅昀去看湖水时,水面已经一阵平静,他从周韫话中猜到什么,倏地有些头疼。
大庭广众之下,她疯了吗?
但怀中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一句含糊不清的哭声:“爷送我的步摇没了……”
傅昀敛眸看她,果然见她发髻上的步摇不知落在了何处。
倏地,他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沉声吩咐:“将人救上来!”
第46章
傅昀一声令下,周韫也没作反驳。
多人下湖,打捞不消须臾,就将卢氏救了上来。
太医匆匆赶到,试其鼻息,许久,才松了一口气:“王爷,人还活着。”
傅昀眸中的紧绷顿时放松。
人还活着就成。
他轻颔首,示意旁人将卢氏送回去,忽地,怀里人紧攥了下他的衣袖,他低头垂眸,就见女子侧脸,轻咬唇瓣,尽透着些委屈。
傅昀一时无言。
周韫也冷得不行,若非一股怒意在胸口,她恐是早回了锦和苑,如今硬着脖子,想等傅昀罚卢氏。
傅昀看不过去,低声微怒:
“身子还要不要了!”
话音甫落,周韫就推开他,忽地捂住唇,拼命咳嗽了几声,逼得她眸子泛红。
她紧咬着唇,泪珠子涔涔地掉。
傅昀眸一沉,直接打横抱起她,快步朝锦和苑去,一边阴沉吩咐:“备姜汤!”
锦和苑早就得了消息,时春备好了热水和炭盆,甫一见周韫的模样,时春吓得险些哭出来。
一番收拾,近半个时辰后。
周韫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才沐浴过,脸上泛着嫣红,但却依旧透着股虚弱,她有些恹恹地伏在软榻上。
时春眸子通红地端着姜汤进来,还未递给周韫,就被一旁的傅昀接过。
傅昀动作稍顿,呼吸微沉:
“你且喝些,暖暖身子。”
刚刚太医说她这番落水,有些伤了元气,之后需好生静养补回来才是。
周韫稍侧过脸,背对着傅昀,甚的话都没有说,只是不多时后身子轻轻颤着,时不时传来一声低泣。
傅昀端着玉碗的手不由得一紧。
房间内有瞬间寂静。
庄宜穗和一旁赶过来的洛秋时见到这幕,心中皆颇有些不是滋味。
卢氏落水半晌,几乎去了半条命,可连爷的一句怜惜都没得,倒是周韫,什么事都没有,反而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最叫人憋屈的是,偏生爷还就吃她这一套。
隔了一会儿,时春着实看不下去,服了服身子:
“王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主子明显对爷不满,但她又不能放任主子这般对身子不管不顾。
话音甫落,傅昀就拧起眉,他侧头看了一眼周韫后,稍顿,才将玉碗递还给时春。
时春接过,忙几步上前,抚着周韫后背,声声轻柔:“主子,您且用些,什么事也没有您身子重要呀!”
周韫不理会她。
庄宜穗看不过眼,不过喝碗姜汤,还要所有人都哄着她不成?
但她身为正妃,如今却也不得不说一句:
“周妹妹心中再有气,也别和自己身子过不去,你这般,叫爷多担心?”
忽地,一直没有说话的周韫含糊传来一声:
“那岂不正和了王妃的意!”
庄宜穗脸色一变,就见周韫倏地坐起身,眸子泛着灼红,泪珠子簌簌地掉:“总归妾身在王妃眼中没得卢氏重要,她推妾身入湖时,若非妾身婢女反应及时,爷哪里还能在这儿和妾身说话!”
当时场景有些慌乱,庄宜穗的确被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时,时秋早就叫人将周韫救了回来。
庄宜穗脸色一时讪讪,顶着爷冷沉的视线,竟有些失言。
许久,庄宜穗才堪堪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