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旁人说得,她也说得?
起码方氏身子不适还坚持来给王妃请安,而她?正妃入府第二日,就不前来请安,皆是称病。
论身子矜贵,谁人比得上她自己?
周韫不管到哪儿,身后皆是跟着一群人,来正院也是如此,一行人堪称浩浩荡荡,再加上她进来就是一句斥训,仿若这是在她的锦和苑一般。
不管是哪一点,都生生刺在洛秋时眼中。
进府前,她比周韫家世好,身边处处围着的皆是贵女,谁人不是夸她?如今进府后,她倒是处处不如周韫了。
洛秋时没忍住,她偏了偏头,抿笑:
“自是不如周姐姐。”
周韫哪理会她话中的话,顿时冷笑一声:“洛妹妹还是莫要将何人都与本妃攀比,她也配?”
她话中丝毫不掩饰对方氏的不喜和嫌恶。
这话一怼,平生叫洛秋时说不出来话,周韫在郭城待了近十年,和这些世家女不同,她全身尽是傲气,将自己看得极重,有时又格外豁得出去,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旁人就算别人比不上自己,也只在心中说说,不会大咧咧地嫌弃出来。
偏生周韫就会,但旁人还不得反驳,谁能说方偌比得过周韫?
刘氏待二人说完话后,才走近,停在周韫身后,三两句就和她说清了请安时发生的事。
听罢,周韫拧了拧眉。
疼得脸色煞白?
须臾,不待周韫想明白,正院偏房的门推开,众人往里一站,原还有些宽阔的地儿瞬间显得拥挤逼仄。
府医收了针,方偌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脸色是真的白,仿佛短短几日,就褪尽了所有生气。
周韫见状,眯了眯眸子,掩去心中那丝的狐疑。
周韫听见府医问:“方主子近日可觉得不适?”
府医的脸色不好,让人心中沉甸甸的,其实不用府医说,方偌自己也能感觉到这次昏迷后,她一起身就觉浑身无力。
也因此,她还躺在榻上,没能起身。
方偌心中害怕,惊恐地红了眸子:
“我、我不知道,前些日子偶尔会觉得头疼,但只是一瞬间,我、我只当是错觉……”
她心中悔恨不已,怎得如此不小心?
府医看了她一眼,深深地拢起眉心,久久没松开。
庄宜穗脸色微沉:“方氏身子可还好?”
府医犹豫迟疑:
“这……”
周韫见不得这群人磨磨唧唧的劲,当下不耐道:
“有何话,你直言就是,作甚磨磨蹭蹭的?”
她眸色稍冷地看向府医,自那日徐氏有孕一事爆出,她本就没打算留下这个府医,只不过如今府医顾着徐氏腹中子嗣,还不到换了他的时候。
府医一见她,忙低了低头,知晓这位主子脾气可不好,当下直言:“回各位主子的话,在下未能……诊出方主子究竟泛了何病。”
若非方主子脸色不似伪装,他几乎要怀疑方主子是在装病了。
庄宜穗将府医待周韫的态度看在眼底,心中稍紧,她知晓,管家一事刻不容缓,否则这府中就只知侧妃,而不知正妃了!
待府医将话说完,她顿时脸色一沉:
“此话当真?”
府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迟疑着说:“也许是在下能力薄弱,诊不出方主子的症状。”
方偌一愣,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泪眼朦胧,明明身子百般不适,可府医竟没能查出来,她心中如何不气不急?
连往日的软弱都顾不及管,她忙忙问:
“怎会没事?妾身乏力得紧,一丝力气都用不出来……”
她说话时,稍有结巴和颤音,明显是被吓得怕了。
但庄宜穗却是冷眼刮了她一眼,心中恨得呼吸微重,竟装病都装到她头上了?
她努而拍桌站起,冷着脸:
“既方侍妾不喜这正院,日后也莫要过来了!”
方偌和周韫不一样,她本就得过恩宠,请安几乎是她唯一可见到王爷的机会,再加上若是能得王妃另眼相看,在这后院必会好过许多。
是以,她每日请安,皆是早早就到了正院。
如今庄宜穗的一句话,顿时叫方偌哭都哭不出来,她忙想告饶,令人诧异的是,她身上的力气好似渐渐恢复,扑通一跪甚是有力,更显得她的话忒假。
庄宜穗脸色黑沉得近乎能滴出水来,躲开她伸出来的手,寒着声说:“方氏不敬上位,罚其闭门思过三月!”
三月?
足够叫王爷忘记府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方偌还未来得及为力气恢复而高兴,顿时身子僵住,昏愣地看向庄宜穗,恨不得再昏过去。
一侧的周韫默默听着,甚话都未说,只漠然地扫了方偌一眼,见其心神皆在闭门思过上,心中摇了摇头。
明明身子不对劲的地方那般明显,她竟只在乎王妃的话?
她似想起什么,有些不适地敛了敛眼眸。
再抬头看向方偌,周韫甚至懒得理会这般眼皮子浅的玩意儿,她倚在时秋怀里,抚了抚额,似虚弱道:“既方氏无碍,且容妾身先行告退。”
庄宜穗没拦,待周韫出了正院,时秋才稍白着脸,压低声说:“主子,方氏可是和……”
周韫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不要多说。”
当年姑姑失子,她常进宫陪伴姑姑,姑姑宠她,却也不会将她护得无知,她见过的宫中手段不知几许。
方偌的情形,甚是像当初宫中一位病逝的宫妃。
可方偌不过一届不得宠的侍妾,若真如她所想,谁会这般费尽心思地对付她?
而且……
周韫轻抿了抿唇,当初那件事堪称宫中密事,连她也是姑姑透露的口风,旁人怎可得知?
她心中有些许猜测,却又不敢证实。
一时之间,她姣好的眉心紧蹙在一起。
第35章
周韫心中有甚多猜测,却没有去追根究底,总归是与她无关的人。
翌日,锦和苑中,鸠芳捧着手中的锦盒,眸子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前日她来要账本,侧妃还推三阻四的,今日怎得这般爽快?
周韫正在拆着手上的布,为了不沾水,她这几日皆缠着布条,做何事都甚不舒服。
待纱布拆尽,手指被捂得有些发白,但挑破的水泡却淡得只剩了一点痕迹,周韫抬起手,细细辨了辨,才斜眸觑向鸠芳:“怎么?账本皆拿了,还想要何?”
鸠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猜测许是王爷和侧妃说了什么,但不管为何,能将账本带走就够了。
想到这里,鸠芳没再耽搁,服了服身子,恭敬地告退。
在其身后,周韫摇了摇头:
“这个婢女倒是个好的,可惜了。”
可惜何?
时秋没问,她只是替周韫擦药膏时,笑着问了一句:“主子可惜甚?莫非是奴婢还不够好?”
两人自幼的情谊,周韫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小妮子,尽说混话。”
话音落下,时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周韫愣了下,好奇地看过去,不解道:“你笑甚?”
时秋刚好替她擦完药,一边收起药瓶,一边抬头轻笑着说:“只是觉得主子和王爷说话竟有些相似了。”
可不是?
傅昀总斥她说甚混话。
周韫摇头失笑,复而笑意又渐渐消失,她只垂眸,低声说了一句:“这才多久……”
这才多久?她也学得爷几分说话神态。
待经年后,潜移默化,她总能习惯傅昀的存在,届时,谁知是何情景。
周韫忽然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无趣,进了这后院中,出府不便,没了那些子往日她觉得厌烦的宴会,竟有些死气沉沉。
这时,时春忽地跑出去,不过须臾,她又举着什么跑回来。
她站在院子中,隔着一扇楹窗,献宝一样,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周韫看。
待看清是何物后,周韫有些惊讶:
“这般快就活了?”
时春手中捧着的,就是前些日子王爷吩咐人种在锦和苑后的红梅,一枝梅花,尚未开尽,伴着些绿叶青枝,时春兴冲冲地说:“昨日奴婢去传膳时,恰好看见这枝竟似要开花,本想等它开绽了,再和主子说的。”
闻言,周韫有些哭笑不得看向她:
“既如此,你现在摘了它作甚?”
岂不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