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纷纷低头,不敢阻拦。
“恭送长公主。”
风倾知晓接下来的金华殿定是口水横飞,便让太监先将小皇帝抱走,免得吓哭了,还得他亲自来哄。
百阶长梯上,赵意晚与风倾并肩而行。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本宫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赵意晚瞧了眼远处即将落下的余晖,弯了弯唇角。
风倾没吭声,却又听赵意晚道。
“你没去过战场,应当不知道血流成河,尸首分离的场景,亦未体会过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大陆争夺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安定,本宫很珍惜,也很欣慰。”
似是想起了什么,风倾眸子微沉,只刚要出口的话又被赵意晚打断:“本宫当初说过,若能力挽狂澜,便会护下你,掩盖当年的真相,本宫说话算话,自不会与你旧事重提。”
“本宫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缙国有如今的局势,不全是本宫与将士们的功劳,还有一人,他一路相助,若无他,缙国或难立足大陆。”
赵意晚停住脚步,侧头看着风倾徐徐道。
风倾一怔,脑海里将所有人过了一遍,皆无答案,他想象不出,大陆还有谁能越过缙国的女将军。
赵意晚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可就在那一瞬间,风倾却突然懂了。
他一滞,似是不敢置信:“贺清风。”
因太过震惊,连声音都有些尖锐。
赵意晚轻笑一声,这才抬脚往前走:“都城中关于白衣面具军师的传言,你想必有所耳闻吧。”
风倾沉着脸:“听过。”
“如你心中所想,那人就是贺清风。”赵意晚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很轻很柔,却刺的风倾浑身如针扎般的疼。
“我当初离开本是必死无疑,鹰刹带我离开后,我便想自我了断,却没想到,在地狱门口会遇见贺清风,是他将我从深渊拽出,重见光明。”
“你或许不知,其实在那之前,我与贺清风便已结下了不解之缘,那年,他身受重伤,被我无意中救回公主府,他在公主府养了一月的伤,而除了苏栢与府中下人,无人知晓。”
风倾眼神愈发阴郁,难怪不得,南国世子会说阿晚与贺清风有救命之恩。
“阴差阳错下,他又救我一命,那几个月我们心意相通,在回都城前的前一夜,我们便已拜堂成亲。”
虽然,未立婚书,但是不打紧,这次立了就行。
拜堂成亲!
风倾身子微颤。
呵……原来,他早就输了。
哪还有什么资格让她二选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他先与她相识相知,最后她却选择了别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论时间,我与贺清风相识比你要早上好些年。”赵意晚眉眼带笑,只要提及那人,她的脸上便满是温柔。
“母后刚过世那年,我们便相识了。”
风倾闭上眼,所有的不甘好像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与苏栢费尽心思争夺,却不知,她早已心属旁人。
这,便是命中注定么。
赵意晚驻足,透过巍峨的屋檐看向远方,那是被晚霞染红的天边,美得惊心动魄。
“他向我承诺,将以大陆为聘娶我为妻,如今,他做到了,我又怎么舍得让他有半分失落,所以风倾,我要走了。”
风倾看着赵意晚。
她从未见她笑的如此动人,眉眼如水,含着情意万千。
“前半生,我为缙国而活,后半生,我想为我自己而活,也为他而活,风倾,缙国便交给你了。”
赵意晚回头,朝风倾浅浅一笑。
绝美的笑容里,有尽释前嫌的洒脱,有为爱奋勇直前的英勇,还有呼之欲出的幸福。
风倾半晌没有说出话。
她这般璀璨的笑容,他穷极一生也无法给予。
赵意晚临走时,还留下了一句话。
“你最对不起的人,是苏栢,若你没去见过江朔,他便不会死在桐关。”
可是,我也无法迁怒于你。
但,你欠他一句道歉。
赵意晚离开后,风倾在原地立了很久,直到金华殿的朝臣三三两两出来,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背影苍凉,颓废沉重。
似是背负了千斤重担。
这世上,谁能无错。
但都逃不过该有的惩罚。
风倾犯下的过错,将用后半生来赎罪。
边关无战事,朝堂安宁,百姓丰衣足食,他才能洗去一身罪孽。
-
第二日的都城,比以往更热闹。
天刚亮,那在都城外停了两日的聘礼,便有条不紊的进了长公主府。
一路畅通无阻。
无一人阻拦。
朝堂上,礼部将长公主的婚事拿出来商议,众臣各抒己见,再无一句不可。
长公主的嫁妆按例该在国库中挑选,然清点嫁妆单子时,却足足多出了好几本。
上头皆是朝中众臣悄无声息添上去的。
就连告老的宗人令都特意返京,在嫁妆单子上添了一笔。
后来听闻,诸位老臣动笔时,都落了泪。
他们怎会看不出,他们的长公主是真的心悦那人,说到底,闻名大陆的女将军也只是个女郎。
卸下一身戎装后,她也要嫁人,也要生子,也要拥有和守护自己的小家。
替父兄驰骋沙场,护缙国百姓安宁,收复豫东,洛北,破缙国经久的劣势,他们的殿下为缙国做的已经足够了。
他们又怎能自私的将她留下,远离心上之人。
多年前,南国溱太子在公主府养伤一月。
虽然瞒的极好,却并不是无人窥见端倪。
那白衣面具的军师,虽未见其真颜,但传言中的风姿卓然,举世无双,还有出神入化的武功,这大陆又有几人可媲美。
或许,除了南国陛下贺清风。
这世上再无人能配得上他们的长公主。
思来想去,贺清风已然成了他们长公主殿下的唯一良配,既然婚事已定,那必然要风风光光。
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出嫁,绝不能受半点委屈,大婚定要举世无双,无人能及。
一时间,朝臣忙的脚不沾地。
再无人管那南国陛下在长公主府呆了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气成河豚,叉腰:本宫就是个背锅的!
溱溱摸摸小脑袋:晚晚乖。
晚晚软乎乎的蹭蹭:嗯,再摸摸。
第98章
嘉定一年, 五月十六。
惊月长公主出嫁南国。
这日的都城,四处是明艳的大红。
家家户户挂上了红灯笼,红绸, 从长公主府到都城外, 一路都铺上了红色绸缎。
绸缎不是宫里让人铺的,也不是长公主府的主意,而是沿街的百姓自发做的。
每家每户,都会在自家门口将红绸续上。
他们一直活在长公主殿下的庇佑之下, 却从未为长公主做些什么,如今能在长公主的大婚上为她添一些喜气,自然是求之不得。
赵意晚此时对外头的一切尚未可知。
寝殿里, 连芮正给她点朱唇。
阿喜蹲在赵意晚脚边,好奇的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奴婢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殿下。”
所有人皆是一怔。
赵意晚看向她, 温声道:“阿喜想想,是在哪儿呢。”
阿喜摇头, 眼里清澈如水。
赵意晚轻笑,伸手理了理阿喜的发丝, 道:“阿喜喜欢这样的衣裳吗。”
阿喜点头:“喜欢。”
赵意晚又笑道:“嗯, 我们的阿喜很快就能穿上了。”
唐堂来了信, 已回南国都城筹备婚礼。
等帝后大婚后, 他便迎娶阿喜带她前往豫东。
阿喜懵懂的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