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雪和黎艺趁着全校放假的间隙,回了趟江南祭祖。
盛蔷由于要帮书记跑腿,加上空乘学院时不时有加练,完全抽不出时间来,便独留了一人在航大后院。
假期间,绣铺的生意不算是好。
盛蔷偷得清净,干脆照着黎艺的嘱托,趁着小长假闭门几天。
宁远雪家教那儿则是提前打了声招呼,换她前去代课。
对方的家长体谅了下,也没意见,看了下盛蔷的高考成绩,便点了点头。
假期中途的时候,盛蔷连连睡了好几天饱觉,只觉得精神颇好。
这天去家教前,她特地去了趟在市中心的航空军科院拿文件,等第二天书记从外地调研回来后,再送给他。
京淮航大的行政处一如既往得繁忙,放假也不例外。很多重要的事,书记都拜托她去帮忙。
盛蔷倒是心甘情愿,只当是锻炼,一来二往间也算是提升自己了。
这几天寒潮过境,自西伯利亚南下的冷风呼啸而来,气温骤降。
刚放假的当天晚上还下了冰雹,盛蔷当时独自一人在后院里,不免有些好奇,拿手去戳,反倒是挨了几记从天而降的“惊喜”。
盛蔷从军科院返程,得赶去给学生补课。
这会儿她已然察觉到了寒意,秋季在渐渐地退场,而新一年的冬应该也不远了。
宁远雪家教的地方是名为华荫的高档小区,是沈氏集团旗下有名的房地产分支。除却铭牌挂名,良好的环境和私人管家制的防护系统则是这个小区价位高的所在之处。
盛蔷之前给宁远雪送过教材,来过华荫,对这边也不算陌生。
她依据着补课学生家长的提示进入,很快便抵达目的地。
补课学生的一家很是热情,之后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去,说是这几日稍微有些冷,天又黑得快,被盛蔷委婉拒绝了。
她可以慢慢走回去,倒也不急。
盛蔷也没要家长非要送的那一袋子吃食,挥了挥自己手里攥着的――从军科院那边带过来的文件袋,便告辞了。
出了电梯,她推开玻璃门,缓缓地往台阶下迈。
经由一旁八字形的径道时,盛蔷稍作停顿,特意留意了下地面。
之前学生家长就提醒了,说前几天下冰雹,把楼底的木质地板给砸了,愣是凿出一个破洞来。
本来那儿种的有竹林,大概是有蚂蚁噬着咬过,格外得易碎。
经年已久,这阵子毫不意外地遭殃了。
昨天早上有人晨跑,没看到破洞,脚底打滑顺便踩了空,后来是在救护车上给业主群发的消息――提醒大家一定要多注意。
而因为华荫采取的是管家制非物业制,这方面的维修最快也得过几天了。
毕竟那么个洞,还得从国外运输配套的地板过来进行填充替换。
眼下盛蔷也确实看到了,洞里渗着水,带了点从附近竹林里掺和的泥。
有好心的业主放了个黄色的“注意”提示板,还怪惹眼。
她这样想着避开,低垂着眼望向那边,下了台阶想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还没等到迈出几步,她一心放在提示板上,视线也紧跟着转,没留意的档口,直接在转角的地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鼻尖被怼着,盛蔷吃了痛,手下略松。
她小小地“嘶”了声,眼眶泛起生理性的湿,而后略显艰难地抬着头。
沈言礼被撞以后先是推开了人,等到他敛眸,才看到这人是谁。
是盛蔷。
他直接和女孩泛着水的眸子相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还好吗?”
盛蔷揉着自己的胳膊,点了点头,“嗯,我没事。”
只不过还没等她疑惑沈言礼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盛蔷的思绪蓦地“叮”了下。
“啊……我的文件!”
刚刚被撞后她手下一松,文件袋好像滑落了。
盛蔷顾不得揉肩膀,连忙转头去寻找。
她左看右看,怎么也没觑见袋子的影子。
直到沈言礼跟了过来,指向那个黄色的提示板,“你说的文件,是那个?”
盛蔷顺着他的动作往后望,心上泛上来点类似于――“应该也不会这么倒霉”的感慨。
待到她视线紧跟着落下来,那点感慨也随之落到了实处。
文件袋软趴趴地躺在破洞周遭,有半截已然浸入水中,因着是刮着飞过去的缘故,表面糊上了不少泥。
那可是她从航空军科院拿来的档案袋,里面的文件少不了是机密的。
这么一泡还了得。
这一瞬,她的心沉甸甸的。
盛蔷关键时刻都很沉着冷静,眼下她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向那边,准备弯腰去捡。
“你待着,我来。”沈言礼挡了她一下,长腿稍迈。
很快,他弯着腰,指尖微抬,直接捻起文件袋。
袋子被捞起,最下方还略滴着泥糊糊的水渍。
盛蔷目光就这么定在文件袋的上面,“里面应该都湿了……”
沈言礼问她,“这个文件很重要?”
盛蔷点点头,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么个棘手的事儿,只听到沈言礼喊了她一声。
女孩继而抬眼,直接迎向他探过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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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礼在校外的公寓就位于华荫,两楼的跃层式高档公寓,版型横阔,三面环落地窗,往来敞亮,帘子未拉的时候,外面光景被尽数收入其中。
淮江就落在下方,晚间依稀可觑见跨江大桥,连成笔直光点。
上层是游泳池和电脑房,下层则是自带的卧室和休息间。
不过虽说统共是两层,依照着个人习惯,再加上大学了以后他才来到京淮,满打满算也没有待太久的时间,所以放在这边的东西也没有太多。
包括他的车。
这些天,沈言礼放在京淮这边的那几辆都被送去保修。
从金鼎那儿回来,是肖叙送的。
只不过还没等他回到公寓,就碰到了盛蔷。
沈言礼看向安坐在沙发上,自进了公寓以后就没怎么动过的女孩,问她,“书记还有没有回复你。”
“嗯,刚刚在聊了,他说没关系,让我想个法子晾干。”盛蔷目光凝在手机上,“说这个文件到时候要给校领导过阅。”
之前两人在楼底,盛蔷当即给书记打了个电话,得到允许后,就把文件袋打开,为了看湿得严不严重。
除此之外,盛蔷其实还问了能不能再去军科院拿一份,被告知没有备份。
不然也不会让人亲自去交接。
后来,沈言礼瞅了几眼,接过那通电话,也不知道和书记聊了些什么。
不过从始至终书记都没有怪她,反倒是教她怎么去处理。
眼下,她拍了每一张具体的照片过去。
“嗯。”沈言礼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长腿闲散地搁着,懒洋洋地应下。
他将文件放置在大理石的茶几上,一张一张地分开来瘫着。复又拿了吹风机过来,开着最小档,缓缓地吹。
这些纸张皆是湿了下半部分,除了部分沾染上泥土,其他的有些字迹都晕开来,看不太清了。
他挑了几张,“我等会儿去复原,打份新的给你。”
“真的可以复原吗,书记允许了?”盛蔷看向他。
沈言礼下巴敛着,“目前也没别的办法了,还好不是镌刻了章的机密文件,那样的我也帮不了。”
顿了顿,他直接看向她,“你刚刚那语气,是不信我?”
盛蔷看了沈言礼好一会儿,很快摇摇头,“没有。”
顿了顿,女孩补充,“没有不信你。”
她只是……
话到嘴边,盛蔷缓缓道,“麻烦你了。”
“这话不用你说。”沈言礼扬眉,“是我撞的你,所以现在,姑且算是还债。”
他很快就晃走了,不知道消失在哪个房门后,应该是去做所说的复原。
周遭没有人影,盛蔷收起手机,视线缓缓地往四处撂。
沈言礼这儿还挺空的,室内依稀泛着之前她在他身上闻到的味道,冽然清劲,薄荷中携着点淡淡的烟草味儿。
沙发茶几前就是一幕偌大的黑色屏,旁边随意地放着一些电玩和游戏机。
而右侧的架子横亘在楼梯旁,从上至下占据了两层宽。
上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类样式的飞机模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粗略地打量过后,盛蔷安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地面。
她的面前摆着一杯他刚刚倒给她的水,袅袅冒着热气。
可大抵是天气转凉,那份腾腾的水汽很快消散,凝在杯壁。
窗外天色弄得几欲化不开,一同她现在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