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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287节

  她要是成了药令,一个药苑的小管事有什么用,她要是没成……岂不是更没有用了!

  而原本还有些发懵的丁叶,此刻脑袋却突然一激灵,她猛的抬头看向于玟,呼吸逐渐紧促起来。

  品学兼优者深造女医,女医!!

  第296章 大局观念

  于玟帮人既出于为己的目的,那自然不会只在此处答应就算完,而是直接带着人去了郡府,在更加细致的询问过她们的能力和情况后,这才洋洋洒洒的写起来文章。

  文章的内容,也不是只说程淑等人的困境,而是以她们类推,点出东郡、谷粮郡等几个当初征调人才的郡,如今同样会有大量的失业女杂吏需要援助,而且刻不容缓,建议在这些地方也开始建造药苑,好让她们度过这极为困难的时间。

  而后,于玟又开始写这些药苑要如何建设。

  她不是正统女医出身,在韩盈没有被封为尚院的时候,对医药之事是七窍通了六窍,堪称是一窍不通,别说写策对了,连个头绪都没有。

  好在,于玟脸皮厚,胆子也大,完全不介意自己所求岗位暴露,直接就对外界问政,当然,这个外界主要是‘女医’,一通恶补各种医药知识下来,她开始对药苑的性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如今治病需要的药材种类极多,但农家能种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主要局限在一年生、能在农田或者房前屋后生长的草药,以及极少的部分木类药材,对于那些生长周期两年以上,又或者需要特殊种植环境、种植要求高、种植技巧还需要摸索的药,都是拒绝种植的。

  出现这样情况的原因也简单,农家地少,没有环境条件,这就限制了不少可种植的药材,而拒绝种植两年以上的药材,也是因为周期实在是太长,稍微有点问题前面的投资就打了水漂,还不如和五谷一样,一年一收,就算是价格偏低,仍算是个能握手里的进项,亏了损失也不算太大。

  鉴于这样的现状,药苑的首要作用,便是种植因为农人无力种植,市场上依旧极为稀缺,常常用尽又无处补足的药材,以及一些受限于种植环境,比如只能在山地、南方温暖湿瘴,又或者北方近乎全年冰寒的地方才能生长出来的药材。

  从大局上来说,这样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可放在提前建造药苑上来说,则成了极大的麻烦,因为这样的调度,必然要先有一份详细的全国各地草药种植的详细规划,才能确定好每地需要建造什么样的药苑,又建在哪里,需要的量又是多少,而这样光调查‘市场’所需时间,恐怕就需要一年以上不说,既然是‘市场’稀缺的药材,那药种的储备肯定不会那么多,相应的,药苑前期肯定大不起来,那,上哪儿去提供足够这么多前女杂吏任职的药苑呢?

  对见识不足的人来说,到这一步必然会被卡住,可于玟好巧不巧,她正好有幸跟在韩盈身边不短的时间,对方常年注意长安的动向,就连押运的时候,邸报也得带上,好在路上看,而这些被翻阅过后的邸报,于玟也能够看一看的。

  邸报的内容不算有趣,主要是朝中的诏令,用作示范全国的律案,又或者是长安传闻的大事,旁人或许只会当做一些异闻,但,于玟却敏锐的从陛下接连不断的动兵、卫侯的两次取胜,以及一些为亲复仇无罪的案件中,感觉到上层对国家动向的调整。

  战争!

  整个汉国已经和匈奴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周边的四夷也开始蠢蠢欲动,这些畏威而不畏德的小人,只有动兵才能让它们学会顺服!

  于玟管理过运输,对于驱使军队所需要多少钱粮极为清楚,接连不断的战争绝非现在的国库支出能够补平,尤其是匈奴和四夷看起来也不像多富有的样子,这样的无底洞,肯定要从别处填,那最后肯定有一部分要落到她头上。

  征伐这些敌人她享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因为军队开拔而被迫承担更重的赋税,任谁都不会喜欢,不过,事情往往具有两面性,对于玟的坏事,对程淑她们这些人来说,反而是机会。

  还有什么地方比军队的药物需求更加固定、量大,以及日常也会遇到,已经有了种植经验,能够大批量供应的吗?

  没有!

  将治疗外伤、防疫、防冻、防瘴等军队(实际上是将修水渠时常用的药材调整过后)用到的药材写上,又将如何调取、开辟药苑、种植、前期支出以及这样做的产量估计,能大致保全的女吏数量以及对接下来药苑建设的用处都写上后,于玟这才停下了笔。

  一口气写这么多的内容,手腕自然酸痛的厉害,于玟背过去手,不着痕迹的用左手揉着右手手腕,审视着这一气呵成的文章哪里还需要修改。

  旁边磨墨的程淑本就时不时的偷瞄几眼,原本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于玟为她们请命的部分,没想到上面的内容涉及会那么多,对方不仅想到了别郡的女吏,还有药苑建设的背后那么多复杂的问题,大段大段的内容,她根本看不懂!

  能鼓动这么多人过来向于玟求职,程淑自然不只会示弱,她敏锐察觉到这份文章的价值,不说继续往上爬,仅仅是想做一个不被随意辞退的能吏,亦或者是做于玟这样上司的属下,也得有这文章一两成水准才行,甚至,不想那么多,在捧着钱都买不到书的如今,一个四百石以上秩俸大佬所做的文章,对她这种连百石俸都不足的斗吏来说,本身就极为珍贵的。内容看不懂是内容的事,字反正都认识,先把它背下来再说!

  小人物,有些时候是没办法注意自己吃相如何的,尤其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她们,早就感受到了于玟的不介意,看程淑伸长了脖子去看,边青立刻明白那是好东西,她看了看于玟平静的面孔,一咬牙,边问边上前走:

  “于均输,您这是写的什么啊?”

  说着,边青便已经走到了于玟的身后,眼神止不住的往竹简上瞄,没几下便看到了上面所提到的别郡女杂吏,霎那间,她便僵在了原地。

  泥潭挣扎中的人,对高位者的权势总会生出极大的渴求,边青的欲望更加强烈些,而正常情况下,这巨大的身份差距宛若鸿沟,很多人穷极一生都难以跨越,只不过,女吏这个群体太特殊了,在大量的机遇下,不少人竟用几年的时间,直接越过了旁人几辈子的努力,这样的‘传奇’见多了,边青便不由得在心底生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妒忌和自傲——

  不就是比我早了几年做女吏嘛,我要是有这个机会,肯定能爬这么高的位置,亦如她一样,这么轻松的挥挥手,解决我如今面对的困境!

  可看着这文章所提及的旁郡的女吏,边青这份隐秘的、仿佛能够通过时间和机会就将对方击败的傲气突然溃不成军,她与她之间,差的根本不是权势!

  清楚察觉出这点的边青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这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于玟看不到身后边青的表情,听她这么询问,也就正常答道:

  “如你们这般遣散的女吏,想来也不止武平有,既然要建药苑,那东郡、谷粮郡几个当初征女吏多的郡都提前建上,只是药苑建起来没那么简单,就像是马政一样,即为国用,便主攻国之所需,并随便种些草药就行了。”

  说到这里,于玟顿了顿,而后轻轻叹息一声,又道:

  “也是你们幸运,尚院为长安中二千石,银印青授,与卿大夫无异,若是平常时节,我一个四百石的均输官送去的书信,根本到不了她的眼前,只不过是到上级手中,看其是否在意尔等生死了,好在如今诸事未定,我又恰巧也有资格上对策书,将此文与我所写一同奉上,只要不出意外,此文定会被韩尚院所见。”

  将文章记的七七八八的程淑闻玄歌而知雅意,立刻出声附和:

  “宁均输您放心,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记在心里,以后若是有什么要事,您直接吩咐就好!”

  “我哪里需要你们做事?”表忠心的话大多都不算真,但说了总比没说强,毕竟连嘴皮子都不愿意的动的话,很难让人相信对方真的会给予该有的回报啊。

  不过,对于于玟来说,人情就像是仓库里的粮食,储进去一批粮食,之后只取不存的话,那肯定会极快的将其用光,而面前的这些个女吏实力太低,即便她的要求再过微小,对她们来说也是一次性取走了一半乃至更多的粮食,这无疑是得不偿失的行为,就算是取,那也得等对方有能力了再说。

  所以,于玟笑着拒绝道:“你们能有依身之地,不是我的功劳,是韩尚院这么多年不辞劳苦,推广医学,又为我等女子争出一条通天之路来,我这也不过是借了她几分微光而已,若非如此,我上哪儿安排药苑呢?你们要是想谢,那便谢韩尚院,如今各处缺女吏,你们要多读书,好好提升自己,不说为她排忧解难,至少能为她效力,造福一方吧?”

  此番话一出,本就感动的不得已的丁叶哽咽的应道:

  “是,于均输说的对,我等是要好好学医!”

  看其她人也是纷纷应和,达成目的的于玟笑意更深了些,她道:

  “好了,本官还有别的要事,你们目的既已经达成,那就先去回去等消息吧。”

  事情完了,主官又开始赶人,程淑她们自然识趣的告别离开。

  五个人来时忐忑不安,走时脸上都是笑意,一个个的都在感慨自己胆子怎么这么大,于均输和韩尚院又多么多么的好。

  听着众人对于玟的夸赞,一直未曾言语的边青突然开口:

  “我不会比她差。”

  “嗯?”旁边听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的周玥脸上多了些茫然:“什么不会比她差?”

  边青没有说自己的野望是什么,她提议道:“没什么,我们不是要去各个女吏家在走一趟吗?现在天这么早,要不现在就先把城里这些能说的说了,她们现在不知道等的有多急呢。”

  “好啊,反正我们都带了干饼,饿了随便找人借点水喝就够了。”

  对边青的提议,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早点将消息送过去,她们也能省出点时间忙别的事情。

  收到消息的武平郡前女杂吏几乎个个是喜极而泣,看这样的情况,不少父母公婆也都暂时停下了逼着女儿/媳妇出嫁,在无数人焦急的等待中,带着数百位女吏未来的文章策对,终于送到了韩盈的案几上。

  第297章 用人不疑

  刚看综论,韩盈便觉着眼前一亮。

  别人回答的,不是从百姓角度,就是从权贵所需推进各类事务,她开头则是用简短的几l句话先分析天下局势,而后以‘九世之仇尤可报’为依据,推导出国(皇)家(帝)接下来的执政方向,这才开始论述药苑的作用和建设。

  仅从总论来说,于玟便超越了大量送对策过来的女吏,属实是抓到了真正的甲方是谁,需求又是什么。

  这也不是说那些以百姓为基准的女吏有错,只是在这么大的范围上,想为百姓做事的前提,是得优先考虑皇帝的需求,不这么办,那事情直接做不下去——谁让他是皇帝,占据法理还权大势大手中有兵,就是能说让她们上就上,说让她们下就下呢。

  只是,将皇帝需求放的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桑弘羊如今的盐归官营就已经出现不少问题,主要是执行过程中一些商人将百姓当金矿采,盐价翻的实在是离谱,别说农人,城里人都开始吃不起盐了,这倒逼私盐又开始泛滥,可地方上的盐官不仅不降价,还到处抓捕私盐贩子,结果是越抓越多。

  这气的韩盈先扣了人,将盐价平复下来,又专门给桑弘羊送了封信,痛斥了一番这些官营盐商打着桑弘羊的名义坑害百姓,她已经将人扣下,请对方看要怎么处置才好。

  信件发往长安回来需要时间,韩盈也不急,这算是私事,桑弘羊不会为了行事过于狠辣的几l个盐商与她为敌,反而要谢她将问题遏制还给捂住,没捅到陛下那边去,但他的情况必然要引起重视,即便医药对民众卡脖子的能力没那么强,可若是任由女吏放纵,对部分个体的危害程度,依旧不低于这些盐商。

  在满足皇帝需求下,为一部分民众提供更好的保障,达成双赢,那才是韩盈想要看到的。

  希望于玟不要跑偏啊。

  带着这样想法的韩盈将策对看完,心中的担忧顿时消失了不少,对方不仅没有将农人视作耗材,还认真考虑了安置问题,其实施的可行性,也让被水平参差不齐策对折磨的韩盈觉着畅快不少,而后面的文章更是给了她极大的惊喜,于玟竟能提前想到这一层!

  “于玟啊……”

  将锦布放在好,韩盈微微眯了眯眼。

  于玟的策对和文章都很好,她不怀疑对方这篇策对是否有人代笔,毕竟她在《遴选考》中就已经提醒,即便是根据策对任职,还是会有一年的试用期来遏制有人弄虚作假,这也是为何旁的女吏即便是写的极烂,也不会弄虚作假的原因。

  当然,个别女吏写的这么差还送上来,也不是为了气她,本来现在受限于通信上下级之间交流就少,如今有个机会能通一次信,还想依附她的女吏必然要写了送过来,毕竟写的不好那是能力问题,鉴于现在的情况也是情有可原,可不写不送,那就是态度有问题了。

  此时还未到截止日期,那些尚未送到的韩盈暂时不用怀疑,只是于玟此人,她终究是与其相处过,后缀的请命之事虽极和她心意,但韩盈清楚,于玟绝不是因为为民的目的而做此事,更多的,不过是逢迎她这个上司的喜好,至少在现在,韩盈是无法准确判断她的底线到底在什么地方。

  相处时间还是太短了啊。

  韩盈微微叹息,人性这种东西能试是能试,但只要开始试验,那最后只会导向自己所预设的方向,她是不敢碰的,只能说——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她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个好人,本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世道不变,她也不会改变,若真是世道变了,不做个恶人,又怎么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劝过自己的韩盈铺开信纸,开始写于玟的任命。

  后续还未送信的那些女吏实力如何韩盈心里有数,就算是都选择药令这个职位,也达不到于玟的水平高度,直接选定她也没什么,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确定了于玟为药令,那下岗的女杂役安排之事也可以全权交给她,甚至可以先将此事处理妥当后,再带着人前去长安。

  反正现在长安的尚院府邸还没开始建造,去了也没地方不说,还是得往四处跑一跑调查市场,晚点儿来也没什么。

  写完任命,一式两份,盖上印将其发出去的韩盈继续翻开别的女吏寄来的策对。

  也不知道是因为于玟珠玉在前的原因还是其它,后续的几l分策对都只能说平平无奇,就是她们所处职位的水平,实在是无法提拔,这让韩盈的心情极度郁闷,还不如多出几l个于玟这样的,好歹用起来不用担心工作上出事儿啊!

  糟心的情绪没持续多久,韩盈放下布锦,转身眺望窗外景色来休息眼睛。

  无合适人可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韩盈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在大多数情况下,无论是政权还是组织,都是面对一个或多个问题提出解决办法计划——选人执行——执行过程出现问题——看有没有新人才解决问题or是否因为触犯太多人的利益而遭受大量反对——导向成功or失败,紧接着再出现新问题的循环往复,而每一阶段,都有大量的人得到锻炼。

  只要有一个比较公平的晋升机制,耐心等候,总会有能力和几l分底线足够的人才厮杀上来,女吏也不例外,于玟便是极好的例子,直可惜基数还是女吏的基数还是太少,不少人还是背负着家庭的重担负重前行,不然,以秦汉时期刘邦等人仅仅七年就统一天下的速度来看,她这边根本不会只出来一个于玟。

  当然,相较于过往,韩盈如今的情况还是有所进步的,至少能够挑挑拣拣一番,而不是之前那样逮着谁,不管能力如何着鼻子硬用,甚至没办法到连下属的工作都得亲力亲为,那才叫令人头皮发麻呢。

  先搭起来个草台班子凑合着用就是,反正其它几l项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倒是医院,也不知道于秋回去选人选的如何了,还有她赶回家接母亲的韩硕,他有没有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

  被韩盈记挂着的韩硕猛的打了个喷嚏,他赶着牛车,坐在车上的郑桑穿着大红色的绣花襦裙,正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听到喷嚏声,那头便迅速转了过来,对着韩硕问道:

  “老三啊,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打喷嚏了?”

  被母亲关怀的韩硕心下一暖,刚想回答,便听的母亲又继续说道:

  “这去山阳郡那么远,你要是生点病躺下了,我一个老婆子可什么都做不了,不舒服赶紧说,我先在城里在住些时日,可别福没有享受多少,先死在半路上。”

  这话夹枪带棒,听的韩硕瞬间心梗,果然,母亲心里还生气他突然和人家姑娘私定终身,给她说完就跑郡城谋职去了!

  这事儿是自己做的不对,母亲如今不阻拦他自主娶妻,只是说话有些不满,韩硕也只能受着,乖顺的应道:

  “没事儿阿母,我就是鼻子有些痒。”

  “奥,那就行。”听韩硕说自己没事,郑桑立刻将自己头扭了回去,她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以及身后三辆装了家里东西的牛马车,忍不住念叨起来:

  “如今这叫什么事儿啊,家里有权有钱了不假,可怎么人就都住不到一起,这东边一个西边一个的,四个兄弟姐妹,竟然呆在四处不同的地方!”

  人老了,总会更喜欢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享受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尤其是已经不愁吃穿的时候,韩硕还是理解母亲心态的,毕竟他有时候也想兄弟姐妹以及子侄都在的时候,可惜——

  即便家中最出息的韩盈,也没有真正达到母亲所想,财富是权力换来的,权力她为皇帝卖命换来的,如今的一家人,看着有权有财,可根本没有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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