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礼张了张口,把“产后护理的问题”咽回去:“你是怎么跟姚大姐说的?”
“当然不能说实话。”沈如意见他一脸的担心,无语又想笑:“我在你眼里是有多傻?比你还傻啊。”
顾承礼连忙说:“不是。我是怕你为了证明自己不懂,不得不说实话。”
“母女平安,没必要解释太多。”沈如意道。
顾承礼郑重其事说道:“这事除了我谁都不能说。”
“我知道。”沈如意还没活够,还想再过几十年舒坦日子,可不想给自己揽事,“院里的土是不是得摊平?”
顾承礼道:“你领着小牛睡会儿,我来弄。”出去就问:“小牛,吃饱了没?”
“没有。”小孩摇了摇小脑袋,“半碗半饱。”摸摸小肚子,“爹,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吃一碗。”
顾承礼抱起他,“你肚子不舒服,不能吃太多。先忍忍,晚上再吃。”
小孩不乐意。
顾承礼把他放到沈如意身边,小孩顿时不敢歪缠,还一脸讨好地喊:“娘……”
沈如意躺下。
小孩越过她的身体,躺到最里面。
沈如意给他盖上毛线毯。
小孩立马爬起来,可怜兮兮地说:“娘,我错了,别生――”
“睡不睡?”沈如意歪头看向他。
小孩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盖上眼睛:“我睡啦。”
沈如意瞪他一眼,就示意顾承礼关门。
顾承礼担心吵着他们,于是先垫最南边离大门最近的地方。
东西两侧的土堆矮下去一半,顾家大门被敲响。
顾承礼看到两个背着医药箱的女医生:“打防疫针?”
“是的。孩子在家吧?”
顾承礼点头:“在睡觉,等会儿,我去叫他们。”到屋里想弄醒孩子,又担心孩子闹困他搞不定,只能先叫醒沈如意。
沈如意拍拍脸,清醒的不能再清醒,抱着孩子出去,不见郑医生,估计中午的事搞得她不敢再帮儿科干活,扒开小儿子的裤子就说:“打吧。”
顾承礼不禁问:“不先把他叫醒?”
“没必要。”沈如意转向医生。
长相秀气的女医生笑着说:“是的。孩子醒了看到针反而害怕。他不知道打针,你们跟他说蚊子咬他,他也信。”
顾承礼想想是这个道理:“那我把猫儿抱出来。”
另一个女医生立马拿针管。
睡梦中的小哥俩痛的哼唧一声,沈如意抱起来走两步,又沉沉睡去。
然而,这招对顾小牛没用。
顾小牛睁开眼看到医生把针收起来,扁扁嘴就要扯开喉咙嚎。
沈如意幽幽道:“这是管拉肚子的针。”
小孩顿时没脸哭,还担心娘揍他,冲他爹伸出小手。
顾承礼忍着笑抱起他,直到医生出去才问:“屁股还疼吗?”
防疫针针头很细,没多少药水,跟针扎一下没两样,小孩下意识想说疼,却发现好像不疼了,不禁偷偷看一下他娘。
沈如意的余光注意到这一幕:“想说什么?”
“我的肚子不叫了。”小孩摸摸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沈如意故作遗憾:“这么快就好了?要不要再喝点井水?”
小孩吓得使劲摇头。
沈如意瞪他一眼:“不困就把弟弟叫起来,跟弟弟玩儿去。”
顾小牛今天身体很虚,但睡的时间也长,恢复的差不多了,闻言从他爹身上滑下来就往屋里跑。
沈如意跟顾承礼出去。
顾承礼拦住她:“咱们家院子小,不到天黑就能铺平,你就别碰了。”
“那就天黑前连楼上也收拾好。”沈如意不是个急性子,但也不是慢郎中,而且她喜欢今日事今日毕。
早几天发现压水井旁边有一堆青砖,就想在房顶上围两个小菜园,炎炎夏日,烈日照下来也不会把屋里烤的跟火炉一样,堪称一举两得。
然而,有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家平房没楼梯,想上去得靠木梯子。
沈如意要在楼上种菜,需要经常爬上爬下,顾承礼前几天就请部队的木匠做了木梯,此时便放在廊檐下。
沈如意道:“你去借个筐,回头我在下面装土,你在上面拉。”
“你不累?”顾承礼不禁打量她一番。
沈如意又不是铁打的,当然累,也想慢慢来。可听郑医生她们的意思,医院恨不得她提前过去,沈如意不想再浪费时间,也省得夜长梦多:“早晚都得收拾,今天弄好明天我就可以安心看书了。还是你不想我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顾承礼被看得心虚:“……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沈如意心说,原主六年生仨孩子也没见你担心。可一想生孩子这事是原主自愿的,没怪过顾承礼:“我又不傻,吃不消还硬撑着。”白了他一眼,就去搬砖头。
顾承礼借个筐回来,就往楼上爬。
随后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装土一个“垒墙”。
楼上圈出三个小菜园,楼下的砖头用的一干二净,俩人又累又饿,煮点粥随便吃点就去睡觉,决口不提院里的土。
翌日清晨,睡了十多个小时的两人起来伸个懒腰,神清气爽的打开堂屋门,看到东西两侧的小土堆跟坟头似的,难得有默契的相视一眼,一个拎起铁锨摊土,一个拎锅做饭。
饭毕,顾承礼用碎砖头铺出两条小路,分别从堂屋通向大门和厨房,沈如意刷锅洗碗。
杨红梅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又忍不住羡慕嫉妒,这才像夫妻,这才像过日子啊。
“嫂子,看啥呢?”沈如意端着锅碗瓢盆站起来,看到杨红梅不禁问。
杨红梅陡然惊醒,对上她满是疑惑的双眼,下意识摇头:“没啥。姚大姐那边的事小顾都跟你说了吧?”
沈如意道:“说了,等我一下。”锅碗瓢盆放屋里,扯掉粗布围裙就随她去商店。
两人到商店买两样不需要票且不限购的东西,就往林师长家去。
姚大姐下意识揉揉眼,两个面带微笑的人并未消失,连忙迎上去:“你俩怎么来了?快进来坐。”一看还拎着奶粉和麦乳精,顿时不禁皱眉,“来就来,怎么还带东西?”
沈如意道:“给孩子买的。”
“那么小能吃什么啊。”姚大姐佯装生气,“再说了,玉兰和孩子的事我还没谢谢你,你反而先来看她们,这事要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啊。”说着还朝自个脸上轻轻拍两下。
沈如意见她眼中带笑,便顺着她的话说:“那就是你的事了,跟我没关系。”看一眼杨红梅,“对吧?嫂子。”
“是的。”杨红梅赞同。
姚大姐瞥她一眼:“我呸!还对?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你的主意。还得你家老吴收拾你。”
“他收拾我?”杨红梅嗤笑,“我不收拾他就好了。”
吴忠义跟杨红梅吵架的事姚大姐有所耳闻,还以为大伙儿夸张,一见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样子,不禁问:“那晚你还真把他赶出去了?”
杨红梅摇头:“我没赶他。”
沈如意点头:“只是把门从里面闩上不让他进。”
“这还不是赶?”姚大姐抬手就摸杨红梅的额头,“你是病了,还是中邪了?”
杨红梅拿下她的手:“我好好的。”只是被人刺激了几下。看到刺激她的人,先前的一幕浮现在眼前,一个在东边叮叮当当的刷碗,一个在西边默默地摊土,没什么交流,看起来却异常和谐与默契。杨红梅又觉得她“所嫁非人”,“有病的是老吴。”
姚大姐下意识问:“他有什么病?”
“资本主义加老封建的毛病。”杨红梅认真说:“我不给他治治,他早晚得弄出个大的。”
姚大姐信以为真:“不会吧?老吴的觉悟挺高的。”
沈如意闻言笑出声来。
“不是?”姚大姐糊涂了。
沈如意道:“嫂子的意思不是吴政委作风有问题,而是他思想有问题。”
“你说反了吧。”姚大姐不禁说:“思想可比作风严重多了。”
沈如意想叹气:“吴政委瞧不起妇女同志,他再这么下去,不是嫂子被他气的想砍人,就是他打嫂子。”
姚大姐松了一口气:“这事啊。男人都是这个德行,不搭理他们,咱们该怎么着怎么着,他们自个就老实了。”
杨红梅摇头:“小顾就没这个毛病。”
姚大姐不禁转向沈如意。
沈如意道:“我们跟你们的情况不一样,我和他打小就认识。”
杨红梅猛地想到顾承礼十岁就在沈家,沈如意是他妻子,也是他的亲人……心里的那点羡慕嫉妒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杨红梅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没想到。小沈,咱们去看看玉兰和孩子就回吧。”随即跟姚大姐解释,“她家孩子还小。”
“那你们先回吧。”姚大姐道:“玉兰和孩子睡着了,回头再看也一样。”
沈如意跟李玉兰不熟,也不喜欢她的做派,一听这话立即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杨红梅到嘴边的客套话不得不咽回去。
出了林家大门,杨红梅就忍不住说:“有老吴在小顾上午不去都没事,干嘛这么急着走?”
沈如意笑呵呵说:“我也不想,是顾承礼说这几天有雨,我想赶紧把孩子的衣服和鞋做好,回头弄湿了也有衣服穿。”
杨红梅不禁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极好,但有些闷,“小顾说得对,这天是像――咦?”
“咋了?”沈如意扭头看她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打北边来了一位五十左右女人,女人仪态挺好,就是脖子上围着一圈碎花布,说是丝巾不像丝巾,说是围巾吧又不像围巾。
沈如意皱眉,这是什么打扮啊:“这谁呀?”
杨红梅道:“邹副师长的爱人梅碧姝。”
“谁?!”