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悟身为方信亲传弟子,知道得自然比大多数人多得多,他不由苦笑,就算是再通天的手段和修为,也实在对付不了一个无时无刻不想杀死自己腹中孩儿的女人。
他隐约也知道当初莲华仙子嫁给他师尊那一晚,师祖恐怕是动用了一些隐晦的手段才让他们最终事成,故而,他的师尊婚后在面对莲华仙子之时总是极尽温柔,哪怕如今已是修真界数得上名的元婴大能,面对小小筑基期的莲华仙子之时,也永远不敢说一句重话。
渐渐地,师尊的真情似乎终于打动了莲华仙子,又或是莲华仙子终于无奈接受了事实,但无论如何,两人总算是过了一段时间神仙眷侣的日子。但就在八个月前莲华仙子由于身体不适被木远仙君诊出有孕后突然性情大变,不但对师尊方信充满恐惧和恨意,对腹中胎儿也极为厌恶和抗拒,甚至无时无刻不想要将这胎儿弄死在腹中。匕首刺腹、带着孩子直接跳海、跳崖、割腕、喝堕胎药……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师尊和师祖只能将莲华囚禁在房中,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又时不时请木远仙君帮忙安胎,这才险险将孩子保到现在。
想到这里,黄悟真的不得不感叹这孩子生命力之顽强。以莲华仙子先前狠毒的各种手段,哪怕是在修真界,这孩子也应该根本活不下去才是,但这孩子偏偏生机勃勃一直生长到现在。直到现在,莲华仙子开始自损经脉、自破丹田、不吃不喝,母体极度衰弱的情况下,这孩子的心跳依旧清晰可闻,着实让人惊骇。蓬莱仙君曾经断定,这孩子定是个天分卓绝、根骨奇佳的鬼才,将来定会比当初的南华仙君卫赦更加出色。只是胎儿再怎么顽强,到底还只是一个仙胎,如今莲华仙子不惜让自己病危,这胎儿也坚持不住了,蓬莱只能让他又赶紧过来请木远仙君了。
“自损经脉、自破丹田?”木远仙君一字一顿重复着他说的这句话,神情突然有些缥缈,他喃喃道,“先前害她至厮,恐怕未料到如今竟也有这般境地吧?”
“仙君?”木远最后几个字说得声音极小,黄悟未能听清,不由不解发问。
“没什么。”木远垂下眸子掩盖眸中情绪,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温润笑意,“佛修常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君也深以为然。既然胎儿已经长到了八个月,万没有到这时候还要堕胎的道理,本君便再随你走一趟吧。”
黄悟顿时惊喜万分,只觉木远仙君真乃是当今修真界最为亲切悲悯之人,连忙作揖道:“弟子黄悟代蓬莱阁谢过仙君大义,九龙狮宝车已停在仙殿门口,还请仙君移步。”
木远微微摇头,示意他先等等,伸出手指掐算片刻,道:“此次她倒是决绝,若是坐宝车怕是来不及,本君先行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吐血了,承受我的疯狂更新洗礼吧
第50章 怪物
怪物
“废物!这点小事也做得毛毛躁躁的!”蓬莱仙君一把将手中稍烫的茶盏甩到地上,茶盏崩裂,发出刺耳响声,蓬莱仙君的心情却没有半分舒缓,她看也不看一眼跪伏在地不敢动的侍女,转头扬声问道,“黄悟回来了没有?”
“禀师尊,尚未看到九狮宝车的踪影。”方信急急忙忙从门外赶来,拱手道。
“仙君!您快来看看吧!仙子突然血流不止,似有……似有大衰之兆啊!”里屋突然传来医女一声惊呼,蓬莱仙君面色大变,连忙疾步往里走去。走了几步,她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后头对方信道,“她现在不愿意看到你,你就在门口守着,若是木远仙君来了,便立刻带着他进来。”
方信脚步一顿,神色怔怔,蓬莱仙君也没时间等他回复,便直接进了里屋,过了好久,方信才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缓缓拱了拱手,口中自语:“谨遵师尊令。”
没有了暴躁的蓬莱仙君,外屋顿时显得格外的安静,先前跪在地上的侍女此时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地面上,只要方信仙君没有看到自己,生怕自己成了怒火的宣泄口。却未料到即便是在如此煎熬的关头,方信仙君仍旧开口放她离去:“下去吧,以后小心些。你们其他人也都下去吧,本君在此等候便可。”
“多谢仙君!奴婢告退。”
侍女们心怀感激地退下,不由纷纷在心里唏嘘,方信仙君多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有能力、有声誉、有仁慈和宽容之心,对待侍女尚且如此,对此妻子莲华仙子更是恨不得把心都捧给她看,听闻未成婚前就为了替仙子出逃满身是伤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如此情真意切的夫君,莲华仙子怎么就说厌恶就厌恶,宁死都要残害方信仙君和她的骨肉呢?真是太想不通了!
不仅侍女们如此想,整个蓬莱阁、甚至是整个修真界听闻此事的人都觉得十分难以理解,但方信此刻却隐隐知道了原因。
他呆坐在空无一人的外屋,突然神色剧烈变换,变得十分狰狞起来,他紧紧地握起右拳,说出来的话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蹦出来:“是、不、是、你?!”
外屋一片寂静,无人回答。方信的呼吸却急促起来,咬着牙不停地重复着:“你说啊!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们明明约定过,不要伤她一分一毫的!”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身诡异的笑声,让方信宛如一条被扼住脖子的败家之犬,再说不出任何话来。两行泪水自他眼角滚落,他捂着心口,不停地喃喃着:“菁菁,菁菁……”
里屋之内,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蓬莱仙君,此刻正坐在莲华的床边垂着泪。在奄奄一息的女儿面前,她也只是一个悲伤的母亲罢了。
她捏着莲华的手腕,不停地给她输着灵气,却已经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原本还能在莲华体内勉强残留一会的灵气这时候却仿佛是进了漏斗中的水一般,已经再无一丝作用。她看着女儿苍白如纸的面色、消瘦得几乎要变形的面容、还有高高隆~起的腹间,只觉得心如刀割。蓬莱仙君气她、怨她,无数次地追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这样折磨自己、折磨孩子、折磨她的夫君……更折磨她的母亲,莲华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他是怪物,他是怪物……我不要生下怪物!”
“谁是怪物,这里都是你的家人,没有谁是怪物啊!”蓬莱仙君一次次地安抚她、或是呵斥她,但只能换来她惊恐的甚至是神经质的哭喊。
莲华对自己的每一次伤害,又何尝不是对她这个做娘~亲的是同样的伤害呢?她自小娇惯莲华长大,虽说她的确是个浸~淫权术的人,但从未想过真正拿自己的女儿去换取什么利益,否则便不是逼女儿嫁给自己的亲传弟子方信,而是其他需要拉拢的门派了。
只可惜这一次,她好像真的做错了。
“嗬,嗬……”病床~上的莲华突然开始剧烈喘息和抽~搐起来,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双目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床顶纱帐,感受到死亡的召唤,她干涸的眼眶中突然涌~出泪水,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
“菁儿,菁儿!”蓬莱仙君悲切的呼喊声在耳边不断想起,濒死的莲华却只觉得解脱。这八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和绝望之中渡过,怀着这肚子里的怪物的每一刻,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煎熬。现在,她终于没有辜负卫赦哥哥的信任,总算能带着这怪物同归于尽了。
便就在莲华呼吸渐渐微弱下去的那一刻,一道斯文冷淡的男声在房间内响起:“有本君在,你便是两只脚都踏到了鬼门关,我也要将你拉回来。”
“木远仙君!”蓬莱仙君惊喜地叫出声来,连忙给他让位,“求仙君快快救我可怜的菁儿。”
木远仙君微微颔首,双指拈一根银针,做到莲华床旁,看着莲华目光中刻骨铭心的仇恨,木远仙君只是微微一笑:“莲花仙子放心,本君定会尽力,怎么也得保住你的性命,直到你顺利诞下你腹中胎儿。”
一听他这么说,莲华目光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随着一根银针插入她的百会穴,莲华原本将近气竭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嗬,嗬,嗬……”尽管她没法说话,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蓬莱坐在一边又落下泪来。
“等一下!”一道嘶哑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却是方信仙君满目通红地站在房间门口。
方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蓬莱仙君拜伏道:“师尊,弟子恳求师尊,让菁菁……早日安息。”说到最后四字,他已骤然哽咽,泣不成声。
“方信!你疯了吗!”蓬莱仙君勃然大怒,“她可是你的妻子!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嗬,嗬,嗬――!”骤然加大的喘息声顿时吸引了蓬莱的注意,她连忙回头望去,却是她的女儿满脸扭曲痛苦地望着她,眼中是对自己的母亲最深切的请求。
莲华不停地开合着自己的唇,不停地吐出一个字,蓬莱仙君将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才听到那一声虚弱的呼唤,“娘……”
蓬莱仙君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华贵的掌门衣袍早已被血和泪沾染得不成样子,素来一丝不苟地她这时候却用力揪皱了胸口衣襟,她最终大喊出声,突然一拂袖,将木远扎在莲华身上的银针拔去。
“……蓬莱仙君?”木远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抬起头问她,“您不后悔了吗?就这样放弃救回自己女儿的希望?”
蓬莱仙君的脸色在他问起这一句时变得无比的痛苦,她咬着牙,双眸紧闭,最终道:“还请仙君回避,给我母女最后道别的时间。”
木远点了点头,起身收回银针,微抬手作揖:“既然蓬莱仙君执意如此,本君也只能从命了。告辞。”
待木远走后,蓬莱仙君怒吼一声:“你们也都给我走!”
房间内,各医女侍女纷纷停下手中一切动作,垂首鱼贯而出,只留尚还跪在地上的方信,宛如一座雕塑一般,丧失任何生机。
“你也给我滚!”蓬莱仙君广袖一挥,便将地上的方信狠狠打出门外。
“儿啊。”骤然空旷的房间之中,蓬莱仙君在这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她坐在莲华的身边,慢慢地轻柔地替她打理着凌~乱的鬓发,“娘还记得二十年前,娘刚怀了你的时候,你爹被妖邪所杀,娘当时就发誓,要将蓬莱阁发扬壮大,替你爹好好地保护你,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你要星星,娘便给你摘星星,你要月亮,娘就给你捞月亮。却没想到……”她说到这里,哽咽得几乎难以出声,却仍然强忍着悲痛继续道,“如今蓬莱阁已成为修真界再无人敢欺的第一大宗,而娘的心肝宝贝,娘却终究还是没能护得住。娘在想着,等娘死了,到了阴间,见到你们父女俩,你们一定会怪我的,是不是啊?但就算再怪我,也一定要等着我,别太着急去投胎,让娘好歹尝尝一家团聚的滋味……”
莲华濒死无神的双目之中溢出两行血泪,她微弱地动了一下脑袋,仿佛是想要再看自己的娘~亲一眼,但最终,还是只能无力地阖上眼眸,永远睡去。
“菁儿,菁儿!娘的菁儿啊!”蓬莱仙君声嘶力竭的呼喊从屋内传来,方信仍然保持着被击飞出来的狼狈姿势一动不动,只是在听到蓬莱仙君的哭喊声时,咬碎了牙关,紧紧蜷缩成一团,哭得不能自已。
木远仙君冷眼旁观着这一场生离死别,漠然开口:“早就和你说过,元婴什么时候找机会再突破都可以,又何必为了区区虚名,用莲华体内的胎儿去换。身为人母,哪里分不清这肚子里究竟是自己孩子,还是一个寄生的怪胎?如今,却是得不偿失了。”
说罢,木远仙君也不管方信再是怎样的表情,冷漠地转身乘宝车而去。
他掀开车帘,怅然地看着脚下山山水水,灵植仙禽,只觉得索然无味。这修真界早已没了纯粹的真情,只剩下冰冷的欲望和痛苦,互相交加和折磨着。
哪怕是方信这般深爱着莲华的男人又能如何,最后不还是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他深爱的妻子。
直到莲华怀~孕之时,方信其实一直都还处在金丹期巅峰,每每想要闭关突破,然总是缺少一丝契机。虽然之前蓬莱仙君已经赏赐给他结婴丹,但当时他为了能娶到莲华不惜与饿鬼~交易,不得不将结婴丹送给饿鬼。几番拖延之下,蓬莱阁闲言碎语渐起,就连师尊蓬莱仙君也已经对他甚为不满,甚至多次当着莲华的面训斥于他。
后来由木远诊出莲华怀~孕,方信与蓬莱仙君的关系这才缓和了一些。经过方信两年来的努力,莲华对他早已消了大半芥蒂,所以即便得知自己怀了他的孩子,莲华仙子也并没有什么抗拒之态,甚至还有些初为人母的感动。
然好景不长,很快木远复诊时发现,莲华当时所怀的胎儿先天便十分虚弱,极有可能长到一半胎死腹中。
便在这个时候,方信又和那只瓶中的饿鬼做了一个交易。以莲华腹中必死的胎儿作为瓶中饿鬼子女的寄生体,交换了一颗极品结婴丹。
最终,方信什么都没得到。
木远讽刺一笑,有些倦懒地放下车帘。其实哪里仅就方信一人受尽折磨得不偿失呢?就连他,不也是在日日承受那铭心刻骨的罪恶和愧疚吗?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绝望
第51章 卫君离
卫君离
“仙君,您现在可是要回仙君殿?”宝车外,蓬莱阁车夫恭敬地垂首询问。
木远想起那座奢华无比,却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冰冷大殿,突然觉得格外无趣。
这座仙君殿,乃是三年前蓬莱阁牵头,与药王谷、天剑门和五器阁共同出资为他建造的,整座大殿以价格高昂的黑曜石打造而成,殿内殿外镶金嵌玉,还有无数仰慕他名声的年轻弟子前来投靠守护,比之三年前他随意建造的药庐不知雄伟了多少倍,但他最为怀念的,竟还是一届小小凡尘世界中的那一座桃花小院。
木远自怀中掏出那张泛黄的绢帕,又是眷恋又是悔恨地看着绢帕上用娟秀笔迹认真绘制的阵法图案,抬起头,对车外车夫道:“不用了,本君尚还有要事要办,你将宝车驾回蓬莱阁吧。”
“这……仙君,还是让小的……”车夫有些惊讶,还待要继续询问,然宝车内此时已然空无一人。
此时的木远仙君,已经出现在桃源山下一座普通的小镇之中。他站在路边,看着小镇集市上人来人往,不由有些恍然。
他想起当年在凡尘世界之中,他对着阿姝唱情歌的那一天,身边也是有如此多的人包围着他们,用真挚热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衷心祝福他们白头到老、恩爱不离。而现在呢,当年祝福他们的人们,在小世界崩溃那一天死了一大半,就连和他一起接受祝福的那个人,也在同一天毫不眷恋地离他而去。逝者如斯夫,徒留他一个人徘徊在过去,永无出头之日。
木远无数次回忆起在凡尘小世界中发生的一切,极度怀念,也极度心如刀绞。但无论如何,他却一次也不敢再回去。
他害怕看到那个让他心爱的阿姝神魂俱灭的小世界,更害怕想起,如果不是他强行发动埋藏在小世界的饿鬼阵法,他的阿姝也不会死。
说到底,他害怕去面对他的罪恶,害怕去承认,其实就是他害死了阿姝。
他不过就是个懦夫。
木远苦笑一声,转身走向背后酒楼,但愿长醉不复醒。
“怎么又是你这个小穷鬼?都说了谁都不稀罕你摘的这什么野草,赶紧给我走,走啊!”
刚刚踏入酒楼,木远便听到一声尖利的呵斥声自柜台传来。他循声望去,却见酒店掌柜正一脸不耐烦地将一个瘦弱少年推出门去,两人脚下,少年带来的一筐草药已经被踩烂了大半。
“这不是野草,我说过了,这是迭香草,有清心精神、润喉顺气的功效,还能去除鱼肉中的腥味!掌柜的,您何不让主厨试上一试,若是没有效果,不用您说,我自己也不会再来!”
少年被掌门拽着领口不停挣扎着,嘴中还不住地争辩着,但他却未想到,这样的争辩只会更加惹怒本就看他不顺眼的掌柜。体格壮硕的掌门冷笑一声,松开少年的领口,随即抬手狠狠一巴掌拍上少年后脑。
哪怕这里不过只是一家小小酒楼,但到底是处在修真界中。酒店的掌柜怎么也有筑基期修为,灌上了灵力的巴掌猝不及防扇上少年的后脑,顿时把少年撞飞到墙壁上,少年被磕得头破血流,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都未能起得来身,只能无力地仰面躺在地上。
从一开始的争执到现在,少年始终都站在背对木远的方向,直到现在才终于让木远看到他的正脸。
但就在木远看清他长相的瞬间,木远脸色顿时一变。
下一刻,原本趾高气昂还想再往少年身上踩上一脚的掌柜突然一声惨叫被踹飞出去。但与方才少年的遭遇不同,此时的掌柜却是直接被打进酒楼的墙壁之中,骨骼尽碎,血流如注。酒店的小二们吓得哭天喊地,手忙脚乱地要将掌柜从墙壁中挖出来。然而,只要他们稍微一用些力,掌柜的便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吸引了酒楼内外所有人的目光。
斯文俊秀的男人走到受伤的少年身旁,动作轻柔地将他抱进怀中,神色复杂:“身为他们的孩子,你怎会沦落到被人欺凌至厮的地步?若是让她泉下有知,我又该如何向她交代呢?”
“你是何人,胆子不小,竟然敢当街行凶,殴打天香楼的掌柜!”一声尖利的叫声从酒楼外传来,却是一名金丹期修士带着几名随从匆匆赶来,一看便是这酒楼聘请的护店高手。
“哎哟高仙君,您可来了!”酒楼的小二见那金丹到了,纷纷凑上去簇拥着他进来,口中道,“也不知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乡下野修士,不知礼数得很,把咱们掌柜得伤得着实不轻,还请高仙君出手将这两个贼人捉拿归案!”
“仙君?”男人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不由讽刺一笑,“如今随便哪里的野猫野狗,都能被称一声仙君了是吗?”
那金丹修士在这小镇中向来被奉承惯了,此刻一听他这毫不留情面的嘲讽,顿时勃然大怒,刚要祭出法宝给这人一些颜色看看,却在男人抬起眸子的一瞬间软了腿脚,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伏首而拜:“小人参见,参见……木远仙君!”
“你认识我?”木远随口问了一句,却对于此人的答案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单手抱着少年,另一只手捡起少年的箩筐,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直到木远带着少年消失许久,跪伏在地的高修士这才满身是汗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高,高仙君,刚,刚才那人是……”小二惨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靠近他,却被他一巴掌扇了个狗吃屎。
“仙君个屁!老子差点被你们这些憨货害死!”高修士用袖口摸了摸脸上的汗,“别管这掌柜了,赶紧通知你们老板将这酒楼关了吧,得罪了木远仙君,谁都别想好过。”
仙君殿内。
“爹……娘……娘……你们在哪里,你们都不要阿离了吗?”瘦得根本看不出已经快要八岁的少年满脸是泪地躺在床上,身上所受的伤早已被木远以精纯灵力细细修复,然脆弱紧绷的神经却像是断了的弓弦,让少年即便在昏沉的睡梦之中,都时时梦呓,泪湿枕巾。
“查到了吗?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木远仙君坐在床边,一边细细替卫君离擦拭脸上汗水和泪水,一边沉声道,“太衍和青华呢?归一宗虽光辉不复,但他们的命我可没动一分一毫。”
“禀仙君,三年前自太衍发现青华私自离开闭关之地后,便亲自动用禁制将青华囚于归一宗后山,青华至今未能出关。而太衍他……最近各大势力纷纷忙于吞噬归一宗残余势力,我们全力追踪数月,也未能发现他的踪迹。”一名女子跪在地上恭声禀告着,正是当年阿姝的侍女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