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好日子,偏生做这些小动作,周侧妃又岂是好性子的人?
惹得自己难堪,还败坏了爷的好感,可得一丝好处?
张崇敛了心思,不敢在想,经过周韫时,稍侧了侧身子,埋头走出去。
傅昀甫一走,周韫就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
她半倚在时秋怀中,稍甩了甩手,顶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忽地轻嗤了一声,没故意针对谁,只敛着眼睑,不轻不重的一声。
偏生这般态度,甚是嘲讽,即使傅昀离开都没变脸色的庄宜穗顿时掐紧了手心。
周韫哪管得了她,她伸手抚了抚额,轻慢慢地说了句:“妾身这手,不知怎得,忽觉甚疼,还请王妃许妾身先行离开。”
她心中冷笑,庄宜穗都不要脸了,她作甚还替她遮掩。
一妻一妾,她都没委屈闹开,庄宜穗哪来的脸这般作践她?
原本想要今日提出将管家之权让出去的,周韫忽然没了这个想法,想要管家之权?
可以。
请爷下令吧。
庄宜穗终究还存有些理智,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端庄地抿出一抹笑:“妹妹身子既不适,那自是要早些回去。”
周韫懒得理会她的假清高,她话音甫落,就直接转身离开。
她这一走,满室的人更是没一个人敢说话。
她们可不若侧妃,王爷偏袒,身后还有贵妃做靠山,此时顶着王妃微凝的脸色,心中都暗叫倒霉。
这都是什么事?
周韫不知正院之后发生了何事,她刚踏出正院,脸色就冷凝了下来。
时秋看得心中不是滋味,小心地捧起她的手:“主子可还疼了?”
她本没察觉到有甚不对,直到看见主子爷的那身水,才意识到短短敬茶的功夫,自家主子又受了委屈。
周韫轻扯回手,藏进袖子中,别过脸,似不甚在意地说:“这么久了,哪这么娇气。”
时秋哑声,哪会不娇气?主子那身肌肤,不知怎么养的,稍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周韫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愿说,她想捏下帕子,又很快放开。
手指灼灼,有股说不出的疼,她在袖子中不着痕迹地抖了抖手,恨不得用凉水浸泡一番。
偏生不知哪来的自尊心作祟,即使贴身的人,她都不愿暴露此时的狼狈。
锦和苑,周韫刚踏进内室,忽地顿住,她紧绷鞋脸色,看向端坐在软榻上的人,冷声冷气:“爷不在正院接受旁人的敬茶,不去前院处理朝务,来妾身这锦和苑作甚?”
傅昀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仿若没有听见她带刺的话,只垂眸看向她:“让本王看看你的手。”
周韫听言,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偏开头,抿唇说:“爷多心了,妾身无事。”
她站得笔直,像是竖起全身的防备,傅昀看得甚不是滋味,明明前几日她还不是这般。
周韫方名动长安的时候,不知是何人说过,若周家嫡女开口,恐世间男子没哪个能拒绝她的要求。
经她软语撒娇,再见她这般冷脸相待,傅昀沉下了脸,他没再说话,直接拉过她的手。
周韫脸色倏然一白,几欲掉下泪来,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去推他:“你轻些!”
傅昀瞥了她一眼,手上动作放轻,将她的手抽出衣袖,只一眼看去,不过觉得她指尖过于红了些。
但傅昀却一瞬冷下了脸,他眼力何其好?如何看不出那处快欲凸出的水泡。
他堵了一口气,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便是无事?”
周韫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她咬牙,陡然红了眸子:“那爷要妾身说甚?说妾身很疼,叫爷给妾身做主?”
她睁着一双沾着湿意的眸子,仰着脸颊看向他:
“爷能吗?”
“您会在她刚进府的第一日就罚她吗?”
连着的几声质问,叫傅昀一时哑声,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处置正妃院子中的奴才,可以因为她转身离了正院,可以给足了她脸面,但他却不能罚庄宜穗。
正如她所说,这是庄宜穗进府的第一日。
若他真的罚了庄宜穗,她在府中还有何威信可言?
周韫见此,眸色稍闪,轻嗤了一声,就要抽出手:“妾身知晓爷不会,所以索性什么都不说,爷怎得还不满足?”
“不若爷与妾身直说,您想要妾身如何做?”
他哑声涩然,握住她的手腕,稍用了些力,低声说:“周韫,你别这样……”
周韫险些都气笑了。
别这样?
她抽不出来手,心中恼恨自己力气这般小,心中也对傅昀轻呸,就知在这和她横,怎得不去正院和庄宜穗说教?
周韫懒得和他多说,别过脸去,不想看见他。
傅昀传了府医,待挑了水泡,涂上一层冰冰凉凉的药膏时,周韫紧绷的脊背才稍放松。
待反应过来,她就在心中骂自己傻。
自己是在和谁闹气?竟忍着手上的疼,也不知值不值当。
傅昀在锦和苑待到傍晚,周韫翻了小册子,轻讽了一句:“爷大婚,圣上特允的三日沐休,作甚浪费在妾身这儿。”
傅昀沉眸,没接话,他不想在锦和苑和她说起正妃,免得待会又惹了她不快。
快晚膳前,他亲自给周韫换了药,偏生周韫嫌弃得不行,蹙着细眉:“爷作甚抢奴才的活计?”
他粗手粗脚的,弄疼了她,她找谁说理去?
至于,若是旁人得了傅昀这般温柔相待早就会感动的想法,她是一丝都没有。
傅昀动作一顿,没说话,只垂眸帮她换了药。
周韫手指轻颤了下,随后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她觑了傅昀一眼,低眸说:“爷处理伤口怎得这般熟练?”
傅昀顿了下,方才平淡地说:
“习惯了。”
他在边关多年,这般的伤许不过是小打小闹,旁人听见恐也不会多想。
若非他刚刚那一下子的停顿,许是周韫也不会多想。
周韫抿了抿唇,没说话,可手上也没了旁的动作,任由傅昀将药换好,又缠了层白布,她脸色稍黑,瞥见粗肿的手指,眸子中闪过一丝嫌弃。
傅昀只当没看见,这种事,容不得她任性。
“晚间注意些,莫叫你家侧妃沾了水。”
这一吩咐落下,周韫倏地冷了脸,她拿起软榻上的靠枕就扔了过去,生生砸在傅昀的后背上。
众人一惊,张崇脑袋一缩,甚话都没说,砰地一声跪下。
他在心中叹膝盖倒霉,若是搁旁人身上,莫说下跪,他定然是上前一步呵斥“大胆”,可在这锦和苑,他不敢。
傅昀被砸得一懵,隔了好半晌,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板着声:“你又作甚?”
周韫从软榻上起身,外衫随着动作滑下,透着里面贴身的里衣,精致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可她没心思管这些,她气红了一双眸子,咬声说:“若爷今日去了她院子,日后就别往锦和苑来了!”
一句狠话撂下,叫室内众人骇得忙越发垂了垂头。
正妃入府,依着规矩,傅昀前三日都该歇息在正院。
是以,傅昀的那声吩咐落下,周韫顿时知晓他是要走了。
傅昀一顿,连被她砸了一下的事都忘在了脑后,想叫她讲些道理,可这话他又说不出口。
最终傅昀还是走了。
不管他去不去正院,总归今晚他不能待在锦和苑,这道理,他知晓,周韫也知晓。
所以,她说的那句话,是他若去了正院,而非若出了锦和苑。
她还不想叫御史台参父亲一个教女无方。
正院甚是安静,守在门前的奴才时不时抬头朝门口的那条小径看过去,急得差些在原地来回转。
屋内,庄宜穗盯着满桌琳琅的饭菜,久久没动。
鸠芳没听见外间有动静,心下稍叹,迟疑地说:“王妃,饭菜将又要凉了,不若您先用膳吧?”
这饭菜已热过了一番。
庄宜穗眼皮子都没抬,只淡声说:
“今日是本妃进府第二日,依规矩,爷会来的。”
鸠芳噤声,她不懂主子这是在甚。
规矩,规矩。
可在这贤王府中,王爷才是规矩啊。
等了不知许久,庄宜穗终于等不下去,她抬起头,问:“爷当真从锦和苑出来了?”
“晚膳前就出来了。”
庄宜穗指尖泛白,她平淡地说:“叫人去前院请爷。”
鸠芳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只吩咐了婢女去前院。
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婢女才匆匆跑回来,脸色有些不好。
庄宜穗见此,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她冷着脸,问:“王爷呢?”
婢女瑟瑟跪在地上:“回王妃的话,前院的人说,晚膳前爷就被刑部的人请走了。”
刑部?
爷三日沐休,刑部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